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未來見;

55 回覆
9 Like 3 Dislike
2020-09-19 18:53:26
「多謝你哋,陪咗我咁耐。」劉嘉浚繼續一貫的暖男笑容,「以前我喺台灣,一直支持我嘅希望,就係等到有一日可以返嚟呢度,見到其他手足,迎接勝利與自由。」

這個地方。

金鐘立法會綜合大樓地下示威區。
被稱作『煲底』的這個地方。

這樣想來,劉嘉浚今天的行程,好像就是在舖排這個終點。
黃大仙的住宅附近,觀塘的海旁,銅鑼灣的繁華街道。

一路走來的金鐘。

「雖然有啲遺憾,未到真正迎來勝利嗰一日。」劉嘉浚觀賞著周圍的建築,「但唔緊要,今日,你哋就係我手足,我已經滿足。」
「見唔返自己嘅屋企人同朋友,你唔覺得可惜㗎咩?」乳酪側頭跟著劉嘉浚的視線看。
「由我離開屋企,選擇流亡嗰日,我已經有呢一世見唔返自己屋企人同朋友嘅心理準備。」劉嘉浚的笑容依舊溫暖,「要見到親友,就要留喺香港;要自由行動,就要離開香港。魚同熊掌,只可以選擇一樣。」

這才開始感受到。

劉嘉浚的笑容,不是為了要哄哪個無知少女。
而是一個安慰的笑容。

安慰自己。
也安慰身旁替自己擔心的人。

「而且,人生嘅朋友,本身就冇咩規律。喺唔同時段,總會有唔同嘅人陪伴你,明白你,了解你,支持你,同你喺同一陣線。呢啲就係朋友。」劉嘉浚把手放在乳酪頭上,輕輕撫著,「今日多謝你哋,成為咗我嘅朋友。」

讓我也不禁。
希望他能活下來。

「如果比你有多個遺願。」孜孜這才終於開了聲,「你會許咩願?」
「葬返香港。」劉嘉浚似乎連想也沒有想過,「至少屍體,我想可以葬返香港。」

…身處異鄉的人。
雖然總有人認為逃亡海外的人是逃兵。

但其實他們的痛苦與掙扎,並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吧。
與自己的家人也好,朋友也好。
與自己愛的地方也好。

必須不辭而別。

他們並不是出於自願地離開屬於自己的地方。
他們亦沒有做錯什麼,但若不想無了期地被困住,便必須離開。

開展一場陌生而不安的生活。
每個時間點,每個決定。

都在不熟悉的環境及情況下進行。

而且,無法再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感到絕望也好。
一時迷失也好。

亦不知道有誰能傾訴。
畢竟就連自己能夠生存下來,都應該要感恩了。

那一個晚上,乳酪哭了。
雖然就只有一天的相處時間。

或許,就是因為只有一天的相處時間。
畢竟,人總對得不到的事物濫情。

他最後。
在對孜孜說了『你同傳聞都幾大分別』之後。
找了一個我也管不著的時間點。

吻了乳酪。
然後消失。

如夢一場。
2020-09-19 18:54:15
有冇得唱MLA
2020-09-19 19:44:40
樓豬
2020-09-20 18:48:28
———————————————————————————————————————————

浮生似夢。

有時過於投入夢中,我會分不清楚。
我到底在夢境,或是在現實?

或兩者偕是?

昏暗的房間。
像酒店套房一般的房間。

床上的男女。

我。
與歐酌。

「無論喺咩年代,啲人成日都講,呢個係最好嘅時代、亦係最壞嘅時代。」歐酌洗完了澡,圍在身上的只有一張浴袍,「最後嘅結論,總係離唔開而家嘅後生仔好慘或者好幸福。」

就躺坐在我的旁邊。

「我唔知道呢個係唔係最好最壞嘅時代,亦冇去諗自己算係慘定係幸福。」歐酌的語氣是如此平淡。

也對。
畢竟已經是呢喃過許多次的話了。

「我只係知,呢個係我哋嘅時代。」歐酌的臉上沒有笑容,卻也不是如此嚴肅,「佢完全屬於我哋,我哋完全屬於佢。只有我哋,至可以親手改變、創造呢個時代。」

有時會這樣想。
歐酌不去當第二個梁天琦,是一種浪費。

「如果要分派別。」我也向那人開了口,「你應該係個真正嘅焦土派。」
「應該都真係。」歐酌聽了我這話,臉上掛起一絲笑容。

那是極真誠的笑容。
越來越經常看見的笑容。

「可能終有一日會焦土埋自己。」歐酌自嘲著,連腔調也一同帶有笑意,「但係起碼,呢個係我自己想做嘅選擇。」

嗯。
是聽過很多次的論述。

但我依然像平常那樣。
靜靜在你一旁,傾聽著你的話。

「我唔會被呢個社會定義。即使我要死,我都係為自己死。」

歐酌的語氣還是如此堅定。
即使已經說了許多次。

多得讓我有時會分不清楚,到底你是想向身邊的人作出提醒。
還是向你自己作出提醒。

「我呢條命,到最後一刻,都係屬於我自己。」

那時候還沒有經歷歐酌話中真正意思的我。
開始想像著,自己的生命會於何時完結。

「瞓喺同一張床上面。」可能因為已經夜深,歐酌的聲音比平時來得更低沉,「你唔驚?」
「你唔知我咩料?」我聽了這話,莞爾一笑,「咁樣都驚嘅話,之前嗰幾隻狗又點殺到?」
「我以為,同熟人一齊瞓,你會比較驚。」歐酌撥了一下自己微濕的頭髮,定睛看著我。

那雙瞳。
像是有什麼話藏在裡面的那樣。

讓人想要一探究竟。

「嗯,同你一齊瞓會比較驚。」我點頭認證道,「我驚有任何一樣嘢,你會太認真。」
「我唔可以對你認真?」歐酌輕輕皺了眉,繼續微笑著,「我係人稱Kong U周國賢,將軍澳梁天琦嘅無死角——」
「不了。」我截斷了歐酌毫無根據的話,「我勸將軍澳梁天琦都係認真搵個對象。」
「講閪咩。」歐酌也斬釘截鐵地把我的話剪斷,「我呢種人,憑咩搵對象?」

