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戰鬥｜出版作】《獵靈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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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幼女廚師與柯羅諾斯】第九章：大戰，正式開始（三）

「戰技──填充．改．閃雷彈。」

翔喊完戰技之後便以白槍朝著二人中間射去，不過那二人反應更快，率先向左右分開。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那就像普通的靈彈，在沒有命中任何目標之下，劃過廣場就消失了。

擁有一頭烏黑短髮的碎鋼與把海藍色頭髮束起來的嵐刃不禁對此感到古怪而對視了一眼，畢竟她們都聽到翔發動了戰技，當然也對那奇怪的名稱感到好奇，不過情況越是詭異，她們就顯得更小心。

翔毫不理會她們二人的變化，雙槍依然分別指住分別從兩路突進的二人，再次使出了戰技：

「戰技──填充．改．冰霜彈。」

翔同時扣下黑白雙槍的扳機，而且彈軌道是預測了她們的前進方向，立時察覺到這一點的二人，也不急著冒進，迅即作出保守的決定而改變移動的路線。

獵靈少女並非看到靈彈之後再做反應，而是憑著看見槍口所指的地方進行預測，否則根本不可能躲避或者擋住靈彈。

這一次那兩枚靈彈依然和平常一樣，什麼特殊效果都沒有。

二人重新整頓好，又不禁相互望了一眼，決定由嵐刃衝去協助翠琪解決掉銀，相對的碎鋼則負責糾纏翔。

翔完全沒理會二人的策略，依然朝著二人扣下扳機，槍口吐出的仍然是普通的靈彈，那二人便依照本來的習慣輕鬆躲過。

此時碎鋼果斷地採取直線朝翔高速移動，距離一下子縮短至二十五公尺；嵐刃因為想躲避射擊而採取弧度較大的路線，打算繞過碎鋼與翔，直接往後面翠琪與銀的戰場衝去。

這個時候翔的雙槍已經各自發射了七枚靈彈，也就是各剩下一枚靈彈，而他則依然朝著二人前進的方向射去。

黑白靈彈朝著預訂的目標飛去，準確捕捉到彈軌的碎鋼與嵐刃這一次更小心地躲避，就在她們成功躲開之後，突然一反之前保守的作風，瘋狂使用靈力加速突進！

翔對此顯得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嘴巴張開喊著「戰技」兩個字的同時──

嘴角卻微彎起來。

白槍指住衝到面前不足十公尺的碎鋼，黑槍指著大約在水平左方約二十公尺處的嵐刃，同時扣下了扳機。

雙槍各自吐出了第九枚靈彈，白槍吐的是藍白色冒著寒氣的靈彈，黑槍吐的是金黃色附帶電弧的靈彈。

「小心……」

碎鋼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但還是舉起雙手護在胸前，同時朝著沒有防備的嵐刃大喊，可是她還沒喊出便已經被冰霜彈擊中，寒氣四射的同時一層薄冰已經覆蓋她的雙手，就連手臂與臂膀也披上一層寒霜，整個人冷得牙關打顫。

當嵐刃反應過來的時候，金黃色的閃雷彈已經射中她的背心，本來她就因為翔打盡了八枚靈彈，並且碎鋼已經貼近翔而放心準備使用戰技突襲銀，這卻成了她的致命傷。

閃雷彈在觸碰到她之後猛的炸裂，發出了猶如雷鳴的爆響，數以十計的藍白色電弧在她身上亂跳，把她全身電得一片焦黑，整個人冒著黑煙倒了下去。

這時翔已經衝刺到碎鋼面前，揮槍直接轟碎了她的雙手，那場面實在可怕得難以形容，即使經驗豐富的碎鋼也是完全愣住，翔則是毫不留情地閃到她的身後，以槍托狠敲她的後腦，在她倒地之後再補上一記「零式風爆」，把她的後背炸得一片模糊。

「放心，這要不了妳的命，那閃雷彈也電不死嵐刃，畢竟獵靈少女和人類不一樣。」

翔也不知道碎鋼還有沒有意識，他只肯定接下來的戰鬥這兩人都不可能恢復過來再度參戰。

根據網路上關於我的情報所設下來的陷阱，這一招已經不能再用，再加上使出了新的戰技，接下來對方會更小心吧。

翔還是重新填充了靈彈給倒在遠處的嵐刃補了兩槍，才望向銀所在的戰場。

翠琪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兩條手臂被完整卸下，右腳也往不可能的角度扭曲，她是在看見兩名隊友受傷而不禁失神時，被銀解決掉。

「翔，你好厲害。」

完全不見氣喘的銀確定翠琪失去意識之後便連忙趕到翔身邊，畢竟她剛剛完全專心於自己的戰鬥上，所以不清楚翔到底用了什麼方法打倒這二人，不過看到那副慘狀倒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沒什麼，真正的戰鬥其實現在才開始，倒是妳的狀態怎樣？」

「完全沒問題！」

銀向翔豎起了大姆指，再次擺出了準備戰鬥的架式。

「很好，接下來就看看對面怎樣應對了……」

就在翔與銀移動到稍遠的位置，自然是為了避免戰鬥會影響倒地的三人時，西面廣場的一端又走出了兩個人。

領在前面的是首領「侵蝕之牙」，剩餘那一個人當然就是「白夜騎士團」的最後一人「炮甲」。

身材修長的侵蝕之牙，雙手各持一把約一公尺來長的單手薄刃劍，至於炮甲則顯得矮小臃腫，全身被黃桐色的重鎧甲包裹，還冒著稀薄的白煙。

這兩人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雙眼都滿含怒火，彷彿要撕咬翔的肉，痛飲銀的血，卻還是冷靜地克制自己沒有行動。

就在雙方對峙的時候，聯合軍也有所行動，紛紛移動到這個聖馬可廣場四周的建築後，本來翔以為她們會就這樣靜觀其變，卻沒想到這群人最後全都登上了建築的天台。

十二個人全都露面了。

合共十四人，就算用「雨星零散」也對付不了這人數，換言之該試試更上一級規模的戰技了……

翔打量著二人一組分站六處的聯合軍，因為她們尚未召喚出武裝，因此也不知道誰是誰，但他對此已經不在意。

因為當戰鬥進入到這規模，只憑他們兩人是難以針對個別目標施以特攻，亦因此翔才認為「雨星零散」這種針對小隊規模的攻擊不能發揮作用，而是需要更強大、針對組織規模的戰技。

此刻的翔思路變得無比清晰，雙眼彷彿能夠看到接下來的戰鬥到底會怎樣演變，不論是己方還是敵方的每一步行動都像是看記錄片般從腦海裡播映出來。

翔向這群人宣戰，並不是無謀之舉！

這些事情不過發生在短短數秒間，當翔回過神來的時候，銀早已站在他的身後橫架著鐮刀。

背貼著背所傳來的觸感，翔感到的卻是一種超越了觸感的安心可靠，對此他卻沒有感到任何不習慣，而是一切都理所當然似的。

「銀，自由戰鬥，不要想著重傷對方……不，不該這樣說。既然這場戰鬥是我挑起的，那就放手去戰吧，讓她們看看魔王與最後的魔女的厲害！」

伴隨翔的話語，身為「白夜騎士團」的首領侵蝕之牙，一馬當先朝著二人衝去。

大戰，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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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幼女廚師與柯羅諾斯】第十章：黑色羽翼的天使（一）

「銀，跟我來！」

翔完全不理會朝自己衝來的侵蝕之牙，而是朝著東面只有二人的大教堂衝去。

待樓頂上的二人反應過來而分別召喚出一把西洋劍以及十字弓的時候，翔與銀早已一個縱身登上教堂的拱圓頂，翔二話不說就黑白靈彈連轟，而銀所舞動的黑色鐮刃亦已迫至。

西洋劍少女也不後退，反倒向前一挺硬接銀的鐮刃。至於趕緊後退的十字弓少女則把同伴無法躲避的靈彈以箭射碎。

只是雙方兵器一重一輕，加上鐮刀有著距離優勢，而且翔的連射速度明顯比十字弓快，在雙方同時使出戰技的情況下那兩女自是告急。

就在翔準備要取下在後方的十字弓少女時，在斜對面的建築上飛來了兩枝暗箭。要不是因為聽到召喚武裝的聲音，翔就無法躲開這兩枝直取他背心的攻擊。

「銀，展開速度優勢，跑！」

翔也不與這二人戀戰，與銀分別跳到別的建築。銀去的是時鐘塔那一邊，而翔則是到另一邊去，本來追至的侵蝕之牙與炮甲一時之間沒能決定追哪一邊而停在原地。

本來銀就是很善於這種作戰的人，透過高機動力迷惑對方，然後抓準機會一擊必殺，可是使用雙手槍的翔竟然也是四處亂跑，對此聯合軍都忙於改變陣形。

是的，聯合軍並非陷入混亂，相反，她們其實早已商討所有可能性，甚至此刻翔這般違反常識的行動也在其中，並立即執行相應的對策。

六名獵人型的獵靈少女全部都集中到廣場西面，而其餘六名近戰則圍在她們外面。

果然會變成這樣，要是我不戰直接逃走的話，六人同時進行狙擊，要是從任何一個角度進攻，就由一個甚或兩個人來防禦，獵人型依然可以在後方支援。

只不過「白夜騎士團」可不在這陣列之內，她們二人已經做出了決定，侵蝕之牙對翔窮追不捨，至於炮甲則已經與銀交手了數招，雙方均占不了對方便宜。

其實要是只有聯合軍施展這樣的陣法，翔有不少辦法破解，可目前有一個麻煩的人在後面糾纏著他，而且聯合軍根本不用顧忌她而胡亂放箭，這才是最讓翔頭痛的地方。

不過頭痛歸頭痛，翔此時已經繞了整個聖馬可周遭建築一圈，這本來就是他的目的，而當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他便落到廣場中央，而銀在稍早前亦看到他的手勢一同會合。

結果就是聯合軍在靠近西面的位置布陣，翔與銀站在廣場的正中央，而侵蝕之牙與炮甲則分別在斜角線，也就是東面偏南和北的位置。

「銀，我準備要轟炸這個區域，要是妳閃避不了就飛到天上，看情況攻擊，懂了嗎？」

「咦？翔會攻擊我？」

「嗯……怎麼說呢，要是用那麼大範圍的戰技，根本不可能操控，所以……」

聯合軍那方本還打算再觀察二人，但大概是因為看到二人在交談，怕是又會有其他計策，當下就不再等待而是不停放箭。

這箭雨逼得銀與翔左右散開，卻也讓本來可以從後方襲擊的侵蝕之牙與炮甲動彈不得，錯失了可以打亂翔與銀陣腳的機會。

翔自然知道背後有著「白夜騎士團」的二人，不過他也不理會，而是以迂迴曲折的路線圍繞著聯合軍行動，偶爾會進行射擊，不過不是被前排的近戰擋下，就是被後方的箭攔截。

至於銀則繼續發揮她的速度優勢，三度嘗試攻擊外圍的近戰，而且兩次險些就要得手，不過最後還是被旁邊或者後方的支援迫退，對此她也不著急，而是像翔一樣繞著圈。

就在聯合軍一方準備要從被動轉為主動時，翔卻突然停在廣場的邊緣，最西面的位置，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戰技──零和軍勢！」

一瞬間，整個廣場彷彿變了天。

以獵靈少女對靈力的感應來說，這個聖可馬廣場，包括了周邊的建築，突然出現了超過四十名獵靈少女。

想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就在聯合軍附近十多公尺裡，就有超過十個反應，也就是在她們的視線範圍之內，可是她們根本看不到半個人。

有的，只是一個僅高約二十公分，卻有接近十公分口徑的炮台，全都是一個純黑色或者白色的大炮管，就這樣懸浮在半空中，多是離地約數十公分，能夠三百六十度立體旋轉。

這樣的炮台一共超過四十個，分布在整個廣場的四周，既有在平地上，也有依附建築物的外牆上，想當然天台也有，整個廣場的氣氛儼然如有一隊千人火槍兵，準備在接收到命令後同時開火。

濃烈的不安才剛在所有人心裡產生的時候，炮台已經開始旋轉，似乎正在尋找目標。

「戰技──零之鐵壁。」

「能力──夜翔天際。」

翔所在的地方附近也有兩個炮台，而且還已經指住他並吐出了靈彈，只是在他那面由白光交織出來的盾牌下，根本傷他不得。

至於銀恐怕是感覺到強烈的不安再加上剛才翔的提醒，當下不加思索就使用能力飛上天空，甚至不敢低空飛行而是遠離炮台。

直至這時不論聯合軍還是「白夜騎士團」的兩位才總算反應過來，卻已經被各自最接近的炮台鎖定，各自找到目標的炮台以不一的間隔接連發射靈彈。

「戰技──紫龍舞！」

「戰技──劍影狂嵐！」

「戰技──漫天箭雨！」

「戰技──游離穿！」

數之不盡的戰技聲此起彼落，根本分不出到底是誰在使用戰技，而招式又是怎樣，各自把鋪天蓋地的靈彈或是轟碎，或是抵擋。

至於被孤立起來的侵蝕之牙與炮甲，則是退到了廣場的另一處邊緣，由炮甲使出戰技「蒸氣城堡」吸引住所有攻擊，侵蝕之牙則默默地待在後面受她保護。

每秒鐘超過二十枚靈彈往聯合軍所在的位置射出，饒是她們人多勢眾，可是在密集的陣形下根本無法展開拳腳，更是偶爾出現誤會同時攔截同一枚靈彈，不消二十秒就有三人受了輕傷，一人受了重傷。

而當中最快反應過來的人，便是舞著一條紫色長鞭的少女，她輕靈地在炮火下移動，萬不得已就舞起長鞭揮落靈彈，朝著仍然受兩個炮台攻擊的翔前進。

紫色的鞭，就是那個被稱為紫電的副總隊長吧？果然不簡單呢，可惜啊……這招「零和軍勢」僅耗掉我四成多的靈力而已。

翔只需要維持「零之鐵壁」來抵擋靈彈，自然有的是時間去觀察每一個獵靈少女，他心裡已判斷出那群獵人型的獵靈少女在「零和軍勢」完結時肯定會全滅，至於近戰的話倒有兩個可能支持下來，其中一個正是朝著他前進的紫電。

「不過啊……妳們沒有在我發動攻勢之前先行強攻，這一點本身就是個錯誤，而且是個不可逆轉的錯誤……戰技──雨零星散。」

就在翔說著這番話的時候，紫電的長鞭已猶如一道閃光掠至，而他則停下了「零之鐵壁」移動避開，完全掌握整個戰場所有炮台位置的他，自然知道哪個位置在哪些情況下安全。

想當然，其實這戰場已經沒有完全不會被炮台射到的死角，要是有的話他就不會使用戰技抵擋靈彈了。也就是說，他此刻站在的位置雖然仍然在那兩個炮台的攻擊位置內，可是最接近那兩座炮台的人已經變成了紫電，換言之本來攻擊翔的炮台已經改變成攻擊紫電。

