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馬來西亞度假嗎?」我問。
「不是。我從沙巴轉機過來,現在準備飛去荷蘭。」他說。
「噢,所以你沒在馬來西亞逗留遊玩?」我語氣露出一絲遺憾。
「我一直都在這邊玩啊。」他笑著回應。
我望著身邊這位大叔,聽口音應該是歐洲人。白髮蒼蒼,身材魁梧,卻掩不住駝背,看樣子應該有60幾歲。這把年紀,就算再逍遙嬉皮的西方人,也應該……玩不太動了吧?
他讀懂我的疑惑。未起飛的機艙內低鳴著嗡嗡聲,他仍微微欠了欠身子,開始比手劃腳,暢談這幾年的第二人生。
他是荷蘭人,與太太已退休,擁有三個孩子,都已各自成家。聊起荷蘭生活,他覺得安逸寧靜,但一成不變,淡而無味。某天無意見看到馬來西亞的「第二家園計劃」,遂與太太飛過來瞧瞧。
原本抱著旅遊心態,沒想到一抵達仙本那後,就一眼愛上那個靠海的小鎮。
「待了幾天後,我們覺得這個地方實在太完美了。後來才知道,Semporna在馬來文就是完美的意思。這彷彿就是上帝給我的暗示。」他兩眼彎成月。說起仙本那,彷彿在談到鶼鰈情深的愛侶。
飛回荷蘭後,他立即辦理相關手續,並在仙本那買了一間房子,從此就決定與太太在那裡度過餘生。
「這趟飛荷蘭是要處理一些事,大概幾天後就回來,因為老婆還在家。」他的嘴角掩不住笑容,「住在仙本那3年多,離開一下都不太捨得了。而且除了那裡,馬來西亞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你們為何那麼喜歡馬來西亞?還有,仙本那不是有海盜嗎?難道你們不擔心?」我止不住地好奇,連串發問。
他皺了皺眉,盯著我看了一會,似乎難以置信這個問題從一個馬來西亞人口中說出,但最終還是耐心回答。
「在我看來,這裡真的很漂亮。無論是海邊、高山與熱帶雨林,都有種原始的美麗。人民很熱情,食物選擇多又好吃。」他停了一下,「至於治安嘛,雖然偶爾聽說一些新聞,但至少我還沒遭遇過。況且哪個國家能完全安全?自己當心點就好。」
整個航程12小時,我們聊了不同話題,交換各種看法。下機分開後,唯獨對他愛上馬來西亞的深厚感情念念不忘。甚至在荷蘭各地待了好幾天後,他的話仍不時盤旋在耳。
對我來說,荷蘭不是歐洲生活素質最好的國家,但比起亞洲各國來說,夢幻指數仍遙遙領先。
公共設備先進,生活步伐悠哉,人民收入優渥,社會和諧自由。有「全球最漂亮村莊」美譽的羊角村,有濕地風車的田園風光;有讓文青可沉澱整天的宏大博物館與梵谷美術館,也有可放縱的大麻咖啡館與紅燈區。
這些幾乎是我們東方人夢寐以求的生活方式,但這位荷蘭大叔寧願飄洋過海,與太太搬到地球另一個生活水平較低的國度。在我看來不可思議,他卻每天享受新生活,開心知足地經歷一切新鮮事物。
或許,這是東方人世界觀的盲點。當我們常以西方觀點衡量一切事物,從民主價值到審美觀都跟隨歐美的腳步,卻忘了腳下早已有許多美好的事情正發生。
所以,當外國人迷戀東方人的丹鳳眼,沉迷於中國功夫與禪學的玄妙,甚至不斷探訪東方世界,只為了追尋遠古世界留下的歲月遺跡,那種痴迷感,說穿了與東方對歐美的浪漫想像是同個本質。
或許,人生最終的追求不在這些世俗定義的美好,而是擺脫外在束縛,臣服於心中的理想,再勇敢追求圓夢。能活到如此逍遙,自然也會像荷蘭大叔般,獲得最純粹無慾的快樂。
MM2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