今天找了個對象。
明天可能就會被判終身監禁。

或是被殺掉。

「如果唔認真,你係咪會開心啲?」我抬著頭,側看著歐酌的臉。

越來越覺得吸引的。
臉。

「你知唔知。」歐酌突然又對上我的視線,迷糊的眼神看上去更是神秘,「由我第一次聽到你個名嘅時候,就已經記住咗你?」

…說這種。
像是在把無知少女哄上床的話。

「穆有孜。」

而當你輕聲呼叫我時。
我卻竟然覺得,我的名字有了意義。

「山有木兮,木有枝。」

出自於你口中。
原來你也是個有文化的人嗎。

《越人歌》。

「心悅君兮。」我也不知不覺地,再也無法把視線從正在向我靠近的人挪開,「君不知。」

吻。
比我想像中來得要慢,卻又來得更快的吻。

我無法抗拒這個人。
亦不想抗拒這個人。

如果我的身體,還沒有髒得不被你所接受。
如果在死之前,仍能與你這般纏綿。

如果這一切,能夠就這樣。
埋在這個地方。

那我想與你親吻。
想與你擁抱。

只有今晚也好。

想完全擁有你。
想完全被你擁有。
2020-09-20 18:49:00
———————————————————————————————————————————

火。

很神奇的自然現象。

即使開始時只有一點。
會不斷蔓延。

只要有助燃物。
可以一直蔓延下去。

直至燎原。

「你應該有好多嘢想問我?」

最後竟然從孜孜的口中直接問出。

她手上拿著衣紙,逐張放進焚化爐中。
而我也像她一般,做著同樣的動作。

這是協助孜孜回復能量及體力的方法。

孜孜這兩次以來,要耗費的力量太多。
無論是把自己的身體借給靈魂後再現身,或是協助一個靈魂直接現身、重現身體的感覺。

這全都是她之前不會做的事情。

是因為真的開始對怨魂們起憐憫之心。
或是感受到自己即將離去,所以已經視規矩如無物?

被放進焚化爐的衣紙被點燃,逐漸被焚燒至變形、焦黑。
消失。

「反正都已經就完,比你知都冇所謂。」孜孜看見爐中的火快要熄滅,便又把衣紙放進火種,成功引火後再把著了火的衣紙扔進爐中,「穆有孜係我真名。死之前嘅名。」


聽著孜孜突然變得真誠起來的語氣,我卻突然什麼都說不出口。

「我同你同年,如果冇死嘅話,今年會係25歲。」孜孜把衣紙再放進爐內,裡面的火隨即又再旺盛起來,「我阿爸好早死咗,阿媽之後再婚,生咗兩個細妹。」

所以是家中的老大嗎。
這樣聽上去,卻突然覺得很合理。

「16歲嗰年,我繼父強姦咗我。」

…她剛才。
說了什麼?

「阿媽知道,但唔知道應該點面對。兩個細女未滿三歲,佢自己一個養唔到,佢同唔到我繼父離婚。」孜孜臉上維持著角度不變的微笑,「於是,我選擇離開。」

十六歲。
還是一個女孩。

她要怎樣離家,自己生活?

「好難,所以我決定用最快最容易嘅方法。」孜孜似是能聽見我心中的疑問一般,「我勾引咗一個中學阿sir上床,逼佢比地方我住,如果唔比,佢就會冇咗份工。」

任浩然聽著這話,心裡一沉。
在這個女生的口中,竟然如此坦然地說著這些事。

「之後嘅錢、屋、車,全部都係咁樣換返嚟。」孜孜的笑容不變,但卻能看出那一點澀意,「身體對我嚟講,就係一種交換物品。」

這種事情。
現在就離我這樣近。

「要keep好樣同埋身材,要利用人性,要吸引,唔可以做低自己市場。」孜孜聽到有人逐漸走近的聲音,抬頭確認著,待那人經過後才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焚化爐上,「唔難,只要說服到自己,就乜都做得出。」

說服。

她也是花了些時間吧。
不論是接受自己成為這樣的人。
或是把原來的自己抹殺掉。

「2019年6月9號,嗰日改變咗我嘅命運。」孜孜快速地進入正題,「你應該都好清楚發生咩事。」
2020-09-20 18:49:22
在夢中,看見過的劇情。

孜孜與歐酌再遇見。
然後,決定一同合作,成為組織。

我想不只是他們。
那一天,大概也改變了許多香港人的命運。

「我先後引入咗唔同嘅人脈,令組織變得更加完整。」孜孜看了我一眼,確認我還在聽,然後再次別回頭去,「見運作得差唔多,我同歐酌就試下行動。」

試一下。
行動。

從有種突然變得不安的感覺。

「一開始,輕輕用藍絲做下實驗品;之後殺咗六個警察。」孜孜說著這話,眼神又再次回復黯淡,「我話唔到比你聽係點殺,方法只有我哋組織嘅人至知道。」

六個。
是個很了不起的數字。

起碼,我一個也下不了手。

「第一個,落手嘅時候驚到手震。」孜孜自我調侃著,「之後越殺越順,開始覺得殺人好容易嘅時候,第七個,我撻咗q。」

不安的感覺總是沒有錯。
就是那一次吧。

「就係嗰日。」孜孜再次確認著我的猜想,「之後就係你喺夢入面見到嘅嘢。」

濕。
黑。

積水有規律地往下掉的聲音。
帶點霉爛的木臭味。

死亡。

「無論係死定係姦,都係我有想像過嘅結果。」孜孜的眼神黯淡而空洞,「殺人者人恒殺之。我每揀一條路,就預咗要負上相應後果。」

輪姦。

「對我嚟講比人姦冇咩嘢,只係身體某個器官被其他人某個器官插入同磨擦。我講過,仲有比輪姦嘔心十倍嘅事。」孜孜雖是這樣說著,卻像回想到什麼的那樣,輕嘆了口氣,又微笑看著我,「比定心理準備你。」