不過紫電根本連一眼也不去看，直至目前為止，她察覺到炮台能歸類出數個模式，像是精準鎖定目標，也就是根據目標所在位置發射靈彈，又或者根據本來的動向進行簡單的直線預測，甚至也有隨機性範圍射擊。

而紫電已經肯定那兩台在鎖定她的炮台是屬於精準一類，那麼她只需要保持著一定的速度移動，這兩個炮台就奈何她不得。

翔在心中不禁佩服紫電在這個時候還能如此冷靜思考，不過僅僅如此而已。因為雙槍布置無死角的舞台需時，他也就與紫電繞起圈來。

「哼，同一招可不會再有效，戰技──雷龍舞！」

紫電一個閃身占據了翔繞圈的中心位置，那條紫鞭被她舞成環圈包圍著自己，儼如一條龍盤纏起來一般，其鞭身還劈哩啪啦地響個不停，看上去就像在蓄力準備施展猛擊一般。

「我也覺得是，所以這招主要並不是用來對付妳的。」

翔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二人的頭頂有一道黑影夾帶呼嘯聲衝落，銀在這個時候直衝進鞭龍捲的中央，她選擇不使用戰技以達至偷襲的效果，而這一擊雖然沒有致命卻成功砍下了紫電在千鈞一髮間選擇犧牲的左手。

整條左前臂被砍掉的紫電完全面不改色，舞弄的長鞭也沒有因為銀的偷襲而停下，釋放出紫色雷光的長龍猛的一張，伸出鋒利的尖牙朝著翔咬去。

「戰技──虛空之零。」

只是翔亦料想到紫電會勇猛至此，早已舉起白槍等待，施放一旦命中就能中斷對方戰技的靈彈。

頓時看似能吞噬一切的紫電長鞭被相比之下脆弱得多的白光所中和，翔輕易就閃身躲開了這一鞭，繼續他那「雨零星散」的布置，至於紫電則完全交給銀負責了。

這期間雖然聯合軍有數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可是找不到辦法解決如暴風雨般降下的靈彈，也只能在那邊乾著急。

聯合軍中還保有足夠戰力的人數已經降至三人，兩名近戰一名獵人型，都是當初有跟著赫卡忒及紫電參與比薩埋伏戰的獵靈少女。

理論上因為人數減少，顧忌亦應該減少，可是人數減少同時也代表炮火更集中，結果她們就是被集火困在原地無法支援紫電。

直至翔布置完「雨零星散」之後，「零和軍勢」亦來到尾聲，一些射擊頻率較高的炮台已經耗光靈力而消失，僅餘下半數炮台，而且位置都較遠。

儘管聯合軍存活下來的人比翔料想中還多，不過他半點也不以為意，完成「雨零星散」布置的他近乎失去活動能力，把精神都集中在操控十六個炮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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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楔子

噹，噹，噹，噹。

殘舊的門鈴響起走調的聲音，那急促的節奏讓人感覺到門外黑衣人的急躁。

黑色的西裝，黑色的西褲，黑色的皮鞋。

他穿的並不是高級的貨色，可是對比起眼前這座顯得殘破，下雨也會漏水的修道院來說，他便顯得高貴得多。

像是回應門鈴聲，木門被推開的同時發出咿嗄咿嗄的聲音。應門的是一個身穿灰色修道服的老邁修女，顏色深淺不一的修道服明顯多次使用近似顏色的布料來修補，她瞇起了眼睛打量著比她高大得多的黑衣人。

「我是來談領養的事。」

搖門鈴的急躁男人耐不住老修女的目光而開口。

「嗯，請進來吧。」

他甚至沒等待老修女帶路，便逕自走了進去。

在這家修道院裡除了有修女，還有一群小孩，準確來說，這家修道院同時也是一家孤兒院。

時間正值中午，等待吃飯的孩子們聽到門鈴的聲響紛紛都把頭探出飯廳。

黑衣人雖然沒有停步，但以認真的目光掃視了所有孩子一遍，十多個孩子一個也沒遺留，然後便往更內裡的房間走去，老修女則緩慢地跟在後面，並叫孩子全都回到飯廳裡等待。

黑衣人完全不客氣，直接在房間中率先坐下，沒有耐性的他甚至沒待老修女坐好便說：

「不說廢話，給你們一年的資金，一次給完，我們要兩個四歲的女孩。」

老修女再次瞇起了眼睛，眼角的皺紋變得更深，站在原地不發一語。

不耐煩的黑衣人以不快的語氣繼續說：

「這條件應該相當優渥，妳心裡清楚，這家孤兒院恐怕連這個月都沒辦法支撐下去了，而且我能擔保組織會負責她們的溫飽，還能學習，不需要猶豫。」

老修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彷彿她的肉被割下了一塊般，眼泛淚光地點了點頭。

此時，一個身穿舊衣的小女孩──剛好四歲的小女孩正以烏黑的眼睛從門縫偷看著。

此刻，她完全不懂那總是露出和藹笑容的老修女為什麼會哭，也不知道這是她那惡夢的開始。

那是一個沒有人能夠想像的惡夢，改變了女孩的一生，令她生活在地獄之中──

或許地獄更舒服也說不定。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一章：獵靈界的沉默（一）

二○一二年八月一日，距離翔與獵靈界討伐魔王聯合軍、白夜騎士團一戰已經過了兩天，此時翔、銀以及小菲正乘搭一架小型飛機。

因為是小型飛機的關係，自然得在很多地方降落補充燃料，先是從義大利到了法國，再到英國，接下來是到冰島。

也不知道傑克到底用了什麼方法，總之他們已經順利從冰島起飛，下一站終於要到目的地格陵蘭。

威尼斯一戰之後，翔與銀在通天塔飽睡了一晚，二人確認自己的狀態已經調整完畢，便不打擾柯羅諾斯與廚師離開了通天塔，之後因為聯絡不上傑克的關係，在義大利隨意地遊了一番。

直到昨天晚上他們才成功聯絡到傑克，翔告知了詳細情況及想要到格陵蘭之後，便由傑克安排了一架小型飛機，這便是這幾天的經過。

此時天空一片漆黑，從小窗口往外望什麼也看不見，翔便把目光移回機艙內，望向坐在另一邊熟睡中的銀。

有幾縷銀髮擱在鼻子上，隨著很輕微的打呼聲而抖動著，看得翔不禁打從心裡微笑起來。

至於小菲則是非常懂得享受，此刻她收起了黑色的羽翼，懶洋洋地躺在銀那雪白的大腿上，毛茸茸的貓耳朵不時輕微抖動。

這不禁讓翔回想起以前的體驗，不得不認同銀的大腿確實緊致有彈性，躺在上面當真舒適不過，世間可能找不到更好的枕頭了。

哎呀呀……我在想什麼呢。

發覺自己有點想歪──不知不覺間他對這些想法已經不會尷尬，翔轉過頭重新望向窗外，目前他並沒有睡意。

從機艙的小視窗沒辦法往上看到月亮，往下望也只看到茫茫一片的漆黑海洋，水準眺望則是看不見盡頭的天空，什麼也沒有。

翔就是看著這種什麼都沒有的風景，不自覺地自言自語起來：

「雖然說在最初決定回去威尼斯找廚師的時候，一切就已經計劃好，不過也沒有打算鬧到這個地步，本來只是讓獵靈界有所忌諱，卻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隨著翔輕輕的嘆息，他回想起了這幾天的事情。

當初在利多小菲咬著他以意念對話時，小菲所指的便是翔打算在威尼斯做出一些驚人的事，而當初翔的確決定，如果影通知了獵靈界的聯合軍，那麼他便在威尼斯展現一定的實力，讓對方知難而退。

所謂的知難而退，就是讓聯合軍領悟到，藉著這種小隊規模的精英隊伍無法壓制魔王，翔預計發展成五五或者六四的戰況是最好的，這樣就會令聯合軍不敢再以少量精英進攻，而得調整策略，他就是打算這樣爭取時間。

至於威尼斯的詳細情況，他當然是在聽了廚師的說明之後才完全理解，甚至知道了自己的處境，亦因此才會做一個順水人情，幫了廚師一把。
可是威尼斯一戰，完全超出了翔的預料。

最大的錯估便是對方的戰力。當初他預估獵靈界一方只會有赫卡忒所帶領的隊伍來襲，卻意外增加了一倍人數，令他必須用上「零和軍勢」這種他沒辦法控制的大規模殺傷戰技，亦因為他沒辦法控制的關係，導致了另一個情況──

魔王的實力已經超出了獵靈少女所能想像的地步。

結果，翔所做的不再是他原本所想的威嚇，並非他所想要對方有所忌諱，而是確切地表現出魔王超乎規格的實力，壓倒性的力量明確地要脅到整個獵靈界了。

先是比薩埋伏戰，被獵靈界喻為「最強之盾」的赫卡忒受傷，讓魔王以及最後的魔女逃脫。

其後是威尼斯強襲戰，六名精英級的王牌再加十名次一等的王牌，還有讓獵靈界也不敢胡來的白夜騎士團，盡數被魔王與最後的魔女重傷，甚至白夜騎士團有一人戰死。

那可是魔王討伐聯合軍歐洲分隊，可謂整合整個歐洲的精英所派出的十六人，當然整個分隊有逾百人在運作，但那十六名獵靈少女的實力毫無疑問是歐洲頂尖的一群。

雖然獵靈界一方只有一人戰死，但對於這群精英來說，翔所展現的壓倒性力量才是問題所在，這力量所造成的精神壓力與心靈傷害，是肉體上的傷害所無法比擬的，那些身體的重創只要在其他人協助獵靈的情況下，最多也不過花上一到兩天補充足夠的靈力，再休息一兩天便能恢復了。

可是非肉體上的創傷就不同，畢竟翔並不是靈，就算是靈一般的精英最多也就與魔物等級的靈戰鬥，但是翔當時展現的實力毫無疑問能夠歸類在神物，因此她們在康復過來之後，還能不能再面對魔王就很難說了。

從這一戰，獵靈界深深體會到，即使派出一個大陸的精英王牌也沒辦法對付魔王，這一點所帶來的震撼，換來的是獵靈界的沉默。

是的，獵靈界沉默了，那些為了捕捉魔王而派出去的精英小隊全部召回，一時之間所有追捕魔王的行動都停止了。

翔知道這並不是好事，因為他能夠想像對方接下來會做出怎樣的行動。

魔王不得不除，倚靠精英也沒辦法對付魔王，剩下來的辦法就是以數量取勝，也就是行之以「軍」。

軍者，即以無數死士圍剿魔王。

這是翔最不樂見的情況，因為真要走到這個地步，他想不到任何辦法去解決，最後可能又只能回到最初，也就是東躲西藏。

而且翔已經知道影能夠用某種方法探查出他們的位置，儘管不論他知不知道都對獵靈界能夠找到他們的結果沒有影響，但以翔的習慣，他每一個行動都會考量這點。

可想而知，他們能夠逃到何時，躲到哪一個程度，已經不容樂觀。

況且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翔不能再胡亂使用自己創造的戰技，因為他的身體會支持不了而崩潰，有著這樣的風險他甚至連測試都不行。

翔就是想著這些才耐不住嘆氣，任憑他再聰明這也是一個死局。

慶幸的是，目前已經知道到底誰擁有能力或者知道方法封印「無」，就連「無」的所在也已經弄清楚，那麼只要自己在聯合軍傾巢而出之前成功封印「無」，那麼獵靈少女就再沒有追殺他的理由了。

但願如此啊……不過仔細想來，其實也沒有感到後悔，如果知道結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應該還是會選擇這樣做吧？

翔把手肘擱在窗邊托著腮子，既然睡不著便把腦袋放空一下，不失為調整心情的好方法。

就這樣，他們隨著小型飛機那略嫌吵雜了點的引擎聲，穿越了大海，來到冰天雪地的世界。

「兩位，差不多到目標上空，可以準備跳傘。」

機師的聲音勉強壓過引擎聲從前面傳來，翔隨即站起來，同時銀也醒了。

「果然不打算降落呀……」

翔雖然如此碎唸，不過還是和銀走到了後方已經打開的緊急逃生門。

然後他們二人也沒拿降落傘，就那樣手牽著手跳了下去。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一章：獵靈界的沉默（二）

「呼……真爽！」

翔實在禁不住大叫，這種自由落體的刺激，臉被強風吹得扭曲起來的痛快感，把他之前一切的煩惱都吹走了。

「有嗎？」

反倒銀沒有多大感覺，大概是因為她早已經習慣了飛翔，為了戰鬥向地面急衝也是常事。

「這妳就不懂了，想想看現在我們身上根本沒有降落傘，要是妳連飛行能力都沒有，那就……」

翔扯開了嗓子大喊著，可是他還沒說完銀的臉已經變得蒼白。

「哈哈，開玩笑的啦，差不多了，用能力吧。」

銀還是過了一會才施展能力「夜翔天際」，一雙猶如天使的黑色羽翼在她背後展開，他們下降的速度也隨著拍動緩下來，大概在離地近百公尺的上空滑翔著。

「話說回來防護服還真方便，雖然熱的時候沒有辦法，不過在這種攝氏零下的情況下也不覺得冷，身體活動能力也沒有太受影響。」

「可是熱的時候啊……想脫也脫不了。」

喂喂，這可是問題發言……

二人就這樣保持著沒有什麼意義的對話持續飛行了十分鐘左右，然後降落到一處較高的雪丘上。

他們身處的四周全是冰雪，白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視野只會受到更高的雪丘所阻擋。

而他們降落的原因，自然是翔要使用通訊器附設的全球定位儀，要是沒有這麼便利的科技，他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在這片可謂沒有地標的雪原中找到目的地。

翔也不多說什麼，畢竟早一分到達就是一分，以高速領在前面朝著格陵蘭冰原的中部前進。

只是當他們抵達全球定位儀所標示的目的地，也就是找到那處半裂開的小冰山時，卻遇到一個完全沒料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的人。

黑色的長髮以同色的髮帶束起，只穿單薄貼身黑衣的少女，絲毫不見冷意，她以那雙細長的灰色眼睛盯著二人，其眼神甚至比雪原的寒風更為刺骨。

是影。

影就站在翔與銀要往那秘密之地的必經之路上。

無論怎樣看都是在這裡等著我們呀……可是完全沒感覺到其他獵靈少女，只有她一人？

翔自然立即停步，銀則是走前了兩步護在翔的身前。

一瞬間，封靈展開。

已經沒有對話的必要，從一開始就沒有了，儘管翔想起影曾經提過她與魔王之間的仇，但那件事恐怕沒有機會可以知道。

只是感覺有點奇怪……

翔默默地召喚出他的黑白雙槍「始終」，銀則是顯得凝重地揮動著她的鐮刀「夜天之鐮」。

在一般人根本難以走動的寒風之中，三人各自擺出了準備戰鬥的架式對峙著。

他們之間的氣氛，彷彿連拂動頭髮的寒風都被擋在外面。

然後，影的全身冒起了不為寒風所動的黑色霧氣，這一次不只是凝聚成拳套以及護腿，而是全身除了頭部以外都籠罩在黑氣之中。

下一秒，影已經衝出雙方之間近四分之一的距離。

他們本來可是相距一百公尺。

沉重的撞擊聲炸響，銀橫架著鐮刀擋下影的正面直拳，然後整個人向後滑出了七、八公尺，在雪地上劃出兩道深深的坑痕。

這時翔已向後退出十多公尺外，雙槍連點的同時也驚駭著影的實力。

好強……感覺上就像在和赫卡忒對戰，不，甚至可能在她之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這麼強的力量為什麼不在當初使用？抑或是……這招其實和我那些自創戰技一樣有很大的負擔？

