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縮者 - 是他也是你和我》

將會堅持每日一篇
支持請正評

2

第二日朝早，我仲掛住Joey。唔係話特別鍾意佢，而係個感覺怪怪地。佢應該知我唔係佢杯茶，但又唔即刻Cut我，只係慢慢冷淡落嚟，淡得自然。我諗緊，係咪連被拒絕都學識變得高EQ？

我邊行返公司邊翻睇對話紀錄，然後有個朋友Send咗條Meme俾我，話：「你係咪依家心情就係咁？」圖上面係個男人影住塊鏡，Caption係：「冇Match但繼續碌app嘅你」。

笑咗一笑，唔想再諗太多，就係咁啲人慢慢冇咗熱情。

返到公司，老細問我：「你份Proposal寫咗未？」我答：「緊係寫緊啦！」（其實我淨係開咗個File...）

開住個空白Word，眼望住畫面，但腦入面都仲係Joey個樣，佢笑起上嚟兩邊眼尾會微微上翹，唔講嘢嗰陣又好靜。我開始諗返成個約會流程：係咪我太快問啲私事？定係我表現得太冇自信？

Lunch嗰陣，我冇搵Ben，自己一個坐茶餐廳角落位，食住撈丁碌App。
Tinder冇新Like，Hinge彈咗個Notification：「你今日有4位新推薦！」我撳入去睇，一個係空姐、一個係攝影師、一個唔知咩KOL、一個寫住「自由工作者」——Profile寫得好文藝，但我一睇相就知道唔係我杯茶。

我撳咗其中一個，Send咗句：「Hi! 你啲相好有feel，自己影㗎？」

Send完就好似扔咗個波落海，冇聲氣。
夜晚返到屋企，開咗Discord聽下人傾Game，有個網友講：「我最近試咗用ChatGPT幫我寫Profile，Match率高咗添。」

「吓？AI都幫到識女仔？」我喺心入面咁問。

我第一下笑咗，但又即刻Search：「點樣用AI幫我寫交友App bio」。

就係呢一刻，我感覺到命運開始改寫。

3.

我開始覺得，碌app已經唔再係為咗搵女朋友，反而變咗每日例行公事。好似每日起身要刷牙洗面咁，自動化操作。

每朝起身，拉開窗簾，刷牙洗面。沖完涼，就拎起部電話，手指自然滑向啲App icon——Tinder、Hinge、Coffee Meets Bagel、Bumble，有時連Facebook Dating都開埋。明知未必會有新Match，但總要碌一碌先安心。

有一晚，我瞓唔着，凌晨兩點半，無意中打開咗自己嘅Screenshot album，發現入面儲咗成百幾張以前Match過女仔嘅Profile截圖。有啲係當時覺得幾靚，所以Save底；有啲係傾咗幾句，但冇再回應；有啲係真係出咗嚟見過面，但冇下文。