這是。
她不打算向我透露的內容吧。

「由被禁錮到死亡,應該唔到24個鐘。」孜孜這下終於定睛看著我,「嗰段時間發生嘅事,就要你自己去睇。」

自己去看。
說得像是下一個要送別的靈魂,就是她本人這樣。

「其實你中意邊個名多啲?」雖然有點多管閒事,「唯唯,孜孜,同埋穆有孜。」
「名,只係一個名。」完全沒有答出我預想的答案,「身穿black bloc,戴住頭盔面巾,我就只係一個示威者。」

突然。
好唏噓的感覺。

「冇樣,冇名。即使被捕被殺,到死嘅一刻都唔會有人知我係邊個。」孜孜的話非常嚴肅,但卻選擇了以一個溫柔的語氣說出,「呢個,就係我嘅故事。」

即使在死了以後。
都不被認同的死亡。

為了這個都市。
值得嗎。

「你捨得呢個世界?」沉默良久後,終於還是拋出的話。

一旦離開這個世界。
就再也看不見他了吧。

「你應該想見佢?」我側過頭來,定睛看著孜孜,「歐酌。」

這下子,我與孜孜完全對視著。

她眼中的厭世感不變。
卻多了點躊躇。

似是腦海中,被誰所完全佔據了那樣。

「想啊。」孜孜反應過來,回答問題時帶點牽強,「想見佢。」

這段時間內。
你都沒有去找過他,看看他是否安好嗎。

「要唔要陪我去搵佢?」
2020-09-21 19:03:06
———————————————————————————————————————————

夢。

我再次侵入了孜孜的夢。
身為一個旁觀者,以主觀角度看著這一切。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歐酌的主觀角度。

「酌。」眼前的人,是孜孜。

血。
赤裸。

「呢啲嘢,都係唔啱你做。」扭曲的笑容,顫動的聲音。

我第一次,聽見孜孜這種聲音。
像是已經良久沒好好說過後的聲音。

也像是藏了許多恐懼在內的聲音。

讓我只是聽著。
也感到毛骨慄然。

用手槍指著我的這個女人。

「我哋會再見㗎可?」聲音從我此處發出。
「嗯。」孜孜深呼吸了一下,把笑容收了起來。

呢喃了幾句。
我聽不清楚的話。

然後朝我的方向。

呯—————

我猛地張開眼睛來。
還活著。

我還活著。
沒有死。

背部幾乎完全被汗水浸濕。

「哥。」

是乳酪。
她剛才想要叫我起來吧。

所以,才敲打了床邊櫃嗎。
所以,孜孜最後說的話才會模糊得聽不清嗎。

最後。
孜孜開了槍嗎。

孜孜不會如此對待歐酌。

這只是我自己個人在想像的夢境嗎?

「做咩姐你,發惡夢?」乳酪坐到我的旁邊,把紙巾抽來給我,「未見過你咁樣,好恐怖?」

嗯。
很恐怖。

整個環境。

不論是光暗。
人物,表情。

全部。
全部都不想再回想起來。

「乳酪。」我接過乳酪遞來的紙巾,從頭髮開始抹起,「你未話過,你好想好似我咁,幫到班比政權殺死嘅怨靈?」

不只一次。
從她得知我與孜孜之間的事情以後。

一直都很想。

「嗯。」乳酪皺著眉,似乎很疑惑我突然問起這個問題的動機。
「點解?」我也直接單刀直入,「點解想幫佢哋?」

我不懂。

每一天,需要幫助的人如此多。
乳酪為何要執著於已經死去的靈魂?

「因為。」

乳酪聽見這個問題,沒有經過太多思考。
就像是腦中早就已經有過答案的那樣。

「因為唔知邊一日,我會成為下一個佢哋。」
2020-09-21 19:03:26
———————————————————————————————————————————

像雷達一般。
孜孜。

身為引渡靈,她每一次總是很清楚,我們要到哪邊去找怨靈。
雖然去之前,該怨靈的身份不明。

但就像是有感應一般,路線從沒有錯。

於是,我總跟著她,往不同地方跑。
尋找怨靈,並實現他們的遺願。

這是第一次。
孜孜邀請我去找哪個「人」。

還活著的人。

歐酌。

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沒有去找過他。
大概是因為沒有我在身邊,不能到處亂跑嗎。

但孜孜似乎真的下定決心了。
從她手上的吉龍糖黑糖珍珠鮮奶可以看出。

還是我付錢的。
這種飲料到底是為什麼可以賣這樣貴?

「多謝你請客。」孜孜不經不覺把手上的飲料喝光,「同埋陪我行咗日。」

這個笑容。
看上去卻竟然如此真實。

「…你話要搵歐酌,係喺呢度附近?」我決定主動提出。

昨晚的夢。
我們彼此都沒有提起。

是我自己的潛意識嗎?
孜孜明明應該也看見了。

但她不澄清嗎。

「嗯。」孜孜的笑容似乎是因我的話而變得陰沉,「就喺附近。」

『我帶你去』。

…剛才。
發生了什麼?

事隔許久以後。
在我腦中形成的迴響。

孜孜的聲音。

那這個感覺,與初期孜孜還未習慣以一般方式說話,所以要傳心的感覺不同。
像是洩露了那樣。

像是,我能偷聽到孜孜的心聲那樣。
或是,她讓我聽到她的心聲那樣。

「我要比大量嘅心理準備你。」孜孜把腳步停下來,「你要去嘅地方,去完之後,好可能係有後果。」

有後果。

這樣說來。
從遇見孜孜以後,遇上的怨靈們。

全部都死於光復香港。

所以我猜想著,不只一次這樣猜想著。
孜孜,或許也是死於革命。

昨晚的談天中,也證實了這一點。

「同埋,去完之後,可能唔會再見到我。」

孜孜。
沒有被頭髮遮擋住的側臉。

她說這話時的表情。
雖然她自己大概也沒有留意。

我想,大概會讓我記住一輩子。
忘不掉。

「你話過,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完成嘅嘢?」

孜孜轉頭望向我。
似乎對我的話有點興趣。

「既然我哋各有要完成嘅事,喺相遇過後,要繼續向自己應該行嘅方向行,唔係必然?」我停了下來,與孜孜對視著,「或者今次呢條分岔路,我哋唯有行唔同嘅路,至會去到屬於自己嘅地方。」

從孜孜第一天與我相遇時,我便已經很清楚。
我與她,總有一天會告別。

而在這段期間內,我有一件很肯定的事。
她的出現,對我的人生會有完全的改變。

「去啦,唔好拖。」

這段時間以來,你也很努力了。
如果使命已經完成的話。

「想去就去。」

就往下一個目的地去吧。
想去的地方。

我們都。

「我同你一齊去。」
2020-09-21 19:04:04
———————————————————————————————————————————

大樓外圍。
被封住。

牢牢地鎖著。

「明明之前就冇大門。」孜孜看著眼前的大門,渺然一笑,「都幾諷刺。」

諷刺。
是在指什麼?