翔知道自己優先要做的並不是打倒影，而是分析目前的情況，儘管上次影未盡全力便已經壓制銀，但他還是相信銀能夠拖延一些時間。

翔這樣想也是理所當然，畢竟最初在威尼斯嘆息橋下被影偷襲後，她就沒有在比薩埋伏戰以及威尼斯強襲戰出現，只是背地裡傳出他們所在的情報。

不過也有可能是「午夜」和其他組織不同，難以合作，當初在山神祭壇裡發生的事的確可以猜想到這一點……

翔只是不停重複支援射擊然後補充靈彈的動作，可是此刻全身被黑氣所覆蓋的影，要不是靈彈打在接近頭部的位置便根本不作理會，而要捕捉到她那比銀更快的速度又談何容易。

所以銀完全被壓制住了，她的鐮刀根本使不開來，以往接近戰她能夠靠速度拉開足夠的距離然後利用鐮刀這種長兵器的優勢，此刻這作戰方式完全被影以更快的速度瓦解。

不過這是什麼感覺呢？的確強大到讓人不由得恐懼，可是隱約也感覺到一絲脆弱……

翔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那感覺可謂虛無飄渺，一不留神就會消失並且再也抓不住，可是他卻無法分析這到底是什麼感覺。

翔仔細觀察著戰況，影的眼神依然那般冷冽，只要一對上就會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

翔雖然不冷但也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再一次補充了靈彈，同時對著銀喊：

「反過來！」

然後他就直接朝著二人的所在衝去，而銀也立即會意，趁著影一記中段踢掃過來時以鐮桿一擋，借力整個人退開去。

此時影被夾在二人中間，她自然聽到了翔的聲音，一時之間似乎在猶豫該去追退開的銀，還是回頭去迎戰主動上來的翔。

明顯因為猶豫而變得被動的影，卻以速度補救，反倒像是她朝著翔衝去。

面對影以幾乎眼睛難以跟上的速度朝自己衝來，翔卻是求之不得地繼續點射，同時施展出能力「零之領域」。

零之領域能夠讓他半徑十公尺範圍內的獵靈少女都無法使用戰技與能力，甚至連武裝都會弱化，如此厲害的能力，自然也有相應的代價，就是每秒消耗百分之一的靈力，換言之翔只要持續使用一百秒他就必定會因為靈力耗盡而死亡。

翔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他的槍沒辦法追上影，銀竭盡全力也沒辦法跟上影的動作，那麼索性把二人的位置倒轉，由翔施展「零之領域」把影弱化，然後由銀在後方使用戰技支援。

這當然不尋常，以一般獵靈少女的理解，用槍的人自然應該歸類於獵人型，其戰鬥方法理應是與敵人保持距離才對，那招「零之領域」應該當作被敵人接近後的救急能力，而不是用作主動的接近戰。

不過在威尼斯一戰之後，他們二人可不是真的整天遊山玩水，銀因為擔心翔的關係，抓了他去進行地獄式的訓練，說白了就是教導翔關於近距離戰鬥的知識，以及增加他的戰鬥經驗。

畢竟，翔從普通人變成魔王也才一個多月，儘管他的表現完全不像，但實情就是這樣，在覺醒成為魔王之後便立即由銀替他進行特訓，與此同時也因為急著尋找解決「魔王與最後的魔女」這個傳說的辦法，而不得不進行賭上性命的戰鬥。

影已經在山神祭壇時吃過「零之領域」的虧，想來她剛才猶豫也有在思考這一點，不過她最後還是選擇了與翔對戰。

只見她身上的黑氣雖有稍微減弱，卻仍然要比當日在嘆息橋偷襲時濃厚，對此翔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過依然把雙槍使將開來，畢竟黑氣減弱後影應該就不能無視靈彈了。

果不其然，影開始調整步法避開偏離的靈彈，在兩發靈彈之後影終於進入五公尺的範圍，翔隨即調整姿勢進入接近戰。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二章：屬於我和翔的世界（一）

冰風雪與烈焰暴過後，全身焦黑的影躺在遠方的雪地上，銀小心翼翼地前往確認她的情況，至於翔則是在後方有點頹廢地坐著。

「小菲，剛才情況容不得問，現下已經解決了影，那麼我就問了……為什麼這兩天我和銀訓練的時候，妳不說能夠幫我測試出哪些自創的戰技能用呢？」

小菲這時早已經鬆開了翔的頸項，一臉懶洋洋地落在翔的肩上，發出一些不明的聲音，過了半天才答：

「不能說。」

「不能說……也就是和派洛與鳳凰的約定有關吧。」

翔說罷便輕籲了一口氣，那約定由始至終都是他單方面推測，當然他相信自己的推測與事實不會相差太多。

因為不能告訴我約定的內容，所以才是不能說……那麼按這方向推測，很有可能是有某些條件小菲才能幫助我嗎？例如我有生命危險的時候？但也有可能其實是我沒有問她而已？

翔知道這問題不可能有答案，而在思考的過程中，他不禁再次想起小菲和他的關係。

主僕或者契約關係嗎？先不說我，銀肯定當她是很要好的朋友吧？兩個人幾乎所有時間都黏在一起，兩個人啊……

翔感受著肩頭上輕微的重量感，他曾經被小菲警告過，他應該分清楚靈、獵靈者與人類的界線。

如果要我說，早已經把小菲當成一個人了吧？或者這樣的想法，其實是想覺得自己還是人？

翔心裡胡思亂想起來的時候，銀已經確認完影的狀況走回來，至於小菲似乎覺得自己與翔之間的氣氛有點微妙，索性飛起來去迎接銀。

「傷得很重，而且傷口沒有復原的跡象，這樣放著的話……」

銀說這番話時臉色很差，翔當然是看在眼裡，而他亦知道她這副表情並非是因為自己身上的傷勢，而是憂心所致。

畢竟剛才的戰鬥根本不容留手，影傷得多重實是可想而知，當然除了身為敵人的影外，銀也很擔心使用了自創戰技的翔。

不過事有輕重緩急，她看得出翔目前並沒有問題，因此心思都放在了影身上。

「果然那『極影』的能力有很大的負作用，應該就是能力影響到她的靈力，令她的傷口沒辦法自我癒合吧。」

儘管我們的立場與獵靈少女不同，對方不停地追殺我們，但是我們卻不想殺她們……

如此想著的翔知道答案很明顯，帶著微笑安慰著銀說：

「的確，這冰原沒什麼人居住，自然也沒有靈，我們也不可能帶她去最近的城市……給她一塊柯羅諾斯的餅乾就可以了吧？至於之後她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自己了。」

聽到翔願意幫助影，銀立即喜上眉梢，小菲不禁搖著頭從神秘的女僕裝口袋拿出了餅乾交給銀，後者便趕緊朝影跑去，而翔也是緩慢地跟在後面。

「還真是天真吶，前一刻拚個你死我活，下一刻便拿寶貴的東西去救人。」

似乎為了要挖苦翔，小菲又特意離開了銀的肩頭，飛在翔的身旁。

「畢竟大家都不想吧？至少要不是立場不同，藍染和琳這對師徒就不會被迫拆散；雖然只是幻夢，卻也是眾多不想戰鬥的少女們難得的安身之所，亦不會就這樣消失。如果傷害可以少一點就少一點吧。」

這倒是翔的心底話，況且在離開通天塔之前銀以美味為由，再加上廚師在旁邊說嘴，又成功敲詐了一大堆能夠補充靈力的食物，只要接下來沒有什麼大意外的話應該能夠支撐到封印「無」。

「真不懂，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是魔王呢，根本不像樣。」

「哈哈，的確。」

「還笑得出來呀？沒有想過自己不是魔王多好嗎？」

翔沉默了半晌，有點好奇地轉過頭望向小菲，而她也正眨著那雙天真無邪的紅眼睛回望翔，他完全感覺不到小菲這番話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就像普通朋友隨口聊天一樣。

又或者，小菲完美地把自己的想法隱藏起來。

說到底，翔其實不知道所謂的眷屬到底是什麼，又，如果沒有派洛與鳳凰的約定，小菲是不是就不會誕生。

該不會其實很感謝我們，但是又耍傲驕不想承認而經常和我拌嘴或者挖苦我？不可能吧……話說回來，自從她親口提過我們之間是主僕關係後，我就好像常常想到這些事了？銀似乎有察覺到但沒說出來……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和小菲好好談一下？不過小菲到時肯定又會顧左右而言他吧。

如此的自問自答在翔的心裡展開，在小菲看來就像是她的話讓翔陷入了深思，所以小菲也只是默默地陪在他的身旁緩慢地飛著。

直至二人差不多走到銀與影的所在時，翔才總算給了個回答：

「我是這樣覺得，與其去想成為魔王多不好，倒不如想想我能夠成為魔王有多好吧？至少如果不是我，世界就可能真的要毀滅囉。」

「的確是這樣沒錯，而且還會像威尼斯那樣，對普通人來說不過是自然水災，但實情卻是因為太多的靈累積。儘管那些很可能快要進化成靈物的靈沒有這樣的意圖，但它們的存在確實導致了這一切。」

翔點了點頭，靈並不是真的現身去殺人，當然也有附身一說，但為了吸收靈力，引發意外導致人類死亡才占了大多數，而一些大型的災害更說不定就是一眾魔物集合而引致的。

此時銀已經餵完影，看見影那猶如死灰的臉恢復了一絲血色，銀總算鬆了一口氣。

「銀妳也吃吧，明明身上受了不輕的傷，要休息一會嗎？」

「不用，倒是翔你真的沒問題嗎？身體沒有哪裡不舒服？而且是怎麼一回事？現在又可以用那些戰技了嗎？」

果然影的事完結了就輪到我啊……

面對銀因為擔憂自己而連珠炮似的詢問，翔禁不住苦笑，看著那頭因為戰鬥而亂掉的銀髮，伸手替她撫順的同時解釋，而他們亦趁著這個時間稍作休息。

當然翔嘴上說得硬，他心裡其實也想看一下影的情況。確認她的治療速度雖然緩慢，但確實有在好轉，才總算放下心來。

「喔……原來是這樣，總而言之沒事就太好了。」

看著銀聽完解釋後才真的一副再無心事的模樣，翔禁不住輕輕一笑，卻換來銀鼓起腮子嘟嚷著：

「有什麼好笑的，當然會擔心啊！以後有什麼都要先說清楚，我不是說過無論你打算怎樣胡來都會答應嗎？」

「抱歉，但剛剛那也是突發情況，是不可預料啦……好了，總而言之我們出發吧，只要在前面那座小冰山施展封靈，就能夠看到『暗』所在的靈界……」

就在翔說著便要起行的時候，突然躺在地上的影全身都冒起了黑色的霧氣，毫無疑問那是她的武裝「身隨」。

「等一下！難道妳還想戰鬥嗎？」

翔喊話的同時拉著銀後退了四、五公尺，可是他又立即感到不妥，因為影並不像是要甦醒過來的樣子，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下一刻，翔慌張地大喊：

「不……不好！銀，快武裝！」

只見那些黑色的霧氣越來越濃烈，幾乎有種液體的稠密感，外型看上去依稀是個小孩子。

怎麼可能？怎麼會是「無」？不可能啊！可是這靈壓，雖然有點不像，但其強大毫無疑問是鳳凰甚至那種等級之上……

翔嚥了口口水，黑白雙槍早已指住那團霧氣，而銀亦已經壓低姿勢準備突擊。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二章：屬於我和翔的世界（二）

「等一下，魔王，我無惡意，無須如此戒備。」

咦？這聲音不是「無」，那麼……

「你不是『無』？」

翔的聲音有點發抖，畢竟體驗過鳳凰的力量，又見過柯羅諾斯甚至連時間都能扭曲，他心裡清楚並不是豪言壯志就能對付「無」，至少他此刻並沒有對付「無」的力量。

翔可不是自大的人，而是自信，而他那份自信建基於他所知道的事。

「怎麼可能？我名為『影』……不，避免和我的契約者產生混淆，還是別稱呼我的俗名，叫我『暗』吧。」

「你就是『暗』？」

翔這一驚可不下於遇到「無」，他沒想過自己與銀此番來尋找的上古之靈竟然就在自己面前，可是翔細想之下又覺得不對：

「但你怎麼可能在現世，『暗』是上古之靈啊……」

「我只是把自己的部分意識分割到物品上，也就是變成靈器而已，我的真身確實是在隔絕現世的靈界之中。」

「所以你真的是『暗』？」

「當然。」

聽到這裡翔與銀都收起了武裝，畢竟真正的「無」完全沒有必要撒這種謊，然後翔略為緊張地問：

「那麼你知道如何封印『無』？」

「封印……你是怎麼知道的？哦……你身邊的是鳳凰的眷屬嗎？不對，鳳凰也應該不知道這件事，那麼……原來如此，是柯羅諾斯，掌管時間的他確實可能知道這件事。」

雖然一團黑色的霧氣在自言自語，看上去實在很古怪，不過二人早已見過太多奇怪的事，所以並沒有多在意。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二人都不敢打擾只是等待著，直至聽到「暗」嘆了一口長長的氣說：

「罷了，此刻就算再問你為何要救我的契約者也是毫無意義的事……」

聽到這話翔在心裡不禁一喜，因為「暗」化身成為影的武裝，自然知道在山神祭壇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心想自己決意要阻止「無」的想法應該有完全傳遞給「暗」，這樣就能少花一番唇舌說明。

「所以，魔王，你來找我是為了尋找封印『無』的方法嗎？」

「嗯，就是如此。既然你理解就好說話了，你能幫助我們封印『無』嗎？」

可是那貌似小孩子的黑色霧氣卻沉默了，過了良久才做出了像是搖頭的動作：

「不，我不能幫你，畢竟你是魔王啊。沒錯，影，我的契約者裡最可能殺死魔王的她也失敗了，以殺死魔王來阻止滅世的這個希望已經消失了，但是封印『無』的方法可不止是這個現世的希望，也是以後千千萬萬個現世的希望，真正最後的希望。」

