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係贏過一次,就自稱世界公民,比其他人高等?
香港人愛說自己是自由世界的一員,是對抗極權的最後防線,是華語世界中最堅定的民主鬥士。在國際舞台上,這樣的形象確實曾感動不少西方媒體與國際觀眾。然而,當我們冷靜翻查歷史,會發現一個令人尷尬的事實:從九七回歸至今,香港人在制度內唯一一次用選票真正打敗建制派,是2019年的區議會選舉。就這麼一次,就足以讓整個社會自我想像成為「世界公民」和「道德高地」的代表?
這是民主的勝利,還是幻覺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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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唯一一次選票勝利,就當成道德護照
在香港民主運動歷史上,2019年無疑是里程碑式的時刻。那年11月,香港人在反送中運動餘波中,壓倒性地將泛民主派送入區議會,拿下388席,成功主導15個區議會。在某種程度上,那次投票是對警權暴政、對體制不公的全民審判。但亦正因為那是香港人唯一一次憑民主機制「勝出」的經驗,它被過度神聖化,並轉化為香港人自我道德想像的資本。
於是,我們開始看到這樣的論述:
「我們與大陸人不同,我們有民主意識。」
「我們是世界公民,站在自由陣營一邊。」
「我們不會像那些愚民盲從政權。」
然而,這種優越感建基於一場孤立的勝利,彷彿只要投過一次票、站過一次街頭、穿過一次黑衣,就足以證明自己的整體價值觀是普世與高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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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內冷感,制度外冷血
翻查歷屆區議會與立法會選舉,香港人投票率長年偏低,尤其在1997至2012年間,多次只有三成、四成投票率。政治冷感、現實主義、犬儒價值,揾錢至上,一直是主流文化。港人對於所謂「政治」,長期抱持兩種態度:無感,或恥笑。
社會運動初期常被恥笑為「搞事」、「阻人返工」;
言論自由與人權倡議者被罵為「左膠」、「偽善」;
泛民被當成「口講唔做」、「成日拉布」、「無用之人」;
支持維吾爾、西藏、環保、難民的人士,被取笑為「唔知所謂」;
當社會責任與道德實踐要付出代價時,香港人的本能是逃避與嘲諷。北極熊、珊瑚礁、全球暖化、氣候難民?「唔關我事」。穆斯林、黑人、巴勒斯坦人、難民小孩?「佢哋咁樣抵死」。社會公德、減塑、低碳?「你先做啦,痴線嘅左膠。」
這樣的社會,何來普世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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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內要民主自由,對外滿口歧視仇恨
香港人要求自己擁有新聞自由、集會自由、選舉權利,要求世界聲援,要求美國制裁中國。但同一時間,社交媒體充斥著對大陸人、印巴裔、回教徒、跨性別者的歧視與恥笑:
「大陸人冇教養,係劣等民族」
「阿差屎忽臭,穆斯林係炸彈」
「LGBT都係病態,咪搞我小朋友」
「巴勒斯坦人有我哋香港人咩咁慘?」
香港社會從來不缺民主的語言,但缺的是民主的倫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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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公民不是勳章,而是責任
世界公民,不是說自己唔係中國人就自動獲得的身分認同;不是去過幾次外國、遊過幾次行、用下VPN就可以claim。它是一種持續實踐的價值觀:
懂得同理社會中最弱勢的人;
願意為全球公義付出一點點自己既得的利益;
在面對非本地議題時,仍願意發聲、行動,而非嘲笑;
理解民主自由不只是自己要,別人也應該擁有。
香港人若要真的站在世界公民之列,就必須拋棄那種「只為自己講自由、對他人嗤之以鼻」的雙重標準。否則所謂「民主抗爭」,只會淪為一場集體的自戀投射,一個虛榮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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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現實,才有希望
2019年區議會選舉的勝利是值得記住的,但我們更應記住:那只是一次。民主,不是一場選舉,而是一種文化、一種習慣、一種關係的改變。
香港人若真要走上民主之路,不應只靠一場投票證明自己高尚,而要從每一次選擇、每一個行動、每一個對他者的態度中,真正實踐普世價值。
否則,我們只係選過一次票的偽善者,而不是真正的世界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