好奇怪的感覺。

怨恨。
思念。
哀痛。

孜孜把手放到門鎖前,固定幾秒後,門鎖隨即打開。
眼前是一條陝窄的樓梯。

霉爛的氣味。
陰森的黑暗。

我記得這個地方。

大角咀道199號。
共7層,14個單位。

去年十一月。

三樓一個單位生火。
消防局很近,但因為窗與門都被牢牢鎖住,救火難度直線上升。

最後把火救熄後,單位內九人無一倖存。
這場火,曾經一段時間成為話題。

不僅是因為消防於當日多次更改單位內的人數報告。
亦因為該大廈早就已被收購,大廈內應該再無人居住。
亦因為根據開始時的報告,單位窗與門都被牢牢鎖住,記者會上卻隻字不提。

亦因為官方以私穩為由,最後決定不公佈死者名單。
亦因為有人在當時拍到雖然已燒焦,但仍隱約看到是成年赤裸女屍的照片。

以及不只一名身上有槍傷的男子。

當然,最後事件無可疑。
甚至連死了多少人,死了誰,至今於公眾來說仍是一個謎。

「想唔想知真相?」孜孜似是知道了我已經喚起對這個單位的印象,「我帶你去睇。」

我開始感到毛骨慄然。

在昨晚的夢中。
孜孜全身赤裸著。

用槍指向歐酌。

而一開始時,孜孜說過。
她是帶我來找歐酌的。

火災現場。
被燒焦的女裸屍。

以及不只一名身上有槍傷的男子。

嗒,嗒,嗒。
走上樓梯的路,感覺異常漫長。

停下來的單位。
三樓。

燒得連走廊的牆,也是熏黑色。
還有燒至變形的門框。

『希望你,唔會後悔。』

再次從腦中響起的聲音。
戰慄的感覺侵至心坎處。

還沒有能給出任何反應。
門已經被孜孜打開。

被籠罩的尖叫聲。
2020-09-21 23:34:01
吉龍糖一定係飲黑糖珍珠炭燒烏龍少甜少冰喎樓豬
2020-09-22 02:07:47
黑糖珍珠鮮奶係冇得輸
2020-09-22 08:53:22
炭燒烏龍好有特色喎
2020-09-22 19:02:26
———————————————————————————————————————————

這裡是。
何處?

我剛才,明明跟在孜孜的身後。
明明就開啟了。

我想到這裡,一陣涼意直傳腦中。

開啟了那個單位的門。
那個死了九個人,甚至可能更多的單位。

我現在,又在何處?

呯———

有什麼被用力打捶而形成的巨響。

歐酌。
就在我的腳後。

被重重地摔了在地板。

「唔關佢事。」從我喉嚨發出的聲音。

這是孜孜的聲音。
是孜孜的主觀畫面。

於死前。

「殺你哋同事嘅係我,唔關佢事。」把話說出時,有種痠痛感從喉嚨發出。

眼前。
有著幾名穿著軍裝的警察。

是警察嗎。
是軍人嗎。
很奇怪的制服。

「除衫。」低沉而簡短的句子。

我望向歐酌,他的手腳被綁住,又被身後的男人給牢牢固定住。
正想朝我的方向搖頭,卻馬上又要被狠狠地往下扔。

「停手。」我看著眼前男人的動作,逼自己打起精神來。

然後,開始脫下自己身上的白色毛衣。
以及短褲。

以及內衣與內褲。
赤裸的身軀,被房內五名男子一覽無遺。

「你要記住,係你自己除衫比我哋屌。」剛才下指令的眼鏡男把自己的軍褲脫下。

連著內褲,也一同被脫下。
把我一下推倒在地上,陽具對準陰部。

撕裂的疼痛感。

那眼鏡男把我當成玩具一樣,用力抽插著,抽插到陰部開始濕潤的時候。
便直接把我反過來,對準後庭插入。

原來疼痛感,還可以比剛才來得更撕裂。
流血了嗎。

這種撕裂程度的話,應該流血了吧。

眼鏡男用力抽插著,而我則在地上磨擦著。
眼鏡男的低聲一叫,與其陽具在我體內碰撞、射精的感覺一樣噁心。

這男人,似是這堆人的主腦。
他完事後,向其他人打了個眼色。

其他人隨即像他剛才做的一樣,往我的方向走來,用力把陽具強插進我身體內,慢速抽插。

「我哋呢度,有提供一個服務。」剛才的眼鏡男把我的手用手銬銬住,又把我的腳同樣銬住,在我的身邊呢喃著,「一路比我哋屌,一路睇戲。」

身後那人把我反過來壓在地上,呈扒著的狀態。
陰部再次被另一人從後插入。

眼前似是課室內的教學螢幕被照亮。
投射在螢幕上的,是另一個房間內的畫面。
2020-09-22 19:02:47
一個婦人。
以及兩個看上去只有大約12歲的女孩子。
似是對眼前的畫面感到相當疑惑。