這個時候翔可不能沉默，畢竟他一直戰鬥至今，好不容易終於找到曙光，自然不能這麼輕易就放棄：

「你一直以『身隨』跟著影吧？難道我一直以來做的一切還不夠說明我的決心嗎？我們的目標可是一致的，不是嗎？」

很明顯，「暗」之所以沉默，便是因為這一點，他知道翔的確是想要阻止「無」滅世，可是要把以後所有可能性都賭在翔身上，他認為應該把可能放在未來，而不是現在。

想當然，翔也知道這點，所以才想要說服「暗」。

只是「暗」的話已經很清楚，以翔的腦袋當然思考到背後的意思，亦因此一時語塞想不到該怎樣說服「暗」，卻沒想到一直都不會在動腦子的事情上發言的銀，在這個時候插話了：

「如果封印的方法是未來的希望，不也同時是現在的希望嗎？雖然我討厭你幫那個影來攻擊翔，可是如果你真的想要阻止這個世界毀滅，不就更應該幫助翔嗎！他說過的話絕對會做到，我們就是一直這樣走到現在！」

妳完全沒弄懂「暗」的意思啊，銀……

翔雖然如此想著，不過心裡依然泛起一股暖意，他很感激銀在這個時候，即使不懂──大概是因為看到自己為難的模樣──也出言說服「暗」。

「妳完全不懂，只要我放棄這個現世，那麼以後就還有阻止『無』的機會，可是要是現在交出了方法，被『無』知道了詳細的內容並有所防範，那麼以後所有現世都再無希望了……」

「你才不懂！希望不能用數量來比較！難道現在的希望會比以後無數個希望來得不重要嗎！」

銀的右手緊握在胸前，因為激動而泛紅的臉頰，顯示出現在的她到底有多努力，即使腦袋再笨拙，也要竭盡所能用無法清楚表達自己意念的言詞傾訴出來：

「你只是個整天躲在某個地方的大笨蛋！害你的契約者整天冒著生命危險去殺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這是屬於我和翔的世界，才不是你說的什麼現世！」

屬於我們的世界……哈哈，還真有「最後的魔女」的風格啊！我也太懦弱了，因為「暗」掌握了封印「無」的方法，所以就卑躬屈膝想要求到方法，想要說服對方，可是對方並不是人，而是上古之靈，他的思維根本不能以常理來推斷。

翔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隨著刺痛與溫熱的血咽進喉嚨裡，整個人都清醒起來：

「銀，說得好！我看那個什麼方法其實完全不中用，要是真的有用，就不用找人來殺我了，而且也不會有過去那些現世，我們三人就繼續去找其他辦法，真的不行就再去拆了柯羅諾斯的通天塔，之前那裡不是找到本什麼天火文書之類的東西嗎？說不定還有其他靈器或者藏書，有對付『無』的辦法。」

翔說著的同時也朝著銀比起了大姆指，二人不禁相視而笑，沒發現到靜坐在銀肩上的小菲似乎因為翔的話而愣住。

正當二人真的打算就這樣轉身離開的時候，「暗」卻突然喊住了二人：

「等一下。」

「怎麼了？我們可是只存活在『這個現世』的人，或者獵靈者喔？」

「激將法是沒用的，你就省點氣吧，言語上你們沒辦法說服我。」

「也不是激將法啦，只是說事實而已，難道不是嗎？要是以前你曾經成功過，就沒有現在的我和銀，以及小菲了。」

翔說著的同時聳了聳肩，就如他所言，他本來就沒打算用什麼激將法，而是盡力後依然談不攏就只好放棄，畢竟「暗」即使是上古之靈，也和柯羅諾斯不同，「暗」並沒有欠他什麼，所以不會做出那種等同脅迫的事，這是他做人的底線。

「哼，那只是你還沒有身為魔王的自覺，以及認知到『無』的存在而已，就如你所說，即使使用我那個封印之法，也不過延得一時，不可能永遠解決。」

「所以把我殺掉才是一勞永逸的方法囉？」

「也……」

只是「暗」才說了一個字便突然停住。

竟然沒說溜嘴，「身為魔王的自覺」，很明顯有所暗示啊，魔王這個身分還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不過看來是沒辦法從「暗」身上知道了。只是既然叫住了我們，又跟我們說無法用言語說服他，也就是說要用行動了吧？

想到這裡的翔，隨即聽到「暗」無視了本來話題的聲音：

「這裡扯遠了，說回你想要取得封印方法的事吧。如果你能夠完成一件事，那我就相信你。說了那麼多，其實就是怕你知道了方法之後告訴『無』，那麼以後這方法就沒辦法生效了。」

「暗」這番話很清楚，那就是誠信方面的問題。當然如果要延伸，也可以當作是質疑翔一直以來想要阻止「無」毀滅世界的行動，「暗」覺得這也可能是「無」的詭計。

翔想到這一點便立即感到好奇，他雖然在通天塔裡曾經問過柯羅諾斯關於靈，甚至上古之靈的事，但他實在弄不懂，眼前這個不會受到「靈之環」影響，現世會不會被消滅也與他無關的「暗」，為什麼會執意想阻止「無」。

而此刻「暗」與「無」的立場自然很明顯，他們是處於對立的位置，不過想當然，「暗」也不見得是站在人類的立場上，畢竟他隨時都會選擇放棄人類等待下一個現世。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二章：屬於我和翔的世界（三）

翔在心裡想著這些的時候，表面則繼續正常地與「暗」交談著：

「我明白了，那到底是要做一件什麼事呢？應該要花點時間說明吧？雖然我們是不會覺得冷，不過站在這裡聊也怪怪的，況且對影也不好吧？去你的靈界內？」

「不，我的靈界是『午夜』的基地。而那件事並不是要你殺人什麼的，應該也不會違反你的意志，但只有你答應會盡力去做，我才會跟你說明。」

「答應盡力去做……該不會又是什麼契約吧？而且這裡竟然是『午夜』的基地？所以影在這裡並不是知道我們來了，而是她在這裡……應該是養傷嗎？」

「正是契約，我們上古之靈與你們交往必須透過契約，否則就算是干涉現世而違反遠古的盟約了。至於後面的問題，則在你答應之後的說明過程中就會明白。」

聽到這裡，翔與銀對望了一眼，後者自然沒有任何意見，而翔也不用多想，當然是答應了。

雖然說剛才他放棄，但那僅是不想做死纏爛打的事，既然對方主動給機會，他當然就會去爭取。

翔會答應似乎已經在「暗」的意料之內，所以他打算直接開始說明，可是卻似乎感到為難地自言自語起來：

「那麼應該從哪裡說起呢？每件事都環環相扣，無從說起……」

「無論怎樣也是先從想要我做的事說起吧？」

翔顯得有點無奈，不論是鳳凰、柯羅諾斯還是眼前的「暗」，都是有一肚子話卻總是思考如何只說最低限度的內容，當然他也知道上古之靈身上有著規則限制，亦因此才會感到無奈。

「好吧，就從這裡開始，我想要你做的事是實現影的願望。」

一片沉默。

翔眨了眨眼望著銀，銀也是同樣不解的回望，就連小菲也感到意外和好奇，最後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落到「暗」身上。

「那個，好了，我知道你要我做什麼事，但也要解釋吧？願望什麼的，不是你們靈與人簽訂契約時就實現了嗎？」

「不，這說法不太對喔。」

回答的卻是銀肩上的小菲：

「你應該可以想像到吧？那所謂的願望其實並不是萬能的，而是靈利用靈力所能做到的事而已，如果你想要某個人長生不老、永生不死之類，這種願望是無法實現的。因此最常見的願望，就是治療性質，不論是自己還是別人，用靈力都能輕易做到。」

「嗯，這點我知道，但如果妳指我的話不對，那麼就是指願望不一定是即時性，還可以是未來式的？舉個例子，以後某個人患了不治之症，就去治療他之類？」

「就是如此。」

「暗」一直都在沉思，直至這個時候才搭話：

「想來魔王你已經猜到，整個『午夜』其實就是追隨我的組織，每一個我的契約者都是經過挑選並且接受嚴格的訓練，目的就是為了獵殺魔王阻止世界毀滅，影自然也是其中一員，而且她還是最出色、最有可能殺死你的人。」

「你的意思是，既然影是挑選出來的，應該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願望……不，就是因為這樣才有一個很特別的願望，而且到目前為止還沒實現，甚至連你都實現不了？」

「暗」對此發出了一聲很複雜的嘆息，過了半晌才回答：

「基本上我的契約者都是許下『殺死魔王』這類願望，藉此我就可以提供力量讓她們對付魔王，不過影還特別和我訂下了一個約定，以此換取更強大的力量。」

竟然會許下這種願望……本來願望就像是給獵靈少女們一直戰鬥的補償，現在變成許願去戰鬥，真有人會許這種願望嗎？還是說……是被強迫的？

不只是翔沉默，就連銀也是臉色一沉，「暗」並沒有理會兀自繼續說：

「那就是在殺死魔王之後她也會死，相對的，死之前想要有一個幸福的夢。」

聽到這裡翔禁不住咬牙發出了讓人不舒服的聲音，打斷了「暗」的話：

「等一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你不是見識過那名為『極影』的能力嗎？就是讓身體承受靈力的上限超載後，所發揮出來的力量。」

「為了殺我而變成獵靈少女就算了，殺了我還得死，我是在問你是不是這個意思？作為補償是一個幸福的夢？你想要我讓她作夢嗎？」

「不，你應該沒有讓別人作夢的能力吧？我想你做的事，是進入到我那名為『夢迴秘法』的能力，我想你改變她過去所遇到的事，讓她感到幸福，想當然我可以改變那些事，卻不知道什麼對她來說才是幸福。」

「你當然不可能明白……」

翔稍微冷靜下來，聽到那種事憤怒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暗」的口吻聽來就像是在玩弄人，或者說把人當作一種工具，可是當他仔細想想，全都變成了一種無奈。

畢竟雙方無論是所處的立場、觀察事物與思考的方法等等一切都迥然不同，或許對上古之靈來說，以這樣的語氣說這樣的事才是正確的。

所以翔只能無奈，無奈地整理著到目前為止知道的訊息。

影應該自小就在「午夜」接受訓練，以「殺死魔王」作為願望成為獵靈少女，然後為了獲得足以對抗魔王力量，又再與「暗」定下賠上性命以換取強大力量的約定，其回報則是發作一個會讓她感到幸福的夢。

影沒有與派洛見過面，而那次在山神祭壇便是第一次與魔王見面，之所以說有深仇大恨，恐怕就是指這一個過去──要是沒有魔王的話一切都不會發生。

從一開始就放棄現實，也就是知道現實改變不了，但求一個夢……內心到底絕望到哪一個地步才會這樣想呢？

翔嘆了一口氣，望向躺在地上，直至現在連身上的防護服也還沒自動修補好的影，說不出的無奈又多添了幾分。

「我明白了，簡單來說就是讓夢裡的影過得幸福吧？」

「嗯，就像編寫一個劇本，然後她死的時候就會照著那個劇本回憶到與真實不同的過去，也就是劇本上的內容。」

「暗」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和翔一樣把目光轉到了影身上才繼續說：

「我明白你為什麼會生氣，但如果只犧牲少數幾個人，對於整體幾十億的生命來說，應該是值得才對，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盡力去補償犧牲的人。」

「的確……不可否認。」

「咦……」

聽到翔竟然沒有否定「暗」的話，銀不禁發出了驚呼，一臉不解地望著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因為聽到驚呼而轉過頭望向銀的翔，則苦笑地接著解釋說：

「理性上的確是這樣判斷沒錯，但人類的感性可不容許這種想法，所以我才說『不可否認』，而不是同意。總而言之，『暗』，還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事？沒有就趕快開始吧。」

銀這才鬆了口氣，一臉「果然這才是我認識的翔」的模樣，不過她立即又感到有些不妥，卻又不知道是什麼。

「沒有了，在夢中我會待在你身邊……」

這一下銀終於知道有什麼不妥，焦急地打斷了「暗」的話：

「等一下，翔要跟你去另一個地方嗎？」

「物理上來說不是，他的身體依然會留在這裡，應該就是幾秒鐘到幾分鐘的事，但意識會去到夢裡。」

「那我也要去！」

銀很緊張地搶著說，翔則是以輕鬆的語調跟著向「暗」問：

「應該沒問題吧？」

「咦？」

銀完全沒想過翔非但沒阻止自己，甚至還幫忙詢問，不禁張開了小嘴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翔。

「怎麼了？如果妳本來就覺得這要求很任性便不要提出來呀。」

對於翔的玩笑銀也賭氣地嘟起了小嘴：

「才不是任性，而是擔心你，而且說到幸福這種事，我應該也能幫上忙才對。」

「的確呢，至少妳的感覺很值得信賴。」

「什麼至少啊……」

就在二人完全無視了四周，竟然拌起嘴來的時候，在一旁的「暗」總算耐不住而輕咳了數聲，打斷了二人的小劇場：

「沒問題，那我安排她去當另一個人，如果沒其他事我就開始施法了。」

得到了翔與銀的點頭確認，「暗」便不再多說什麼，讓二人躺在地上之後便開始施展「夢迴秘法」，隨即二人感覺到一股溫暖的靈力從體外流入體內，繼而竄進了意識，然後就睡著了。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三章：凱特與辛蒂（一）

「辛蒂，妳怎麼了嗎？難道不舒服？」

翔的腦袋還是有點昏，耳邊也是雜亂無章的談話聲，唯獨這句話他聽得很清楚，大概是因為他感覺到對方是在跟他說話。

「沒……沒事。」

因此翔也很自然地應了一聲，可是隨著腦袋漸漸清醒，他察覺了很多問題。

其一、他不可能叫辛蒂，這是女生的名字；其二、他未曾聽過對方的聲音；其三，剛剛回答的聲音也不是他自己的。

這、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翔還是保留著最後的理性，僅在內心裡吶喊。

『冷靜下來，魔王，忘了你是進入到我的『夢迴秘法』中了嗎？』

沉穩如機械般無感情的聲音突兀地在意識浮現，翔知道這是「暗」的聲音，和小菲咬著他就能藉由靈力以意識交流一樣。

『我……我記得，可是……』

翔眨了眨眼，自己正坐在一張給小朋友用的殘舊木椅上，身邊也是一群大約三到八歲的小孩子，至於剛才那個的確是在跟自己說話的人，看上去也是三、四歲的小女孩。

當然，在知道這一切之前，翔更先認識到一個重大的問題，那就是自己的視線高度，和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一樣。

一身灰灰黃黃的連身布裙，那就是翔現在的穿著。

『可是我完全沒想過自己會變成一個孩子，而且還是女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女體化的影響，翔覺得自己已經滿眶淚水了。

『這不是當然嗎？現在的你是影──凱特是她現在的名字──的最好朋友，辛蒂。』

『完全不能接受，為什麼我要變成影的最好朋友，重點是女生啊！女生！我是一個完全健康的男性！』

『魔王，你的意思是如此幼小的胴體也讓你產生……』

『停！不要再說下去了！什麼都沒有產生！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變態嗎？我是在問你變成這樣到底和達成影的願望有什麼關係！』

