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讀《詩經•北風》的呼應。
首先,是對兩人關系的呼應。東宮時期,隔門對坐的世孫和德任,限於英祖王權的威懾,不得相見,德任只有以默默讀著《詩經》來表達自己的關懷安慰。李祘那句“我想聽你的聲音”,在後來再次出現,宣告著從始至終,德任的存在都是他孤寒寂寥人生中,靈丹妙藥般的慰藉。成為宜嬪後,兩人的親密得以拉進,曾經監禁住李祘的御命得以消失,他可以主動拿出《詩經》來尋求德任對病中自己的安慰。從他自枕下拿出書,以及《北風》那頁的書簽(還有最後放置在他臨終床頭的《詩經》)可看出,這首詩、這本書對他的重要性。從前,兩人身邊的“北風其涼,雨雪其雱”來自於外部壓力,英祖的威壓與朝堂的爭斗;現在,它來自於命運的捉摸,人世的浮沉,但好在,兩人始終攜手而行。
其次,是對德任心意的呼應。從前,那句“惠而好我,攜手同行”的解讀,出自情感上先行一步的世孫之口。從前的德任,在唸到“惠而好我”時出現的停滯,在於她尚且無法摸清,這詩句背後潛藏的情意,以及它與自己命運的暗地聯系,更無法直面自己的心。而現在,德任可以不再猶疑地念出這句詩,因為她早已通過選擇,變成了不對自己心意說謊的宜嬪。
最後,是對德任命運的點題,這也是為什麼當曾經溫馨的“互讀《詩經》”場景再現時,卻如此令人心碎。曾經的世孫,盼望著能夠和“心意相通之人,一起攜手離開”,離開這紛擾激蕩如履薄冰的痛苦,現在的他,也依舊盼望著天長地攜手同行,攜手邁過“珍貴的人總在離開我們”的人生大痛,那句“但我們身邊還有彼此,總能撐下去,對吧”,便是對《北風》的再一次誦讀,期盼著“惠而好我,攜手同行”的相伴相守,足以消泯那些即使是君王身份也難以克服的苦難。
但此時的德任已經油盡燈枯,憔悴的神色和黯然的眼神,喻示著她深知自己即將走到盡頭的生命。那句“殿下是堅強的人,沒關系的”,就是在暗示李祘,我要走了,我要放開你的手了,我要先你一步離開這“北風其涼,雨雪其雱”的人世了,殿下擁有的那麼多,少了我一個不會有什麼的。
德任總是在一語成讖地預言著自己的命運,並最終孤零零地走進這命運裡。高熱的她倒在了唸完《詩經》之後,倒在了早已親密無間、攜手而行的李祘面前。她做到了第一次讀《詩經》的那個夜晚,鼓起勇氣走進東宮,許下的諾言。她做到了一輩子都陪在李祘的身邊,全心為他付出,哪怕這付出折損了她曾經的鮮活與熱愛。
她做到了直到生命的盡頭,都在他的宮殿裡,他的床榻邊,他的身旁,守護著他。她做到了從“成德任”變成“宜嬪成氏”,只為這風霜人世中,他需要那雙由她伸出的手。她做到了,從生到死,一生一世,都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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