我的瞳孔急劇曠張,企圖往螢幕的方向爬。
後方那名男子又立刻狠狠地把我壓回至他的陽具。

痛覺使我不其然地吭哧一聲。

「係唔係好中意?」眼鏡男聽到我的吭哧,笑得更是開心,「比啲更加刺激嘅畫面你睇。」

畫面中的兩個女孩,戰慄地跟在母親後面。
而母親全身顫動著,緩緩張開雙手,護著身後的兩個女孩。

那是孜孜的家人。
兩個女孩,一個婦人。
兩位妹妹,一位母親。

「唔得...」我抬頭望向眼鏡男,「你想點?」
「我想你親眼望住。」眼鏡男把我的下巴再次壓在地上,又拗往上方,逼我看著螢幕的方向,「你嘅親人比我哋殺死。」

呯——

螢幕中的畫面裡,於婦人帶著兩個小孩往下走著樓梯時。
走到某個單位前,門突然被用力撞開。

單位內的男人走出來,手上拿著鎚子。
沒有被婦人反應過來的時間,男人已經用力地一下把鎚子打在婦人的腹上。

悶哼一聲。
血。

「媽咪——!!」粉紅衣服的女孩首先衝出,希望能保護自己的母親。

而那男人卻沒有因這個畫面而有任何猶疑。
臉容猙獰地,把那女孩整個抱起來,舉至頭上,再狠狠摔在地上。

悶哼一聲。
血。

婦人雖已經被剛才一擊重傷,無力的倒在地上,但看見自己的骨肉被如此對待,又激起了腎上腺素,把粉紅衣服的女孩埋在自己的懷中,自己則背對著施襲的那男人。

藍色衣服的女孩見狀,用力衝向那施襲男,使那人失了平衡。
藍衣女孩趁機把掉在地上的鎚子搶了過來,往那男人的方向衝。

「走...」我的喉嚨如此呢喃著,淚水開始往下凝,「阿魚...」

我也是如此想著的。
走。

走啊。

藍衣女孩卻聽不見我們的吶喊,拼盡了自己的力氣反抗著,用鎚子用力地往男人的頭部敲。
那男人雖是因這攻擊而受了傷,但依然有意識。

並憤怒地拿出刀來,往藍衣女孩的頸上用力𠝹了一刀。
看見那藍衣女孩快速流出的血,以及很快地完全失去的意識,男人又拿回鎚子,往伏在地上的婦人頭上用力的敲著。

儘管已經沒有半點意識。
不能再發出什麼聲響。

畫面也從來都沒有聲響。
但那男人瘋掉似地用力,伸展自己的肌肉,再往下攻擊的模樣,實在過於震撼。
也過於噁心。

即使陰部被後方的男人瞄准射了精,又被下一個人入侵,也遠遠不及的噁心感。

空洞。
靈魂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的空洞感。

傳在我腦中,每個孜孜的想法。
要稱的話,我會稱之為絕望。

讓我死掉吧。

求求誰來,讓我死掉吧。
已經夠了。

已經什麼都夠了。
一切都已經夠了。

對自由的渴求也好。
對公義的執著也好。

如果誰要容許我許下願望。
讓我死掉吧。
2020-09-22 19:04:22
黑糖珍珠鮮奶 少冰
2020-09-22 20:17:44
樓豬寫輕手小小好無
2020-09-23 22:09:26
———————————————————————————————————————————

那是我做過,整輩子最恐怖的惡夢。
驚慄,而噁心。

夢境很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這不是夢境。

而是歷史。

是由誰真真實實地經歷過的歷史。

任浩然猛地張開眼來,看到的是那熟悉而陌生的險。
在夢中看過許多次。

在現實中,卻是第一次看見的臉龐。
雖然就連我也不能肯定。

這個地方,究竟是不是現實。

「飲啲甜嘢。」歐酌微笑著,把一支粗吸管攕破透明杯上的膠膜,並把它遞給我,「會舒服啲。」

我緩緩把那杯子接過來,喝上一口。
好甜的黑糖味。

這不是孜孜很愛喝的黑糖珍珠鮮奶嗎。

「孜孜呢?」我終於能適應完光線,把眼睛完全睜開來,環顧四周。

是一個唐樓單位。
廳,廁所,兩個房間。

一目了然。
卻都不見孜孜的蹤影。

「孜孜,而家喺佢嘅記憶入面。」歐酌也坐到地上來,與我並排於同一高度,「亦即係你頭先發嘅夢。」

記憶中。
剛才的惡夢。

孜孜正在反覆經歷著。

「點樣做,佢至會出返嚟?」我決定直接跳到重點問題。

我怎能讓那女孩。
一個人面對那種恐怖的回憶?

「兩種方法。」歐酌微笑著,似乎並不對我的反應而感到意外,「一係你消除記憶,所有記憶返去一開始未遇到孜孜之前;一係你睇埋我當時嘅主觀畫面,拼湊完整嘅真相,聽完佢嘅遺願,到時你同孜孜嘅合作關係亦會結束。」

聽上去毫不需要考慮的選擇。
但是為什麼?

我在顫抖著。
是從身體的哪個位置開始戰慄著嗎。

是從心坎的某個位置發芽驚慄著嗎。

剛才的那種記憶。
就算只是回想一點點,也使人想嘔吐。

好想停止。
好不想面對。

「如果你選擇消除記憶,孜孜亦會付出相應代價。」歐酌繼續像是預想得到我的每個動作一般,「合理而簡單,就係同宿主一齊被刪除記憶。」


這刻的我,突然無法對歐酌留有半點好感。

他就像在試探著我一樣。

「你話,你可以比我睇到你當時嘅主觀畫面?」我放下飲料,仰視歐酌,「點樣比我睇?」
「我以為你已經睇慣睇熟?」歐酌依然處之泰然,「人死之前嘅主觀畫面。」

雖然是這樣說。

等等。
他剛才,說了什麼?