每張相背後，都有一段故事，但多數係「未開始就已經結束」。突然諗：「咁多年嚟，我究竟浪費咗幾多時間喺度？有冇真正了解過對方？又有冇俾人了解過我？」

Ben有時都笑我：「你碌app碌到碌ig咁。」我話：「係呀，我每日要碌幾分鐘先覺得世界正常。」

試過話自己唔再用，但三日就忍唔住撳返入去。甚至有一晚夢入面，見到個女仔同我講：「我其實一直等緊你Match返我。」醒嗰陣仲記得佢個樣。

有日Lunch我同Ben講：「其實我覺得，依家唔係想識人，只係想感覺自己仲有可能被鍾意。」

Ben冇即刻答，過咗一陣佢話：「都係人之常情。你唔係唯一咁。」

望住自己部電話畫面，然後話：「不過都唔想一直係咁樣。」

果晚又開咗Hinge，見到有個女仔叫Mavis，加咗Like。照send：「Hi，見你寫你鍾意煲湯，你最叻煲咩湯？」

佢隔咗三個鐘回：「雞腳花生紅棗湯，飲完會瞓得好啲。你又鍾意咩湯？」

即刻笑咗出嚟，因為呢條問題我問過十次八次，但第一次有人咁自然又有溫度咁回。

我話：「我屋企人成日煲蓮藕排骨湯，不過我自己最多得個熱水煲。」

我哋咁樣傾咗兩日，由湯傾到電視劇、由屋企人講到旅行，再到工作壓力。我覺得好神奇，好耐冇試過咁流暢。

開始膽粗粗問：「你介唔介意出嚟見一見面？」

佢回：「唔介意呀，你揀個地方啦，不過我住元朗，唔好約得太遠呀。」

我即刻搵Google Map搵間喺中間點嘅Cafe，然後開ChatGPT問：「第一次約會應該點安排比較輕鬆自然？」

佢俾咗五個方案我，我揀咗其中一個：「行完街搵地方坐低飲嘢，唔逼唔急，留白啲時間。」

果晚，我著返最得體果件深藍色恤衫，出門口前仲噴咗少少香水。上地鐵嗰陣，手心出汗，但心入面有種奇怪嘅安定感。

就好似…今次，真係唔同咗。

4

星期六嘅黃昏，尖沙咀海旁嘅人一如以往咁多。海風輕輕吹過，手心仲係有啲汗，但步伐開始放慢。

Mavis早咗五分鐘到，著住件白色短袖上衣配淺藍色長裙，樣貌冇filter咁驚喜，但眼神清澈，笑容自然。打咗個招呼之後，佢問：「我哋去唔去樓上嗰間cafe？好似幾靜。」

點頭照去。兩個人坐咗窗邊位，點咗兩杯凍檸茶同幾件小食。頭十分鐘例行公事式問住工作、住邊、平時做咩，有啲尷尬，但未至於冷場。

「我平時放工會煲下湯，唔出街就追劇，最近睇緊《無限斷網》。」Mavis講起劇集時，語氣明顯輕鬆咗。順勢問：「你唔會係成日煲湯就冇人識嘅類型啩？」

「我真係唔係成日出街，但都會識人嘅。只不過…好似要搵個可以傾得落又唔會太攰嘅人，愈嚟愈難。」

忍唔住點頭：「就係咁，所以先碌App碌到習慣咗。」

「不過你啲message好有趣，有啲問題我都冇諗過。」

笑咗下：「啲問題其實有啲係AI建議嘅。」

「吓，真㗎？」佢愣咗一下，然後笑出聲：「咁我係咪同AI約會緊？」

「未至於，不過有時人用腦太攰，真係要搵外援幫手諗吓說話。」

佢飲咗啖茶，語氣忽然認真：「我唔介意你用AI，反而覺得你老實。至少冇扮文青，冇扮專業，冇quote書句。」

傾到差唔多兩個鐘，開始落雨。一齊企喺cafe門口等雨細，無意中發現兩個人竟然都帶住透明雨傘。尷尬咁笑：「咁啱？」

落街之後，一齊行過海旁。雨細到只係感覺到霧氣，天氣變得涼涼地，燈光倒映海面，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

「你今日問我最吸引人嘅地方，我冇答清楚，其實我都唔太知。可能係夠平凡？」

望住佢嘅側臉，靜咗幾秒，最後只講咗一句：「其實，平凡係最好識到真嘅人。」

夜深回到屋企，打開手機，ChatGPT仲未關，畫面停留喺嗰個對話：「需要我再幫你準備約會話題嗎？」

輸入：「唔洗住，今次，好似唔錯。」

5

約會之後幾日，繼續有訊息來回。有時係早上Mavis發嚟一張早餐相，有時夜晚分享佢煲緊嘅湯。有啲對話輕鬆，有啲竟然談到人生。

「你覺得依家啲人咁易識人，係咪反而難有連結？」佢有晚咁問。

「可能係因為選擇多，所以珍惜少。」

「但我覺得你同其他人唔一樣。」

呢句話令人腦內短暫空白。回返神嗰陣，對住個畫面愣咗好耐，最後只打咗：「你都係。」

冇明確承諾，冇即時轉變關係狀態，感覺好似返咗去一種90年代戀愛模式，慢慢試，慢慢信。

當然，AI依然開住，但開始用少咗。唔再日日問佢點樣開場白，唔再search「第一次約會要講啲咩」，反而會問：「點樣煲雞腳花生紅棗湯？」

ChatGPT回覆得詳細，甚至建議可以加入圓肉提升甜味。「不過記得花生要浸過夜，唔好心急。」

有日，Ben問：「你最近冇再碌App？」

「冇乜啦，碌嚟都係重複。」

Ben望住我一陣，之後講：「你塊面，唔同咗。」

「咩意思？」

「唔知，可能少咗一種『唔知自己做緊咩』嘅樣。」

笑咗一笑，冇答，但心入面知，佢講得啱。

Mavis冇要求過穩定關係，只講過：「我覺得舒服，比任何label更重要。」

生活繼續，返工依舊，地鐵依然逼，連登一樣有人呻人工低。不過，電話畫面少咗啲App icon，感覺乾淨咗。

有時夜晚瞓唔着，唔再係滑App，而係開ChatGPT寫字。

「寫一篇關於人與人之間連結嘅短文。」

AI回應快速，每段字都好平靜，好溫柔。睇完，竟然會覺得，有時科技真係唔止冷冰冰。

不過喺唔覺之間，心入面開始有個疑問浮現。

如果AI可以幫我識人，幫我了解人，甚至幫我表達情感。

咁…

究竟邊啲係我？邊啲又係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