#23
05:08 下層鏡區
「咁⋯⋯咁佢而家走甩⋯⋯咪會去搵返自己啲同伴囉⋯⋯」肥羊一想起我們剛才對小孩做的事便覺得不安。
你不得不同意。你只想著傷害小孩,沒料到黎生會前來救駕,小孩的同伴也會。這一場,從來不是單對單的鬥爭。
「都係我嘅錯。」在你腦海已經把情況想得很糟糕:「如果唔係我,我哋根本唔會被困,唔會搞成咁。」
「唔係咁。」
阿美突然在你向大家道歉的時候插嘴,阻止你的自責蔓延開去:「你諗真啲,事實係我哋每一個人都係被逼入嚟宜卡傢俬。」
「你咁係咩意思……」你不禁被她的有點嚇怕,差點又以為她要說上甚麼靈異事。
她續說,提出建議的人固然是你,然而他們每一個人答應的背後都有理由。
要不是年輕人置業的目標遙不可及,她和MK也不會如此渴求一點平日索價幾百塊一小時的二人世界;
要不是加班文化根深蒂固,公司支援不足扭曲成員工辦事不力,而更多的是員工向上流動成為高層後繼續壓迫下層,像黎生的勤勞僱員也不會工作至沒日沒夜,寧願在這裏過夜也想多換一小時的睡眠時間;
要不是老一輩的傳統觀念遺害,認為孝順溫馨必須等同日常生活都密不可分,肥羊也不會連一點屬於自己的空間也缺乏,要來陳列室才暫借到一個獨處的機會,離家自立更加難以想像。
她稍頓,再對你說:「仲有,你都係被逼入嚟嘅。」
回到原點,要不是觀眾不欣賞你費盡心思、灌注深意的微電影,你也不用淪為點擊率的奴隸,為著一些意義匱乏、純為惡作劇的影片鋌而走險,深夜潛入來傢俬店拍攝影片。
「到底入嚟係為咗咩?」
你不斷叩問自己。
非法闖入人家好端端的店面,這段影片到底有甚麼訊息可以帶給觀眾?他們看完這十來分鐘,對他們的人生有甚麼轉變?你拍片剪片,是為了滿足觀眾的刺激?好奇?還是純粹讓他們不需動腦消耗時間?
空氣頃刻凝結。
「可能呢一切,就係為咗今晚要我哋五個經歷呢晚嘅事啩。」
阿美頓然答話,你難免有點驚訝而反應不來,直到她再繼續反問:
「你無意識到,呢個都係你做嘅選擇嚟㗎咩?」
選擇?
她對你扣下的反問在你腦海不斷反響:就算去怪罪觀眾,怪罪演算法,怪罪不知從哪吹起無意義影片的風潮,
最後決定拿攝影機進宜卡傢俬,按下錄製鍵的人都是你、都是你的選擇。
這就是她的意思嗎?
你在一開始選擇進入宜卡傢俬,選擇去順應了這股你不贊同的風潮,選擇了成為自己討厭的人。
世上沒有所謂的「被逼」,所有事情其實都是取捨。
不敢,只是你不夠想。
被迫,只是你不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