人死之前的主觀畫面。

「我已經死咗。」歐酌依舊保持微笑,像是聽得見我的訝異,「就喺穆有孜死嘅同一日。」

歐酌。
他已經死了。

這個地方,便是歐酌的靈魂一直未離開過的地方。
也很有可能。

是死亡的地方。

去年十一月。
大角咀199號。

「你應該已經大約估到?」歐酌把我放到一旁的飲料拿起,放在桌上,又往我的方向靠近,「警告咗先,我死之前嘅回憶,都唔優雅得去邊。」

嗯,大概想像得到。

「我會睇。」我直視著歐酌的雙眼,「我要睇完孜孜嘅遺願。」

那個夢,是真的。
孜孜赤裸著,朝歐酌開槍的夢。

所以歐酌說得對。
這段回憶,大概不會有多優雅。

但如果我選擇忘掉。
真相便會被消失。

歷史便會被改寫。

不僅是孜孜一人。
陳樂軒,林楚翹,張穎琳,劉嘉浚。

沒有人知道,曾經有人以另一個方式存在過。
沒有人知道,曾經有人賭上自己的生命,換取一個城市的自由。

「你確定?」歐酌這下子終於收起笑意,「記憶好可怕,真相都好可怕。」

對啊。
記憶很可怕。
真相也很可怕。

但就因為可怕。
所以我更不能拋下他們獨自面對。

這明明是我應該一同承擔的後果。
一個城市、政權腐敗的後果。

「更可怕嘅係。」歐酌繼續強調著道,「一旦知道咗,就冇辦法扮唔知。」

這算是最後一個警告嗎。
最後一個,選擇獨善其身的機會。

「我會睇。」

開始時,孜孜的出現,彷似是不能被我自願選擇的那樣。
現在開始也好。

我每做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包括掀開真相。

「我會睇完孜孜嘅遺願。」

以及與這一個章節的自己。
劃下句號。

「然後實現佢嘅遺願。」
2020-09-23 22:10:56
———————————————————————————————————————————

窒息感。
無法呼吸。

黑暗,以及冰冷。
水底。

我猛地想要掙扎,卻發現手腳都被緊緊纏住,動彈不得。

而且,好痛。
雖然看不到,但能感受到四肢哪處在流血。

還濕潤的傷口。

於被瀕死感籠罩時,腳腕卻被什麼東西給拉了上去。
我感覺到自己離開了水底,立即用力地大口呼吸,想把剛才失去的氧氣一次過補回來。

眼睛才剛強忍住澀意張開,立即看到眼前一張正在奸笑著的臉。
還沒有看清楚,被倒吊著的身體又再次落下。

不…
不要———

剛才的畫面。
看不見任何事物。

冰冷。
無法呼吸。

這種畫面,我在電影中看過。
是逼供的手段。

不行。
每次想呼吸,一吸入的只有酸痛與窒息感。

會死。
這樣下去——

「張sir。」

…外面的人。
在呢喃著什麼。

把注意力放於這些聲音。
至少多少能分點心,多活一會兒。

腳腕又突然被扯動,我整個人再次被拉到水面上掛著。
這下子,好像比較能看清現場的環境。

不只我一人。
有其他躺在血泊裡,已經失去意識的人。
也有像我一樣被倒吊著,而失去意識的人。

「咁唔係幾好嘅。」

剛才把我吊下去的人。

是國安嗎。
是警察嗎。

是極權的機器。

這樣看上去,這個房間內只有兩個敵人。
剛才把我吊下去的人。

以及剛剛才進到這裡來的人。

他與我對視了一眼。

『張子龍。』

…歐酌當刻的心聲。
他認識吧?

剛才進到這裡來的那個人。

他叫作張子龍嗎。

「得啦,我陣間清幾件,連埋一樓間房嗰幾條屍一齊拎走。」張子龍微笑看著那把我吊下去的軍裝男,「攰就落去屌陣囡先,佢哋個個都講到條囡好好屌咁。」
「張sir唔落去一齊玩?」軍裝男邪笑望向張子龍。
「唔啦,佢哋次次話好屌嗰啲囡最後都係一般貨。」張子龍笑得更開了,「都係自己女人最好屌。」
「張sir你就幸福啦。」軍裝男邊說著,邊把自己放在桌上的水瓶拿起,「咁我唔客氣啦,半個鐘之後再返嚟。」
「門唔洗鎖都得啦,方便我搬人出去。」張子龍提醒著道,「傷成咁,比佢哋甩埋繩,幾步都走唔到。」

軍裝男贊同地點了頭,便急趕地往門口方向走。
下樓梯的聲音越漸變遠。

「三樓,出面有揮春嗰間。」張子龍看到那軍裝男已經走遠,便立刻隔著衣服上的布料,在門後擺放好一把手槍,「唯唯而家冇比任何嘢綁住,佢哋見唯唯冇反抗,想屌得盡情啲就鬆咗綁。」
「唔好比任何人。」歐酌的聲音小得將要聽不見,「過嚟救我哋。」

張子龍聽著這話,沉默了幾秒。

「門口左邊有間房,廳有石油氣,一堆雜物,冇自動灑水,所有窗鎖緊哂。」張子龍這樣說著,又在地上扔下了幾個火機與鎖頭,「你比我更加清楚可以點做。」

…什麼?
這個張子龍。

是內應嗎?

「目前嚟睇,好大機會,係你同唯唯只可以有一個生還。」張子龍走到一名幾乎重傷的囚犯身後,把他從後方綁住手的繩割斷,「半個鐘,呢半個鐘係臨放工時間,所有人會走入唯唯間房屌囡同食下午茶。你只有半個鐘。」