就在翔以意識與「暗」開始激烈的交流時，翔已經分析出目前的狀況，依他的推測現在應該是準備用餐的時候，憑著其他人使用的語言、其膚色以及眼睛的顏色，便能知道這裡是國外。

再配搭上正在忙著準備食物的老年人身穿灰色的修道服，以及四周的布置，這裡應該是修道院或者孤兒院。再加上眾人的衣著，其款式隱約可以推測出是九十年代，也就是二十年前。

『嗯……看來人類的思維能力確實不錯，魔王你的理解很正確，現在是一九九一年，影待在這間孤兒院的最後一天。』

『等一下，有一件事我得說清楚，你不覺得在沒得到我的同意下直接讀取我的想法是很差勁的事嗎？』

對於意識交流這件事，翔與小菲自然聊過，畢竟翔可以說是小菲補充靈力的食物，因此那也是無可奈何，但目前可是被「暗」看個徹底，那就不同了。

『不，我只能聽到你想跟我說的話，剛才那些推論是因為你察覺到我的存在，所以也一併傳送給我了。』

『這麼說的話，那我以後想事情不都要在前面加上「我不要跟『暗』」說這種近乎……白癡的想法？』

『魔王，這兩件事並不是絕對的對立，想跟我說的相反並不是不想跟我說。簡單來說，只有在你想把話傳送給我的時候，我才會聽得到，我在這裡只是輔助你，而不是監視你或者瞭解你。』

『唉……好吧好吧……』

翔在心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表面──也就是身為一個四歲小女孩的他則保持傻呼呼的模樣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待著。

就在這時，一連串走了調，顯得不和諧的聲音響起，似乎是有人不停地猛搖門鈴。

把食物準備得七七八八的老邁修女先是安撫因為有訪客而興奮的孩子們，然後才急步地走去開門。

「辛蒂，一起去偷聽嗎？」

充滿好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自然嚇了翔一跳，不過他的腦袋也差不多接受現實，這個邀請自己去做「壞事」的凱特，便是未來的影。

為了瞭解更多，翔自然點頭答應了，二人一同跳下了小木椅──翔才踏出第一步就差點整個人跌倒，畢竟小孩子的身體和他本來的身體實在相差太大了，所幸影完全專注在走廊的情況上，才沒察覺到翔的不正常。

『話說回來，你也差不多該說清楚了吧？為什麼要回到這個時間？難道這裡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只要改變的話影就會幸福？』

翔當然不可能忘記自己的任務，亦因此才姑且接受目前的狀況。

『我也不清楚，其實我曾經問過她怎樣才算幸福，然後她說了自己有三件事很後悔沒有做，但也沒有說清楚是什麼事，只說了時間。』

女人都喜歡讓別人猜的嗎……

翔搖了搖頭，因為前面的影已經拉著自己，悄悄跟在黑衣人──也就是來訪者以及修女的後面，在二人進了房間之後便把眼睛貼在門縫上。

想當然翔也在意內裡的情況，不過以他現在的身體，只能蹲在影的前下方從門縫偷望，想到這點他立即放棄，改為集中注意力聆聽。

可是沒聽完兩句，突然一雙小巧的手掩住了翔的耳朵，是影，她就這樣二話不說地帶著翔回到飯廳。

翔很能理解影的舉動，因為黑衣人和修女談的，的確不是什麼好事。

我是知道未來才能輕易推測出，那個黑衣人就是來這裡買走兩個小孩子，帶回去「午夜」的基地，以獵殺魔王為目的接受訓練吧？可是影現在不過四歲，也能猜到這些事？不，不可能，她應該是想到類似人口販賣的事吧……

翔目前的身體雖然是個名為「辛蒂」的小女孩，可思考能力毫無疑問還是那個充滿自信的魔王，在清醒過來到現在為止的短短時間，分析著一切遇到的事情。

『「暗」，我有一個問題，到目前為止，這個夢境所發生的事與過去完全一樣嗎？』

『不，完全不一樣，從你答應影去偷聽時就不一樣了，原本是影自己一個去偷聽的。』

『什麼？已經改變了？』

『魔王，不用這麼驚訝，這裡可是夢境，是一個可以隨意編寫的劇本。簡單來說，這裡你所見到的每個人，其實都是影對他們的記憶，對他們的認知，既是活人，也不是活人，這裡是影對世界一切的看法。』

『嗯……正因為這樣，所以如果我做了一些改變，她也會自然地跟著改變，是這樣的意思吧？』

『是的。』

翔點了點頭，理解到這一點，之後的事就好推測了，因為只需要理解到影是怎樣的一個人，就可以從中猜到她後悔哪些事，以及想要事情怎樣發展。

目前的感覺，影應該是個照顧別人的大姐頭，也就是擔心辛蒂吧？還有那不想讓我聽到那些事的舉動……而且黑衣人是要兩個，那麼很有可能是我和她二人被帶走了……

翔想著這些的時候早已與影回到飯廳坐好，其他孩子都很興奮地問著影到底是什麼事，卻沒有人來問翔，這讓翔理解到，辛蒂大概是內向的人，並且和這群人生活得不怎麼融洽，而影則是照顧她的大姐頭。

下一瞬間，一切都變了。

四周只剩下他一個人，其餘的孩子都不見了。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三章：凱特與辛蒂（二）

正當翔思考著發生什麼事的時候，「暗」已經率先說明起來：

『因為是夢，斷斷續續也是理所當然的，現在應該是吃完飯後，其他孩子都去午睡，而修女叫你待在這裡。』

翔聽到這裡便已經懂了，況且只要他仔細回憶，其實隱約也有吃飯時的記憶，不過模糊極了而已。

把這一點默記在心裡的翔，只見他從椅子跳到地上，步履不穩地朝著走廊深處的房間走去。

到了門口，他便聽到影與老邁修女的對話聲：

「修女，求求妳，我一個人去就好了，我能做兩個人份的事，不要讓那個人把辛蒂帶走了。」

「凱特，我知道妳很乖，可是……」

修女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啜泣聲，在外面的翔也不知道這哭聲到底是修女心痛，抑或是凱特無力拯救好朋友所致。

『「暗」，本來我，也就是辛蒂應該是待在飯廳，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吧？』

『不清楚。』

果然是這樣，既然是影的世界，也就是說不可能知道影所不知道的事，以後繼續利用這點盡量多問「暗」來弄清楚事情吧。

『那麼在我行動之前還有一個問題，你怎樣判斷我所做的事對影而言是幸福呢？你說過你不懂吧？』

『嗯，我的確不懂人類的幸福是什麼，也不知道做什麼才能讓我的契約者感到幸福，但不代表我不懂得判斷她是不是身處於幸福中。』

自有標準嗎？無論如何，既然說有三件憾事，而其中一件在這個時候，怎樣想也是沒辦法阻止辛蒂被帶走？不過其實也有可能只是自己落到那個田地？畢竟就算再好的朋友，遇到那種事情也應該先在意自己……

翔想到這裡便覺得無法再推論下去，原因很簡單，就是他的身邊便有一個能夠不顧自己願意為他犧牲的銀，至於目前被他視為另一個自己的派洛也是這樣的人。

人可以為了另一個人付出一切，犧牲一切，翔並不能抹煞這樣的可能。

那樣的話，我和影都沒被帶走就一定是最好的結局……嗎？

翔之所以對自己的結論感到疑惑，是因為目前的情報實在太少了，年僅四歲的影，其表現無論怎樣分析都比其年齡成熟得多，一個四歲的小孩子竟然會想到人口販子之類的事情，天知道有過什麼經歷才會懂得這些。

只是無論如何，他知道自己得在這個時候行動，他推開了門，只見修女正把影抱進懷裡，以那滿是皺紋的手，輕輕撫摸著影那烏黑短髮，翔就這樣跌跌碰碰地走了過去：

「不用擔心，沒有問題的。」

翔當然不懂外語，不過似乎因為是夢的關係，就像當初他自然地回應了影的話一般，所以並沒有任何問題。

而翔這番話，不只是對著修女說，同時也是對回過頭來，一臉錯愕的影說。

「我……我對不起妳們……」

修女張開了手，把翔一併拉進到懷裡，一頭樁進兩個小孩子的肩上，咿咿嗚嗚的什麼都說不清楚。

翔有點難受，而且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他很快就把這些想法丟棄，因為接下來才是重點。

就這樣過了一會，黑衣人一直在外面等待，所以修女就算再怎樣捨不得，也只能伴著二人走過殘舊但充滿回憶的走廊，把二人交到一個陌生人手上。

修女只能站在門口，目送著翔與影，也就是辛蒂與凱特跟著黑衣人上了輛汽車，揚塵而去。

駕車的不是黑衣人，卻也和黑衣人一樣的裝扮，他們二人坐在前面什麼都沒有說，至於翔與影則在後座。

翔望著把整個人貼在玻璃窗上的影，低聲說：

「影……不，凱特，妳在想修女的事情嗎？」

「嗯……她不想把我們賣掉的，只是無可奈何……我們要努力掙多點錢，不能讓其他孩子也被賣掉，不能讓我們的家倒下。」

聽著與年齡完全不相符的話語，翔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知道未來發生什麼事的他頓時百感交雜，話都說不出來。

隨著汽車穿過街巷，影已經看不到孤兒院，只得重新坐好，精神自然轉移到接下來會互相倚靠的夥伴上：

「倒是辛蒂，妳今天好像很奇怪？好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

「怎……怎麼可能，妳的錯覺啦，而且重點不在這裡，現在應該多想想接下來的事……」

翔一面說一面把臉往影靠近，在她的耳邊輕聲說：

「待會紅燈停車時，我們一起逃。」

「咦！」

「噓……」

影大概沒想過辛蒂會這麼大膽，免不了驚叫了一聲，這自然引起了前面黑衣人的注意，不過似乎因為他們二人一直都算順從，所以只瞪了一眼也沒多說什麼。

冷靜下來的影也在翔耳邊細聲地說：

「不能，先不說能不能從這兩個人手上逃走，這會害到修女她們……」

喂喂，這傢伙真的只有四歲嗎？怎麼會想那麼多，該不會是什麼神童之類吧……

「放心啦，那裡除了我們兩個是四歲之外就沒其他人了是吧？比起找麻煩應該會先找人替補吧？」

「是這樣嗎？可是就算真的讓我們逃跑了，又能去哪裡？」

天啊！突然覺得一直在身邊的是銀實在太好了……

「總而言之先逃不就對了？總好過被陌生人帶走吧？」

「是這樣嗎？」

可以肯定影在「午夜」的基地受了很大的刺激，根本不能想像幼年的影會是這副模樣……

帶著這樣感慨的翔選擇胡扯了幾句，一直注意著街道的情況，當他發現到心中的理想目標，而汽車又剛巧停在紅燈前時，他二話不說就拉著影衝下了車。

「聽我的就好！」

翔只拋下了這句話，也不理會影其實已經冷靜下來，二人一同朝著街道上一個看上去高大威猛的男人衝去。

想當然，黑衣人的反應也不簡單，在翔推門、影被拉著下車的時候，他也反應過來從後追上，凶神惡煞地從後追趕。

此時翔與影不過是四歲的小孩子，步履自然短，只是黑衣人始終要繞過汽車才能追趕，而他們又是向著斜後方衝出，再加上那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就在不遠處，所以他們總算趕在黑衣人追上前便先跑到了男人的所在。

「先生，救命，他們突然綁架了我們兩個……」

翔雖然覺得自己這樣的舉動快要讓他心裡產生莫名其妙的變化，但他還是盡量裝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並且露出了手腕上的紅痕──當然是他在車上自己捏出來的。

本來那男人對於這突發情況而愣住，又或者可以說是有點猶豫，可是看見翔，也就是小女孩手腕上的紅印，再加上黑衣人那一副毫無疑問就是惡人的表情，當下立即就護在翔與影的前面，呼喝著黑衣人別再胡來。

而翔與影早已趁著那男人挺身而出之際，不要命地逃出兩條街，溜進一條橫巷才停下來，他們現在終究只有四歲，這樣奔跑便差不多耗盡他們的力氣。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三章：凱特與辛蒂（三）

「哈……哈……哈……辛蒂，完全沒想過……妳這麼厲害呢。」

妳才厲害好不好，四歲一般不就只是懂吃喝玩樂而已嗎？

翔當然只把這番話藏在心底，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說：

「總而言之先繼續走吧，得找個安全地方休息，然後再作打算。」

翔雖然是這樣說，不過他當然並不需要真的有什麼打算，畢竟現在是在夢中，只要改變到影被「午夜」帶走這件事，應該就足夠了。

完全不知道翔打著什麼算盤的影自然同意了翔的話，露出了一直以來都沒看見的笑容，牽著翔的手走起來。

只是二人還沒有走出橫巷，背後傳來了一道讓人不舒服的女性聲音：

「還真麻煩……該說頑皮是小孩子的本性嗎？」

那看上去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嘴裡叼著一根竹籤，上半身穿一件潮流夾克，活像一個不良少女。

可是翔知道這人並非什麼不良少女，而是貨真價實的獵靈少女，因為那件潮流夾克底下，露出了內裡防護服上代表組織的徽章──被黑雲遮蓋分成三段的淡黃色彎月，毫無疑問就是「午夜」。

「辛蒂，快跑啊！」

眼見同伴愣住站在原地，影自然一邊叫喊一邊拉著翔，可是就在影的話聲剛落，本來站在巷口的少女已經來到二人身後，一手一個提了起來。

影大概是想到他們逃走之後的下場，此刻自是死命地掙扎，不過少女根本完全不理會，身為獵靈少女的她，即使是在提著兩個小娃的情況下還是輕鬆藉著公寓伸出的物體作為踏步處跳到屋頂，然後朝著某個地方高速前進。

『「暗」，原本的事情不是這樣的吧？至少她們兩個應該乖乖去到「午夜」的基地？』

『沒錯。』

『那麼如果根據之前說法，這裡的人都是以影的認知作為藍本，像這個獵靈少女此刻出現在這裡把我們逮住，那麼可以判斷從影的觀察來說，這個獵靈少女應該是個小心謹慎，或者類似意思的人？』

自從進了「夢迴秘法」之後，每當翔詢問的時候「暗」的反應都很快，而且都是知無不言，可是對於翔這番話，「暗」卻沉默了一會後才回答：

『魔王，你覺得這個對契約者很重要嗎？』

翔當然注意到這一點，卻也沒有細問，只是繼續對答：

『其一吧，這當然是猜的。另一個重點是，這會影響之後我對所遇到的人的判斷，假如這個世界真的完全以影為中心，那麼每一個人都在反映影的內心世界。』

翔的推論其實很簡單，這個世界所發生的必然是影所知道的「事」，這個「事」並不只是指發生過的事情，還包括了那些影所認識的人。

在這個世界裡作為目前唯一變因的翔，自然可以輕易改變事件的發展，例如從黑衣人的汽車上逃走。

結果卻是被「午夜」的獵靈少女逮住，既然會發生這種、把和本來不同的發展修補到原來發展的事情，在知道這並不是發生過的條件下，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獵靈少女是影熟知的人，並認為那獵靈少女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而要作出這個推論當然還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影事先並不知道那個獵靈少女在這裡，例如像是護衛或支援以備有什麼意外，從影在車上的表現以及之後被抓住的驚慌便能夠確定這條件成立。