張子龍解完了那囚犯的繩,又小心地走到我的身旁,快速地把我身上的繩結割斷。
立即站了起來,往那些已經倒在血泊中的屍體當中,把一具抬到肩上,另一具則被自己抱起。

「龍。」我因為被倒吊良久後的突然釋放而頭暈眼花,「睇住我阿哥。」

張子龍本來正打算離開,卻因這句話而停了下來,轉頭看著我。

「香港獨立。」使人打起精神來的話。

「香港獨立。」

歐酌朝張子龍拋下的最後一句話。

張子龍離開以後,我強行打起精神來,並看著剛才被鬆綁的、似乎逐漸回復意識的那男人。

「Hi。」我朝那男人打了個招呼,「我叫歐酌,點稱呼?」
「阿豪。」看來是完全回復意識了。

「Hi 阿豪,認識你要靠呢種方法都係有點可惜。」

我微笑著,並把地上的鎖頭及火機都撿了起來。

「我有個方法,只要你幫我做一樣嘢,就可以安全走得出呢個地方。」
2020-09-23 22:11:27
鎖頭。
火機。
槍。

我似乎知道了歐酌想做的事情。

當全部人都集中於孜孜所在的單位時。
只要放一把火,再把單位鎖住,就可以逃脫。

大廈出入口沒有大門。
很容易逃離的設計。

但這樣的話。
孜孜會與那群警察一同被困於單位內。

而且,不肯定能把整個單位燒起。
從結果上來看,歐酌最後見到了孜孜。

所以,他並不打算把孜孜落在那個地方嗎。
那麼,他又是在做什麼呢。

黑暗。
滴水。

陰森的角落。

我與阿豪一同小心地走到了三樓。
貼著揮春的單位。

門正開著。
我貼在牆壁上走,使屋內的人即使往裡面看,也看不見我就在單位外。

3A。
我看了門牌一眼。

大概這個地方,就會是終點吧。

單位內,傳來吭哧、呻吟與恥笑聲。

我緩慢地深呼吸了一下。
至少想把拿住槍的手鎮靜下來。

憋氣。
我往阿豪點了頭。

三。
二。
一。

我衝了進單位內。
身後兩個燃燒彈精準地扔在沙發,以及旁邊的雜物上。

果然。
是個人才。

未來得及讚嘆那手足,我的手已經瞄準眼前的人,按下板機。
身後的門同時被關閉。

尖銳的一聲呯,實在的一聲呯。
耳鳴的感覺。

男人反抗能力最低的瞬間。
除了在睡覺時。

便是在性交時。

其他人反應過來時,已經有第二名警員死在我的槍下。
不,應該說是歐酌的槍下。

非常精準。
第三名。

孜孜也像是被這兩聲槍聲給叫醒了一樣,趁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注意力被挪開,快速地落地,在另一穿著軍服的人掏槍前,把那袋中的槍壓下,搶了在手中,並把手槍的主人一槍擊斃。
第四名。

看著孜孜的動作,我一手把槍瞄向前,並一手把孜孜拉進大門旁的房間裡。
這段時間中,剛才還是分開的兩個小火種開始往外蔓延,燃燒著屋內的雜物。

我用力把房門踢上,再把門鎖鎖上,房間內只剩我與孜孜兩人。
外面幾人正哀嚎著,找方法救火及逃離。

看來是沒有空間管我們了。

「都話我係焦土派。」我無力地坐在地上,微笑望向孜孜,「sorry,最後焦土埋你。」
「燒死好似死得唔夠優雅。」孜孜看著這樣的我,也同樣笑了,「要唔要死得浪漫啲?」
「嗯。」我看著正在往房間另一邊後退的孜孜,點了點頭,「打算試下最浪漫嘅死法。」

孜孜退到四步後。
這個距離與畫面。

與我在夢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因為剛才的槍聲吧。
還有種聽力未完全回復的感覺。

「點解唔係我開槍?」我口中雖這樣說著,但也很了解,自己的意識正因身上重傷而逐漸減弱。

「從來都係,dirty work經我手就可以。」

孜孜停下了腳步,全身顫動著。

「酌。」孜孜把槍對準歐酌,眼淚中帶著笑容,看上去相當猙獰,「呢啲嘢,都係唔啱你做。」

眼淚開始凝在我的眼框。
終於,還是來到這天了嗎。

「辛苦哂,穆有孜。」我的淚落下,硬是擠出笑容,「如果最後再可以許一個遺願,你會許咩?」
「講完,就要走㗎啦。」孜孜想必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我希望,有人掀開真相。」

我不求有誰能救我。
只求有誰來...

把真相掀開。

這樣嗎。
於輪姦的夢中,孜孜曾經這樣吶喊過。

她的遺願。

「你呢?」孜孜的手開始猛烈地抖動起來,「遺願。」

『香港獨立』。
腦海中明明就這樣響起了。

「我愛你。」

但歐酌,最後回答了完全不合乎問題的答案。

室內溫度越來越灼熱。
卻都不及我想守護你的心那般灼熱。

我愛你。

「我哋會再見㗎可?」聲音從我此處發出。
「嗯。」孜孜深呼吸了一下,把笑容收了起來。

然後,把另一手搭在自己正在顫動著的手上,把槍瞄往我的方向。

「我哋未來見。」
2020-09-23 22:11:52
點解要拉我
2020-09-23 22:12:21
故事聽日會完
2020-09-24 00:55:44
大佬你寫到咁重手
2020-09-24 19:20:33
———————————————————————————————————————————

夢醒。
卻又像未醒。

一切的謎團,都好像被解開了。

孜孜只要在有火的環境內,就能回復能量。

以及同時自殺、他殺及殺人的原因。

夢境很可怕。
但一股暖意卻在夢醒後,仍然在我的心中浮動著。

他們說,未來見。
終於,還是碰面了嗎。

在這裡。

這個地方,是現實嗎。

不是剛才的單位。
光,夢幻。

很溫暖的地方。

孜孜。
衣服穿得好好的孜孜。

抱膝坐在我的旁邊。
微笑著。

…我還在夢中嗎。
我是歐酌,還是任浩然?

「我仲以為,你會揀消除自己嘅回憶。」孜孜把頭放到抱住膝的手上,頭別了過來。

噢。
是任浩然。

「可能真係會。」我莞爾一笑,「如果我從來冇遇過你。」

不只是你。
那些成功實現、或不成功實現遺願的靈魂也是。

雖然可能曾經停滯不前。
但當找到出口時,從不逃避,往自己的目的地直衝。

讓我自愧不如。

我好像知道了,孜孜經常問怨靈『如果還能許下遺願,你會許什麼願』的理由。
是要讓我聽見的。

讓我代替他們,去實現這些遺願。

「我會跟阿酌走。」孜孜切入重點時的語氣帶點尷尬,「留喺呢個世界,直至我哋嘅遺願都實現。」
「歐酌?」對了,怎麼沒看見他,「佢可以自由行動?」
「當你同佢開展合約關係,最後遺願冇達成嘅時候,佢就可以周圍走㗎啦。而且我係合資格留喺世界上嘅靈魂,帶住阿酌周圍走都冇問題。」孜孜似是反而對我的疑惑而感到疑惑,「...定係你唔知道,自己同佢開展咗合約關係?」