『嗯，魔王你的想法沒有任何錯誤，不過我能說的是，第一個時間點已經錯過了……』

就在翔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他的眼前已經不再是在公寓或大樓間跳躍的驚險風景，旁邊因為認識到對方非比尋常而放棄掙扎的影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間水泥房間。

牢房──這是翔第一個觀感。

不過當翔完全清醒過來，打量四周之後，就修訂了這個觀感。這裡雖然是水泥獨立房，但至少有半封閉式的獨立洗手間，一張木書桌，一個放滿了書本的書櫃，還有一張他現在躺著頗為舒適的木床。

各種木製的傢俱為這個充滿壓迫感的房間緩和了不少。

翔察覺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他的身體成長了不少，這害得他更為尷尬，思緒一陣混亂之後總算冷靜下來，把精神集中在正事上，也就是仔細回憶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

以最簡單的方式概括，那就是辛蒂與凱特在四歲時被抓到這個「午夜」的基地後，便終年無休地接受系統式的訓練，直至現在已經過了六年。

不過要翔以這麼簡單的方式總結這段回憶，心中會忍不住泛起一抹苦澀。

所謂的系統式訓練，主要分為知識與戰鬥能力兩方面。知識當中又包括了普通人的常識，以及獵靈界的知識；至於戰鬥能力則除了直接的肉體戰鬥技巧訓練外，也包括了如何對付個體強大的敵人，翔當然知道這些都是針對魔王。

可是這些並不是重點，認真說起來，就只是和普通正常的小孩學習不同的事物而已，真正讓翔感到苦澀的，是這裡的制度。

除了他與影外，還有其他四個同齡的女孩子在這裡接受訓練，一共六個人，也被分成了六個等級。

這個等級其實也是她們六人的排名，排名越前，在這裡就有更高的自由度，吃的食物也越好，也能提出一些要求，而排在最前的二人，其食物甚至要比這裡的工作人員更好。

翔完全不懂得這種階級制度有什麼好處，但對於四歲就在這裡成長的孩子來說，這裡學習、遇到的一切就是她們所認識的一切，自然不會去質疑這個制度，反倒覺得是理所當然，從最初一起互相扶持的關係，變成了勾心鬥角、競爭的關係。

在這之中有二人是例外，那就是幾乎一直排在首位的凱特，以及一直徘徊在四至五位的辛蒂，在辛蒂面對其他人的嘲笑或者欺負時，凱特總是會挺身而出。

這一切都只是翔在腦海裡的模糊印象，就算想要知道確切發生過的事情也是無能為力。

唉……實在可以想像影為什麼會有那麼深的恨意了，如果一直被困在這個小房間內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倒也沒事，可是當她成為獵靈少女去到外面的世界，就會知道過去十多年的生活……能稱得上生活嗎？

不過影那般專心一意追殺我，不惜拚上自己的性命，說不定這就是「午夜」用這制度的目的吧？把恨意都轉移到魔王身上。

想到這裡的翔，決定暫時不再深究，因為目前他得去思考更重要的事情。

第一個時間點已經錯過，也就是只剩下兩個機會，不過已經在基地內，還能夠做些什麼呢？

翔望向斜上方，也就是在房間角落的球體式監視器，這群孩子的一舉一動無疑都被監視著。

目前首要的事情應該是與影接觸，確認她在這個時間點裡有什麼遺憾。負責教導人類知識的導師、獵靈界知識的另一位導師、戰鬥方面也就是把我們逮住的獵靈少女，以及還有一個負責飲食及監測身體狀況的醫生，全部都是重點對象，至於其他孩子暫列作次一級，待見面時再作決定……

就在翔打定了主意時，床邊的電子鬧鐘響了起來，顯示著下午三時正，根據時間表，這群孩子接下來要進行每兩星期進行一次的實戰測驗。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四章：一起洗一次（二）

「嗯……辛蒂，怎麼了？哪裡受了傷嗎？還不進去？還有二十分鐘就到預定吃晚飯的時間。」

走在最後的露比自然看到翔整個人僵硬地定在門前，而她那番提問之後緊接著提醒的話，反映出她有點不耐煩。

就算妳這樣說……我也不能進去啊！

翔面前的是女浴室。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一番激烈的戰鬥過後，還是人類而不是獵靈少女的她們，當然是要洗澡了。

而為了方便，這裡採用的設計是劃分成兩個區域，外面一個大型的更衣間，內裡則是以粉紅色磁磚分割的獨立沖洗間。

有苦難言的翔只能傻傻地望著露比，而後者也是一臉嫌麻煩樣的叼著竹籤，她自然不可能知道翔為什麼站在原地。

藉口！趕快尋找藉口！這算什麼事件！別跟我說之前的實戰測驗都只是為了此刻的部署，讓人遺憾的事件是在內裡發生！

就在翔幾近崩塌的時候，突然背後伸來了一雙手，直接在他的胸前揉來捏去：

「哎喲，小辛蒂，怎麼了嗎？該不會我剛剛的短刀在妳身上不應該的地方開了口子，所以才不敢洗澡吧？」

怎……怎麼會……

「尼基？嗯……算了，總而言之妳把辛蒂弄進去，快點洗好，沒剩多少時間了。」

不只是翔，就連露比都感到奇怪，畢竟她們之間的關係應該不怎麼好才對，不過麻煩要是就這麼處理掉，對露比而言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所以索性就這樣推給尼基。

但是翔可不會這麼想，他此刻可是擁有辛蒂的感覺，毫無疑問是一個女孩子的身體，對於被尼基上下其手，難免會有點反應──特別是他本身是個成年人，因為知道這些事情而變得更敏感了。

為了脫離這窘況，翔自然拚了命地掙扎，可是尼基的力氣要比辛蒂大上不少，加上是被從後架住，一時之間也掙脫不了。

對此翔只能藉著思考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拚命地思考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大概是因為這種「絕境」，他一下就把實戰測驗時一連串的細節以及「夢迴秘法」的線索串連起來：

「快……快停下來，妳……妳是……」

「哎呀呀，這麼快就穿幫了嗎？不過無論如何，妳都要進．來．喔！」

直至這時，誤以為翔有跟著自己走的影才察覺到事情的發生，當下就是怒氣沖沖走來並且大喝：

「尼基！妳在幹什麼！快放開辛蒂！」

「只是開玩笑而已啦，況且妳不好奇『小辛蒂』為什麼不敢進來嗎？」

影，這個時候的妳也太好騙了吧……

翔放棄掙扎了，畢竟要是他真的全力反抗，混亂之中說不定會發生讓人更加尷尬的意外。

雖然說這裡是夢境，但是他總算記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銀也與他一起進入到這裡來。

目前胡鬧著的尼基，毫無疑問就是小菲，她應該是偷偷叫「暗」把她帶進來的。至於銀應該是羅賓，因為他終於想到，剛才實戰測驗時，羅賓所使用的招式正是銀使用鐮刀的技巧。

失策了啊……

帶著這樣的感慨，翔可謂被「拖」著進入到更衣區，並且被小菲擱在長椅上，凱特、尼基以及羅賓都圍在旁邊，至於莎莉和蘇珊則僅在另一邊奇怪地打量著，這也算佐證了尼基與羅賓的真實身分。

這時影已經冷靜下來，自然察覺到尼基與羅實的態度實在太奇怪，不禁萌起了戒心：

「尼基，妳這次又有什麼企圖？」

才沒有什麼企圖，一定只是想要胡鬧一番而已……

翔繼續在心裡慨嘆，影這樣質問其實正常不過，排名第一與排名第二，本來的關係就非常惡劣，而影因為一直非常照顧辛蒂，所以敵不過影的尼基，過去自然經常找辛蒂的碴。

「哎呀呀，怎麼說到這個份上呢？既然是這樣，那也沒辦法啦，來，小羅賓，去『洗澡』囉。」

雖然胡鬧，但總算有所分寸。銀因為沒辦法與我接觸，肯定是背地裡聽著小菲的「號令」吧……

翔目送著二人退開，卻也沒辦法鬆一口氣，畢竟他現在還是身處更衣區，而且是女性專用的更衣區，還有一個洗澡的難關。

正當翔在心裡思考著要怎樣應付影的慰問時，沒想到影竟然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報以一個微笑就脫起衣服來，翔只得趕緊別過頭，隨即感覺得到背後似乎有某道視線盯著自己。

不過什麼都沒說？怎麼看都像是有話想說但沒有說而已……所以問題點真的在這裡嗎？

翔藉著思考讓自己分神，不去想像眼前是一副怎樣的景象，不過似乎也因為這樣而令影不得不說話：

「辛蒂妳也快點啦，這樣拖拖拉拉會誤點，被教官訓話，妳也看到剛剛教官的樣子多不爽了。」

「知……知道了，妳先進去，我跟著來。」

「好吧，那我先進去囉。」

其實這個時候更衣室已經剩餘他們二人，隨著影進到內裡的洗澡區，翔總算能夠稍稍放鬆下來。

他打開了寫上自己名字的儲物櫃，內裡放好了替換的衣物，讓他不禁又嘆了一口氣，不過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認命了。

在洗澡的過程中，他決定與「暗」對話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對了，雖然你說不用大驚小怪，不過我還是覺得這件事應該三不五時就確認一次，到現在為止事情的發展和本來的過去有什麼不同嗎？當然排除掉小菲的胡鬧。』

『那包括你和我的契約者去體育館路上交談的事情嗎？』

『嗯……這麼說有點複雜呢，如果排除的話就沒有改變？』

『是的，一切一如往常。兩星期進行一次的實戰測驗，早上在房間內自由活動，午休後開始實戰測驗，洗完澡後到飯堂吃晚餐，之後回到房間自由活動，晚上十時準時休息。』

『這樣啊，也就是說沒有線索……』

感受著熱水沖刷著身體，雖然目前的身體讓他很尷尬，但是成為獵靈者後的翔，實在久違這清爽的舒服感覺。

可是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背後的磨沙摺門被拉開，本能反應地回過頭，可是轉了一半卻又醒覺到這是什麼地方而停住。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四章：一起洗一次（三）

「辛蒂，不用緊張，是我。」

「影……不，凱特，為什麼……」

翔的話還沒說完，便感到後背傳來柔軟的觸感，是影從後抱著他。

「等等，妳在……」

「別說話，讓我說。」

翔已經整個人嚇得不敢動彈了，只聽到摺門被關起的聲音，分不清前面灑來的熱水還是背後的體溫更熱。

「只有這裡才安全，沒有監視器，監聽器也因為水聲而失效，所以可以放心說話……辛蒂，來到這裡果然很痛苦吧？」

咦……重點來了！

翔一下子認真起來，自然就不理會目前的情況：

「等一下，凱特妳怎麼突然說這個？」

「不是突然的……先不要說其他了，妳在這裡過得很不愉快吧？所以去測驗之前，才會說那番話，對不？」

是受了我那番話的影響嗎？

翔決定先沉默向「暗」確認，「暗」卻已經猜到了翔的意圖而率先說：

『原本沒發生這樣的事。』

『嗯，所以弄了一天，就是等現在啊……只是沒想過，竟然會是那番話導致。』

「辛蒂，誠實告訴我，妳很痛苦吧？」

「如果我說沒事，又或者真的很痛苦，妳打算做什麼？」

聽著翔的回應，影知道要是自己不說明清楚，翔並不會坦白回答自己，所以她只好輕嘆了一口氣，把頭擱在翔的肩頭上，耳語說：

「假如有機會，妳會想逃離這個地方嗎？」

雖然不知道影是因為辛蒂還是她自己的關係，但毫無疑問是真的想逃走吧……這麼想來，過去的影應該是有想過要帶著辛蒂逃跑，可是最後都沒有行動，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後悔？

「真的？」

帶著這樣想法的翔盡力裝得驚訝，並且流露出想要支持影行動的感覺。

「嗯，真的，今天早上補充物資的雪地運輸車來了，預計今晚就會離開，只要我們偷偷乘上的話就能離開這裡了。」

「可是這個基地那麼多監視器，我們沒辦法隨意走動的啊。」

「我自然有計劃，所以辛蒂，妳想逃走嗎？」

翔很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影就迫不及待把整個逃走計劃說出來。

他靜靜地聆聽著影的全盤計劃，她本來的緊張與輕微的憂愁漸漸轉變成興奮，翔憑著她的計劃就知道影為這番逃走已經準備多時，如此的改變大概是她沒想到「辛蒂」會同意。

只是同一時間，翔在心裡嘆了一口異常沉重的氣。

他不得不承認影真的很厲害，即使只有十歲的她，也能從過往──這些年來她並沒有白白浪費──的端倪裡找出規律，從而制訂出一個要是翔不是知道內幕也找不出任何破綻的計劃。

也就是說，不知道內幕的影，令這個計劃出現了一個致命的破綻。

根據影的計劃，簡單來說就是晚餐之後、睡覺之前的自由活動時間裡，透過裝作不舒服的方式前往醫務室，然後合力把醫生打暈，利用醫生的通訊器把看著監視器的保安員叫出來，說是藥物用完需要從倉庫那裡拿，她們就埋伏起來把這保安員打暈，那麼這段時間就沒有人監視，她們二人趁著這段時間衝去已經卸下物資的雪地運輸車，躲在空的箱子裡。

影已經調查過這一切，不論進入還是離開這個基地時，都不會有什麼嚴密的檢查，所以只要成功登上運輸車，基本上就是她們的勝利了。

翔當然知道原因，而這也是那個「內幕」──這個基地是「暗」特別製造出來的靈界，「午夜」的人根本不需要防備什麼，最多也就安排足夠的人員監視她們這群少女而已。

影不知道的這個內幕，便成為了她計劃中的破綻，因為她不知道不論任何人想要進出這個靈界都需要得到「暗」的同意，當然這會非常麻煩，那麼最可能的情況，便是「暗」把權力下放給他的契約者。

換言之，她們二人要進出這個基地，必定會被獵靈少女──很大可能就是被露比發現。

心裡知道這些的翔卻不能說，因為這個夢境一切都合乎常理，所以他並沒辦法向影解釋。

她們知道獵靈界的事情，擁有獵靈者的知識，但不是獵靈者的她們，是根本不可能感覺得到靈力以及靈界的存在。

影把她的計劃全都告訴了翔，並且確定翔記清楚每一個細節，叮囑他要小心行事之後就離開了。

「註定會失敗，只是嘗試的話她會感到幸福嗎？」

自言自語了一句的翔關掉了水栓，拉開摺門想要拿掛在旁邊的毛巾時卻看到羅賓低著頭站在面前。

「那個……我確認一下，妳是銀沒錯吧？」

對方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才說：

「剛……剛剛我看到影從……從這裡走出來……你們……」

誤會！這是誤會！而且妳想到哪裡去了！叫人親自己也不會臉紅，現在妳連耳根都紅了！才十歲好不好！根本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雖然翔在心裡是這樣想，不過表現上還是耐心地解釋說：

「銀妳放心，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這麼說也不太對，妳也知道我們是為了什麼才來到這夢境吧？剛剛我在改變過去發生的事……」

「嗯，翔你不用緊張，我明白的。只是我想……我想……能一起……一起洗一次嗎？小菲說那個什麼戲水……」

聽到這番話的翔簡直就要崩潰了，甚至還聽到站在後面的小菲終於忍耐不住而笑出聲來。

「真的完全弄不懂妳們兩個進來是為了什麼的……」

正當翔苦笑地說著，因為冷靜過來而不禁再次對目前的狀況感到尷尬時，他只覺眼前一花，身處的地方已經不是浴室，而是今午醒來的房間。

他立即望向旁邊的電子時鐘，是同一日的晚上八時三十分，距離影預定計劃開始的時間還有三十分鐘。

呼……真該說時間剛好嗎？

翔在心中慶幸時間突然就跳過實在太好了，想到這點腦海又禁不住浮現出半分鐘前的影像，當下他立即重新集中精神，免得自己胡思亂想。

「不過現在還有什麼能想呢？影到底會不會幸福，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至少目前看來，逃出這裡是她想做的事。從今天的對話來看，怎麼也像是因為『辛蒂』責備她而作出這樣的決定……」

翔用雙手墊在腦後，舒服地躺在床上，繼續自言自語：

「是不是真的完全沒可能逃出去呢？假如這次行動成功，那麼影絕對會幸福，無論她只是想拯救自己或者拯救辛蒂……」

「我想，影想救的是辛蒂。」

「是嗎？是這樣嗎？」

翔沒有多想就回答，然後才察覺到這是屬於辛蒂的房間，怎麼可能會有第二個人存在，嚇得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原來是銀。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四章：一起洗一次（四）

對此銀只是報以微笑：

「因為剛剛轉眼就不見了，所以有些擔心，不能來嗎？」

雖然此刻銀的外貌看上去是羅賓，但是翔還不至於笨得看不出銀的心裡想法：

「我剛剛那句話只是開玩笑啦，並不是說妳們進來真的只是為了好玩，至於能不能進來，我想應該沒問題吧？現在是自由活動的時間，也沒規定不能進其他人的房間。」

翔輕輕拍了床一下，銀便會意高興地坐在翔的旁邊：

「感覺真的很有趣，我和你都變成不同人了。翔……也變成女生了……」

「這句話肯定是小菲叫妳說的吧？」

「誒！翔果然好厲害，這也知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

翔在心裡嘆了一聲，雖然這樣玩樂下去確實能讓心情得以放鬆，但是他更在意銀剛進來所說的那句話，因此以稍微認真的語氣說：

「先不說這些了，剛剛妳說影想救的是辛蒂，是憑感覺嗎？」

銀也不再胡鬧，眉頭蹙起來一副認真的樣子：

「該說感覺嗎？雖然也是有這樣的感覺，就像姐姐看待妹妹的感覺，不過這個結論，是我和小菲討論之後得出來的。」

「哦……討論嗎？」

翔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如果是透過討論得出這個答案的話，那麼就是指他沒能發現某些細微的線索。

只見銀輕咳了兩下，清了清喉嚨：

「翔他呀，是沒辦法知道這件事的，這個夢境裡每個角色應該都是從影的視角出發，因此影想要對辛蒂隱瞞的事，作為辛蒂的翔是沒辦法看清楚，相反對猶如敵人般存在的我們來說，可謂旁觀者清，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還有一個重點，影根本不在意旁人，自然就不會對其他人有那種不想表露心聲的戒備。」

呀……也用不著裝小菲的腔調吧。

翔禁不住苦笑，而銀對於逗到翔笑也感到高興，一副很神氣的模樣像在說「看，這次我能幫上忙了吧」。

就這樣二人多聊了一會，到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翔讓銀先行離去，接著便開始執行影的計劃。

從裝病，獲得准許移動到醫務室，輕鬆把完全沒有防備的醫生打暈，然後把保安員騙出來再埋伏打暈，全部都非常順利。

二人的行動根本不像十歲的女孩子，這是她們多年訓練出來的成果，也可以說基地裡的人根本沒想過她們會做出這種事。

畢竟，她們已經在這裡安穩地接受訓練了六年，完全封閉地生活著，一切的知識都經過嚴謹的篩選，以讓人感到噁心的說法來說，這六個孩子應該成為了扯線人偶才對。

事實卻是翔與影做出了逃走的行為，不只是想，是真的做了出來。

兩個孩子把保安員扔進了倉庫關好門後，便順著原定的路線，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這個基地唯一與外面連接的停車場。

完全沒有人，根據影調查的規律，還要二十分鐘左右司機才會來到這裡把運輸車開走。

「沒問題的！」

影不敢說話，只是向翔打了個眼色，把這樣的訊息傳給翔。

翔對此點了點頭，然後與影分別進入了一個只要蜷縮身體就能擠進去的箱子，默默地等待著。

噗通，噗通，噗通。

翔並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心跳聲，知道此次逃走結果的他並沒有半點緊張。

那麼這聲音應該就是來自影的了，雖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切都是為了辛蒂嗎？這麼說來，現實中的辛蒂去了哪裡？傑克曾經說過這組織只有三個人在獵靈界曝光，其中一個肯定是影，那麼其他二人呢？可惜當時沒問清楚……不對，問「暗」不就好了？

想到「午夜」是「暗」的從屬組織時，翔不禁暗罵了一聲自己太笨，他不一定要從現在這個時間點找線索，在屬於他的「現在」也是可以的。

可是當翔以意念向「暗」詢問後，卻換來了一陣沉默，過了兩三分鐘才獲得回覆：

『在下一個時間點你就會知道了。』

之後無論翔再怎麼問，或者換上一些不相干的事，「暗」都沒有回答，這令翔有點不爽。

『「暗」，到底你是不是想要影得到幸福，這不是她的願望嗎？』

『這點毋庸置疑。』

『那你為什麼不答呢？這當中可能藏有線索，不懂人類情感的你不能判斷，但我能啊。』

『魔王，你別弄錯先後次序了，讓你進來這「夢迴秘法」，是要你以行動證明給我看，我給予幫助只是人情。』

『人情嗎……』

翔輕吁了一口氣，他心裡知道「暗」根本在隱瞞一些事情，身為上古之靈的他怎麼可能會談什麼人情不人情，而這一切肯定和之前那番沉默有關。

因此翔也不再和「暗」搭話，收拾著變得混亂的思緒，重新集中在目前的事情上。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聲音，哼著不知名歌曲的司機，連檢查車廂都沒有做就開車了。

伴隨著引擎的發動聲，翔感覺得到躲在旁邊箱子裡的影有了些很輕微的動靜，不過很快又停了下來。

當她知道失敗的時候會有什麼反應呢？如果銀和小菲的推斷沒錯，那就應該是會歸咎於自己吧？被抓到可真不是開玩笑……

真是麻煩，有三件事後悔沒做，但做了其實也不代表幸福……咦！等一下，這兩者的確沒有必然關係，影想要的是幸福，後悔的事是個提示，那麼也有可能不用達成那些後悔沒做的事情便得到幸福？

如果這想法正確，再加上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辛蒂的話，那麼也有可能……只要我幸福的話，影就會幸福了？

想到這裡的翔，感覺到運輸車輕輕拋了一下，憑著聲音判斷是從硬地行走轉到軟地，也就是說她們二人已經從基地的內部來到外面了。

呼……看來影還少想了一點，就是寒冷的問題，不過幸好這輛車本來的設計有包括載人吧？雖然冷但還算忍受得了，應該吧……

翔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同時也覺得奇怪起來，因為露比抑或其他獵靈少女沒有出現。

難道我的想法出錯？即使普通人都能自由進出嗎？但如果是這樣也不合理，如果任何人都能自由進出的話就需要有一定的守備才對……

就在翔還來不及作進一步思考的時候，一道讓人產生不舒服感覺的女性嗓音傳來，是露比：

「兩位大小姐，我想大概再過十五分鐘，妳們的身體就會開始凍傷，到達城市之前應該就會失去意識吧。」

露比以打趣的口吻說著，聽起來比起警告，更像是在期待事情的發生。

妳要怎樣做呢，影？

翔也不回應，靜靜地待在箱子裡。

「認輸，全都是我指使的，辛蒂是受我要脅才會在這裡。」

往自己身上扛……符合銀與小菲的推斷。

聽到旁邊箱子打開的聲音，翔便跟著影走出來。

「呵呵，以為我不知道妳們兩個的關係嗎？況且輸家是沒資格談條件的，凱特。」

露比依然叼著一根竹籤，完全不理會跪在地上，強忍著才沒有哭的影，剛把頭探出來的翔看到這番景象，難免在心裡嘆了一聲。

「坦白說，就算身為妳們的教官，我還是覺得妳們繼續躲在內裡比較好，死了說不定更舒服呢。」

此時露比走到尾端，準備打開車門的時候，跪在地上的影卻突然發難，攬著露比的腰一同衝出車外。

「搶車，別理我！」

那一刻影的眼神所流露出的堅決與果斷，完全震懾了翔，幾乎讓他立即就行動起來──

也只是幾乎而已，越是危急就越要冷靜，翔知道這一刻是命運的岔口，接下來他有兩個選擇，一是聽從影的吩咐奪車，二是跳下車去幫助影。

翔無法肯定影會因為哪一個行動而高興，說不定影心裡希望他能一起「對付」露比，就算明知道不可能鬥贏露比。

至於奪車這個行動，其意義只在他轉身回到車內，因為他是不可能奪到車的，就算真的讓他打昏了司機，又懂得駕駛運輸車，但影根本沒辦法拖住露比。

所以這個抉擇的重點只在於──轉身，跟著跳下車──這代表順從影的願望，還是陪伴在她的身旁。

翔知道自己要作出抉擇，而且得立即作出，否則只要遲疑個兩秒，影就會被露比制伏。

下一秒，翔從車尾跳了下去。

這個時候，影跟露比理應是抱在一起在雪地上翻滾，可是身為獵靈少女的露比，在落地的一刻便已經取得了平衡，接著輕易扳開了影用盡全力緊抱的手，把影像沙包一樣往雪地重重一摔。

那一摔雖然要不了影的命，但是也足以令她暈上一暈，可是她還是拚命地掙扎，想要爬起來，卻被露比完全不留情面地一腳踩在肚子上，頓時動彈不得。

「為什麼……」

影看著的並不是冷笑著的露比，而是剛從車上跌下來在雪地翻滾中的翔，一直強忍的眼淚終於忍耐不住傾瀉而出。

相隔了十多公尺的翔自然不可能聽到這句話，好不容易才止住滾勢的他連忙爬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衝向露比。

露比叼著那根竹籤，側頭斜視著向自己撲來的翔，依然冷笑著的她就像在踩蟑螂一般，直至影幾乎翻白眼她才把腳鬆開。

翔完全不理會準備要對付自己的露比──其實後者也根本不需要準備，扯盡了嗓子朝著影大喊：

「凱特！妳想要保護我的心情，我也是一樣的！」

只是這一瞬間，翔的眼前已不再是白茫茫一片，而是那熟悉不過的地方，他那第一印象稱之為牢房的個人房間。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五章：永遠都會等妳（一）

「不是開玩笑吧？竟然在這種時候跳到第三個時間點？」

就算翔覺得再難以置信，也只能對這樣的現實苦笑，看著旁邊像是刻意提醒他的電子時鐘，上面的日期已經是兩年後，這群孩子已經迎來了十二歲。

確認完狀況的翔，知道再激動也是於事無補，便先冷靜下來搜尋這個身體裡的記憶。

只是就和之前一樣，並沒有很仔細明確的記憶，當中的確有著他和影從基地逃走，然後被露比逮住的記憶，可是最後在雪地上事情的詳細發展，無論他多集中精神也記不起來，所以沒辦法肯定那番話有沒有傳遞給影。

反倒關於事後懲罰的記憶鮮明得多，按照這裡的制度，其懲罰嚴厲的程度可想而知，甚至讓翔不忍再去回想。

翔深呼吸了幾次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雙手墊著後腦躺在床上，然後重新審視兩次事件的共通點。

只是他還來不及細想，思緒便被敲門聲打亂，敲門的人也不待他回應就兀自開門走了進來，嚇得翔立即坐起來。

「喲，魔王。」

露出甜美笑容揮著手的女生，是排名第二的尼基，亦即是小菲。

「小菲？怎麼了？」

看見是小菲，翔才總算鬆一口氣，他可不想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開始挑戰第三件事。

「哎呀，難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短短一會就忘記我們經常有『肌膚之親』嗎？」

「肌膚之親可不是這樣的意思，另外這番話別讓銀聽到，解釋起來就頭痛了。」

「不用擔心，銀今天是沒辦法來的啦。」

聽到這句話的翔稍微錯愕，他早已習慣與小菲的對話，因此知道她在非危急關頭下，說話總不會明言，而是把重要內容隱晦地藏在用字上面：

「妳說沒辦法來而不是不會來，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呀。我和銀不同，在這個『夢迴秘法』裡，並不是所有時間都能自由控制這具身體的。我想以你的腦袋，應該從那一次實戰測驗中看出來了吧？」

對此翔認真地點了點頭，當時他們是在浴室才相互確認對方的身分，而不是在離開房間見面時就確認，或者是實戰測驗之中，儘管這有可能是小菲的惡作劇，但翔認為銀沒辦法做出那麼高難度的偽裝。

因此翔心裡早就猜到這一點，但一直沒有理會，畢竟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影響到事情發展的應該只有身為影重要朋友的「辛蒂」，銀與小菲本來就不是「暗」想要安排進來的人。

不過小菲現在特意過來說……等等，特意過來？無法控制但特意過來……

想到這裡的翔，立即知道小菲出現在這裡的意思了。

「小菲，妳認為當妳或者銀獲得自由時，應該就是事件的重要時間？」

「呵呵，誰知道呢？」

還有另一個意思嗎？

看見小菲這樣的反應，翔不禁如此想著，可是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到第二種意思，而小菲似乎已經把話說完而準備離開。