…全中。
雖然不應該這樣說。

但他真的機智得讓人覺得有種老奸巨滑的感覺。

罷了。
這便是成功人士的溝女方法吧。

「孜孜。」反正已經是改變不了的事,我選擇換個方向,「有冇任何證據或者線索,係我可以收集到嘅?」

我想實現。
孜孜想真相被看見的遺願。

「張子龍,佢係我哋組織嘅人,我介紹入去嘅。」孜孜又回復到放鬆狀態,喝著手中不知從哪裡得來的黑糖珍珠鮮奶,「頭段時間,輪姦緊我嘅時候,佢哋有拍片send上group,張子龍都係入面嘅人,佢有back up;而且,張子龍知道當日死嘅七個人係邊個。」

非常好的資訊。
可是,看來是個不好惹的人。

「可唔可以留啲記認比我?」我直接地向孜孜要求道,「比我去搵張子龍,同埋令我記得自己呢段時間唔係發緊夢。」
「喔,伸隻手出嚟。」孜孜異常地爽快,直接把我的右手抬起來。

然後,把自己的右手手腕,反過來對準在我的右手手腕上。
我的右手手腕上隨即多了一個十元硬幣大小的紋身。

黑色。
像月亮一般的形象。


…!!!!

「喂,痛㗎大佬—!!!」一股灼熱感從手腕處襲來,我下意識地立刻縮了手。
「摔唔甩㗎啦,送個紋身比你。」孜孜的笑容滿足得像個剛完成了個惡作劇的小朋友,「見到我啲teammate嘅話,show呢個紋身比佢睇,佢就會招呼你。」

…好不安的感覺。
到底孜孜與歐酌的teammate,都是些什麼人?

「實現我遺願,係一件好難嘅事。」孜孜又收起了笑容,「真係要做?」
「我會試。」我往孜孜點了頭,「用盡全力試。」
「歷史,係由勝者撰寫。」孜孜放下了黑糖珍珠鮮奶,「唔好放棄,只要戰到最後一刻,贏到,真相至會成為歷史,我哋嘅聲音至唔會再悲鳴。」

我以後。
應該會常喝黑糖珍珠鮮奶。

「差唔多啦。」孜孜打起了精神,「今次,可能係最後一次見。」
「點會呢。」我立刻否定了孜孜的話,「你話未來見㗎嘛。」

我會再看見。
這些珍貴的朋友們。

「記住,死嘅人係我,而你仍然生存緊。」

孜孜轉向我,正面望向我。

白晢的皮膚。
微啡的瞳孔。

應該想忘,也忘不掉吧。
何況,我打死也不想忘掉。

「生存唔緊要。」

從你如鈴般悅耳的聲音中。
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只要記得,記住我哋。」
2020-09-24 19:20:59
—————————————————————————————————————————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看見孜孜與歐酌。
那天之後,我經常反覆思考一個問題。

不僅死前,在死後也為隊友及香港犧牲的陳樂軒。
愛妻心切,將要成為父親的林楚翹。
心繫父親,覺得自己讓親人白頭人送黑頭人而內疚的張穎琳。
於死前最後一刻,也想要回到香港的劉嘉浚。

即使生命活到盡頭,仍是由自己主宰的歐酌。
為了自由與信念也好,為了自己也好,拼命地生存著的。

穆有孜。

我與他們一樣,他們亦與我一樣。

有著家人,有自己在意著的人。
不是獨自來到這個世上,而是哪個父母的子女。

非常愛香港。
把這個土生土長的都市,看成自己的家。

還年輕。
擁有著本應光明大好的前途,可以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憧憬。

他們與我有著不同,但亦沒什麼不同。

為什麼,同是香港人。
同是希望擁有自由、民主及人權的人。

死的是他們,而不是我?

我想了良久,像是想不出個所然來,有時又像是突然能夠接近答案。

大概沒有絕對的答案。
但對我來說,是因為這樣。

我們還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

繼承他們的遺志。
活得自由。
活得正義。
活得像個人。

直至有一天,他們不再是死於意外。
直至有一天,他們的名字,被全香港人所認知。

直至有一天,我很肯定,即使再看見他們,亦不愧對他們。
直至有一天,與他們再見。

他國的楓葉,他國的天空。
明明是同一個季節。

明明是同一個秋天。
但氣氛、氣味,總不像香港。

「進度點?」

熟悉的聲音,隨手機視訊傳出。
那女孩的稚氣依舊,卻又似乎加上了點唏噓。

乳酪。

「良好。」任浩然難得地展現出自信的笑容,「奮筆疾書。」

或許已不難得了。
畢竟至從那段經歷後,任浩然整個人改變了許多。

起碼,他再也不能怠惰了。
他必須要,完成某人留下的遺願。

把這段經歷寫成故事也好。
對其他人訴說自己親身的經歷也好。

大概別人會覺得我瘋了吧。
溫和一點的話,會覺得我做了場夢。

很久很久的夢。
讓我再選擇多少次,我仍會選擇做的夢。

即使知道那需要代價。

下一次能回家,會是何時?
我並不知道。

只知道,我在為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奮鬥。

「乳酪。」我把注意力放回到視訊通話上,輕喚了一聲。
「咩?」任雨落正享受著譚仔實小辣懶肉畜生,凍撚茶多田少冰。

「一開始遇到孜孜嘅時候,我未叫過你幫手驅鬼嘅?」

我也很好奇,孜孜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但也不能怪我嘛,突然在街上看到鬼魂,又突然做一樣的夢,我會害怕也是很正常的。

雖然如果她在這裡,聽見我這些辯解,大概會用那冷冰冰的語氣把我屌到上天花板。

「點解你明明幫人成功驅過咁多鬼,但最後冇驅走孜孜?」

甚至像是半點影響都沒有。
驅鬼可是我妹妹非常自負的技能。

「或者可能,因為唔係鬼。」

孜孜與歐酌,還在這個世界上嗎?
其他被引渡的、沒能被引渡的。

不知道他們現在正在哪裡,在幹什麼,想什麼呢。

「係天使。」

———————————————————————————————————————————

未來見;完結。

我們未來見。
吹水台自選台熱 門最 新手機台時事台政事台World體育台娛樂台動漫台Apps台遊戲台影視台講故台健康台感情台家庭台潮流台美容台上班台財經台房屋台飲食台旅遊台學術台校園台汽車台音樂台創意台硬件台電器台攝影台玩具台寵物台軟件台活動台電訊台直播台站務台黑 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