直至這時，翔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覺得當下說不定是個最好的機會而把小菲叫住：

「小菲，等一下。」

「嗯？怎麼了？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該不會是想要些什麼『服務』吧？」

「不是在跟妳開玩笑，而是很認真的事情，稱得上嚴肅，況且妳也應該注意到吧？」

小菲停下本來想要開門的動作，緩慢地回過頭來，招牌的笑容漸漸退去，過了數秒之後輕嘆了一口氣：

「如果你想說我們之間的關係，那還是不要說比較好。從一開始我就提醒過你，不是嗎？別把靈、獵靈者和人類混為一談，當中的界線是不應該逾越的。」

小菲倚靠牆壁站著，微微低頭不敢與翔的目光對上。

「嗯，我知道，如果妳堅持也沒有辦法。可是我知道銀不會說出這番話，她只會藏在心裡，所以我得代她說出來才行──小菲，我們之間並不是什麼主僕的關係，也不是建基於契約之上才會待在一起，說是朋友……不，銀說不定還當妳是可愛的妹妹……」

「停，不要再說下去。」

小菲以異常平靜的語氣阻止了翔。

就是因為平靜，才顯得異常，完全沒了平時那份輕佻、餘裕的感覺。

翔深吸了一口氣，把要說的話在腦海裡預演了一次，深思熟慮確定不會有錯之後，才繼續說：

「好吧，以後我不會再說了，所以妳就再聽兩句。小菲，一切都取決於妳自己，我和銀永遠都會等妳。」

就在翔說最後一句話時，小菲便拋下「已經兩句了」急急地逃出房間。

對此翔輕輕地搖著頭，心想自己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其實就他的觀察，從偶然會和銀聊到的對話中，以及小菲與他們二人間的互動，他認為小菲並不是介意她所謂的「界線」，即小菲並不介意與他們二人親近，但是小菲總會有些時候像是記起了什麼似的，才刻意與二人疏遠或者保持距離。

翔知道小菲並不會說清楚，或許是不能說清楚，因此他才會說，一切都要看小菲自己。

翔把這件事列作處理完後，便收拾心情準備把精神放回到影的事情上。就在此時，房間裡的揚聲器突然響了起來：

「辛蒂，來休憩間。」

「還真是一波接一波，不讓人休息啊……」

帶著這樣感慨的翔，也只能朝著只為排名較前的少女以及職員使用的休憩間移動，知道這次的事件要開始了。

最後一個機會，會是什麼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走進休憩間，等待他的是個叼著竹籤的少女，毫無疑問是教官露比。

「隨便坐就好。」

露比嘴巴上是這樣說，卻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沙發，翔當然不會笨得說些什麼，爽快地坐到沙發上。

「叫妳來不為別的，就是明天的最終考試。」

翔也不答話，點了點頭等待露比說下去。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五章：永遠都會等妳（二）

「我認為明天能通過最終考試的人，不是妳就是凱特。」

「咦……但我只是第五名……」

「和名次無關，咳，這件事妳明天大概就會理解。先不說這個，關於人類可以向靈許一個願望，代價則是成為獵靈少女，這樣的事情妳不可能忘記吧？」

翔點了點頭，先不說他並不是這個時空的人，這是辛蒂她們本身在課堂都學過相關的知識。

「妳們明天能通過考試的人，會成為獵靈少女，這點妳們也應該猜到？」

翔繼續點頭。

「很好，那麼還記得戰略與戰術的課堂上，學過如何對付極其強大的個體嗎？」

翔當然繼續點頭，心裡不禁好奇露比為什麼要說這番話，不過還有一件很讓他在意的事，便是這個露比是影印象中的露比，換言之像現在這般對話，其實影是知道的。

「怎麼一直點頭，突擊測驗，立即回答。」

「呀……是。」

翔也只能努力搜索著辛蒂的知識，可是當他把大概整理出來的時候，就完全愣住了。

這……這戰略不就是對付我的方法嗎？分為地區性力量、洲際級力量以及世界級力量；戰術以試探、確認、獵殺三步為主，再按情況調整戰術。

首次發現目標後，動用地區性力量，以零星戰鬥試探目標實力，有了預估之後進行一定規模性的戰鬥以作確認，如果情況許可當然是獵殺，否則就以犧牲為前提，試出所有情報。

如果地區性力量失敗，即動用洲際級力量，創建以精英為主的高機動性隊伍，以小分隊的規模與目標進行消耗戰，直至有足夠的把握才進行獵殺。

最後在精英隊伍也無法消滅目標的情況下，只有利用數量，直至目標耗盡所有靈力為止。

藍十字是地區性的力量，從最初發現到山神祭壇死戰，也的確符合這個方針，也和藍染所說以死為前提來襲擊符合。

然後是歐洲的獵靈少女聯合軍，先不說第一次碰巧是在水都遇到影和「白夜騎士團」，後來在比薩的突襲戰，正正就是小分隊的規模，而且那個十字陣形也是歸在引導一類，是為了確定目標逃走的方向作長期消耗戰，難怪當時赫卡忒落敗之後其他人沒立即攻擊，不是害怕而是戰術上的安排……

至於為何沒有進行消耗戰，大概是因為有十足的把握？但想來也不像，那麼很可能湊巧遇著「幻夢之都」的問題，導致她們選擇在那裡全軍出擊了……

在心裡思考著這些的翔，嘴上自然不敢停地回答露比，直至告一段落之後，露比也頗為滿意地點頭：

「饒了妳，雖然不能肯定這個戰略以及因應各個情況想出來的戰術有沒有用，不過這些都是我參考了以往那一次『神物討伐戰』的記錄苦苦設計出來的，把那個目標當成神物也不為過吧？」

原來這些是妳定下來啊……

雖然翔對這些都感到興趣，最好可以從露比口裡套出更多情報，說不定能夠延後遇上獵靈界的「全軍出擊」，但是目前並沒有那個時間。

因為比起如何去避免早晚也得遇上的敵人，倒不如盡快完成影的心願，換取封印「無」的力量。

在被動與主動之間，翔毫無疑問喜歡主動出擊。

況且真要問，翔也可以問「暗」，所以他也不再在心裡亂想，而是專心在目前的事情上。

「噢……扯遠了，回到正題。妳們在這裡接受訓練八年，就是為了許願成為獵靈少女，換取強大的力量去對付那個被我們稱之為『魔王』的強大個體。」

露比看見翔完全沒有半點吃驚，顯得有點失落地嚷：

「真該說妳們兩個果然是很要好的朋友嗎？就連聽到這件事的反應也完全一樣──毫無反應。」

「呵……是這樣嗎？」

翔也只能裝傻了，接連的事情不斷發生，他根本沒空仔細分析辛蒂對這些事情會有什麼反應。

「算了，說了這麼多，只是作為前輩想給妳一個忠告，畢竟也和妳們一起生活了八年，那就是──許願的時候腦筋別那麼死板，偷偷地討價還價吧。」

只見露比說完後便叼弄著嘴裡的竹籤，不顧儀態的橫躺在沙發上，翔只好有點害怕地問：

「嗯……就這樣？」

「不然？跟妳說這個就該好好感謝了吧？還想說什麼的話待妳明天通過了考試再說。」

看見露比連眼角也不望自己，只擺手催促自己離開，翔也不會不識趣地留在這裡。

在回去自己房間的路上，翔不太理解剛才與露比的那番對話，到底與影有什麼關係，唯一知道的就只有露比也有跟影說了同一番話。

不過時間沒跳躍，換言之接下來還有事情會發生吧？這麼說來，如果直接去找影會怎樣？

翔在想著這些的時候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任何人，他只好躺在床上決定先等待一會，順便整理到現在為止的所有事情，假如還是沒有發生事情的話才行動。

本來他跳到這個時間點時便是晚餐過後，剛才又去與露比見面，這番思考下來，不知不覺間便到了就寢時間，卻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那麼去找影吧，聽聽她對露比的話有什麼看法。

只是當翔從床上起來走到門前的時候，聽到門外有輕微的動靜，便立即停住靜心聆聽門外的情況。

一般來說其他人都不會到外面來，那麼是發生了什麼事？

翔不敢開門，雖然不太肯定，但他感覺得到門前面就站著一個人，讓他忍不住緊張起來。

如果是獵靈者的話就可以感覺到多少人了，怎麼辦呢？對，可以問「暗」……

想到這點而暗罵自己一聲笨蛋的翔連忙以意念與「暗」溝通，可是「暗」卻只是重複類似「你自己選擇」的話，沒有告訴翔目前的事有沒有在影的過去中發生。

嘖……但外面也太奇怪？已經差不多一分鐘，只是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翔多次想要打開門，可是到最後還是沒有那樣做，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個時候也有種直覺在告訴自己別去打開，而另外一點則是考慮到「暗」不願意說清楚，反過來推想就是開門並不一定是件好事。

結果翔就這樣待在門前，而他肯定某個人也是一直僵站在門的另一邊，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仍然沒有其他動靜。

【第三集 暗與午夜之影】第五章：永遠都會等妳（三）

房間內的日光燈早已因為過了就寢時間而關掉，孤身一人身處漆黑之中，這令翔不禁起了雞皮疙瘩，特別是門外一直站著一個人。

這種感覺可謂煎熬，真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的話他大可以開門，只是最終他沒有那樣做，而是默默等待著。

終於，站在翔房間門口的人突然開口說話：

「妳們兩個還是來了啊……尼基、莎莉。」

尼基？不就是小菲嗎？怎麼會……不對，我懂了，原來今天小菲特意來說明，是料想到會發生一些她沒辦法控制的事，所以目前這件事應該曾經發生過的。

或許翔因為等得太久的關係，腦袋就像期待著這一刻的來臨，立即運作分析著一切事情。

「沒辦法啊！聽說明天的最終考試只有一個人能通過，屆時妳肯定會和辛蒂合作，我們根本不可能敵過。」

憑著嗓音，翔知道說話的人是尼基，旁邊的莎莉也有應聲附和。

「所以就來夜襲辛蒂，是這樣沒錯吧？」

只是翔萬萬沒想到，影這句話的語氣，似極了他所認識，也就是未來的影，冰冷得猶如缺乏了感情的質問。

等等，偷襲我？所以影是想到有人會來襲擊我，才一直站在外面戒備嗎？

直至這一刻，翔確信在影的心目中，辛蒂的位置比她自己來得更高，儘管不知道原因，但這就是事實。

當初向修女請求想辦法不要讓黑衣人帶走辛蒂、計劃逃走在最後關頭事敗也還是想要辛蒂拋棄自己，此刻預料到其他人會來襲擊而徹夜守在門口，這全部都是為了辛蒂。

戰鬥的聲音響起了，肉體的碰撞聲，痛得就算想壓下也壓不住的低嗚，粗沉混亂的喘息聲……

翔還是沒有開門。

他想不透，影做的一切很多都是背著辛蒂，也是這個原因讓翔把影的行動理解為她真心為了辛蒂。

那麼，影為了什麼而後悔呢？怎樣才會讓她幸福？

每一個時間點都有一件讓影後悔的事，依照翔的判斷，第一個時間點是沒有阻止到辛蒂被帶走，應該是年幼的無力；第二個時間點應該是有了逃走的計劃，最終卻沒有告訴辛蒂並且執行；至於現在這個時間點，則是未知。

如果從這些地方思考，翔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推開門，說不定影在背地裡做的一切，讓辛蒂無法知道──

就是因為不想讓辛蒂知道，才會在背地裡做。

唉……果然弄不懂啊！還是銀好，簡簡單單，只要陪伴在身旁，什麼都不用就很高興了……

翔連嘆氣也不敢發出聲，雖然說外面的戰鬥還持續著，但是一個失誤就可能讓事情有極大的轉變。

影與另外二人的戰鬥，基地裡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但就像是被默許了一般，持續了十多分鐘也沒有人趕來。

就這樣，翔默默地站在門前，直至戰鬥的聲音停歇，剩下一道漸漸變得平穩的呼吸聲停留在門前。

最終，翔就這樣在門旁倚著牆壁坐下，完全沒有睡意，時間也沒有跳躍，直至電子時鐘響起，該是起床的早上六時，門外的影終於在這個時候默默離開了。

按照預定所有人應該在梳洗完後到飯堂吃早餐，然後在八時開始最終考試，但就在翔隨便梳洗完後突然有人拍門，是露比送來了早餐，並表示自己會一直待在外面直至考試開始。

因為昨夜的事嗎？

翔當然沒有問，吃過早餐之後，因為時間依然沒有跳躍，他也只能躺在床上發呆，等待最終考試的來臨。

早上八時，所有人都走出了房間來到小廣場──不，少了一個人。

尼基……小菲不在啊……

不止只是翔，除了影與莎莉以外的人都感到奇怪，對此露比一臉略嫌麻煩地說：

「尼基她病倒，在醫務室休息，自動退出最終考試。」

想當然，翔知道其實是昨夜尼基夜襲失敗，應該是被影打傷得沒辦法參加考試，至於莎莉大概是在尼基落敗後就趕緊逃了。

本來翔還想和影聊兩句，可是後者似乎刻意避開他似的，落在隊伍的最後方，無奈下翔也只能放棄。

這麼說來，大家都不知道最終考試的內容呢……看這條路，經過了平時上課的教室，是要去體育館嗎？

在露比的帶領下，他們一行人確實來到體育館附近，卻沒有進去，而是往著理應是死胡同的水泥通道走去。

眾人走到盡頭，的確是個死胡同，就在此時，與這地方格格不入的高科技事情發生了，半面水泥牆升了起來，露出了內裡一個大約二十公尺見方的空間，鑲嵌在牆邊上的日光燈把房間照得通亮。

地上放了五套武器，自然是她們五人各自慣用的武器。

「別看，趕快進去。」

眾人雖然好奇為什麼要特別來這個地方，但既然武器在這裡，可想而知最終考試應該和戰鬥有關，當下也不作多想全都走了進去，可是露比卻沒有跟著進入，水泥牆便再次落下。

直至牆壁封死，整個空間變成密室，僅靠角落牆上一部排氣扇讓空氣流通，就眾人疑惑著的時候，露比的聲音總算勉強隔著水泥牆傳來：

「咳咳，這裡就是進行最終考試的場地，題目很簡單，剩下一個人的時候門就會打開。」

「剩下一個人……是什麼意思？」

類似的話紛紛從這群孩子的嘴巴裡傳出，但是沒有任何人向她們說明。

因為根本不需要說明，露比的意思清楚不過。

隨著一開始得不到答案，或者期待有著另一個答案的詢問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或站或坐在慣用武器的旁邊，偶爾會低頭，偶爾會望向身旁的人，沒有人行動。

畢竟，就算她們一直都在競爭的環境下長大，但也是一起生活了八年的夥伴，要殺死對方談何容易。

不，就算是陌生的人，這群孩子都不可能下手，她們不過是一直在學習有些特殊的知識，接受非比尋常的戰鬥訓練，可不是那些什麼殺手家族、黑道老大的孩子。

至於把這個考試當成一個玩笑，也是不可能的，任何命令都得確切執行，這八年間她們已深深體會到。

要是平時翔鐵定會思考這些，可是此刻他的思緒已經飄到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