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修仙】真山誌．十一 （七月書展）
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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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台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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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早晨
第九百四十八章──寒川秘劍
葉童曲膝坐在蒲團上。
一把通體冰藍的劍擱於她雙膝。
劍不像黃語陽般，明亮如鑒。比起劍，這更似一根凍成冰棍、繼而從樹上折下來的冰枝。劍身並不顯得筆直，有些歪斜，卻給人一種堅固、堅硬的感覺。
她的目光看著劍，又似看著自己。
她曾聽過師父說過幾次，劍從人起。但同時，亦有人如其劍、劍如其人的說法。她知道，這把劍就是她自己。她跟這劍，一樣的倔強、固執，就如凍得不能再硬的冰枝。
這把劍由古師打造，之後交給她。
古師說，讓她自己替劍命名。
但她暫時沒有想到劍名。
她雖然看著劍，想的卻不是劍名，而是劍法。
寒川劍第六式，亦是其中的秘劍。
崑崙劍法萬千，每一門劍法都能直指大道。既然是能通天的仙劍，自有諸般玄妙，擁有各種用途。縱然一門劍法裡，亦有各種不同的劍招。像段真用以隱藏身份的迴風劍法，且隨風行擅的是連消帶打；青空亂，亂的是大局；聚散無定，乃是以無定之劍斬首的殺劍。
而當中，秘劍通常都是最為難明、隱秘的劍招。秘劍不一定是該劍法裡的殺招，但肯定是最為玄奧詭秘的招式。
寒川劍裡，殺劍正是第一式【生死寒川】，亦是該劍法裡正面攻殺最強大的劍招。
而第六式秘劍，名為【寒思憶虛】。
哪怕段志擁有無鋒劍裡關於這劍的傳承口訣，至今仍未能學會，只能說是略懂一二。因為這並非單純的劍法，除了融合雪女天裡的水行冰舞之術……這，更是一門情法。
寒川劍前五式，都是倪文川跟妻子莊芷寒並同創造的仙術。
唯一這最後的一式，卻是倪文川在妻子死後，才獨自創出。
他亦正是創出這一式後，才踏入通神境界。
可以說，正是這一招，才令寒川劍得以升華。
要學會這式秘劍，先要習會情法。而要習會情法，先要搞懂──何謂情。
葉童知道師父的意思。
她雙眸微張，睫毛輕顫，似是兩把細小的蒲扇。那精緻的嘴唇抿得很緊，令她看起來更加倔強。她曾經跟顧天寒說過，她不認命。
一念及此，她的手提著劍，站了起來。那如冰枝般的長劍，被她插於腰間，又戴上了斗笠，將她那張清麗出塵的臉龐掩蓋住。她走出室間，這時才發現她並非在劍谷，而是在拭劍城的似雲居。
似雲居早已成為拭劍城最受歡迎的客棧，一房難求。
她孤身走在人群之中，卻又如在俗世之外。
繁華的人囂，沒能影響她的腳步。
未幾，她已經走出拭劍城。
她朝著北方而走。
那是屬於她人生中，第一次的歷練。
……………
「小志，就在那邊，就在那邊！」老人的沙啞聲音，卻帶著如年輕人般的朝氣與急不及待。
「……趙爺爺，別急。我們在走了。」段志背著重劍，攜扶著趙文孫走在淺灘上。倒是顧天寒雙手負後，滿臉悠然，彷彿在此度假。他的腰間插著聽命劍，骨片不時打在劍身，似是發出歡快的聲響。
顧天寒看著四周，臉色也是有幾分滄海桑田的感覺。
這裡，赫然便是曾經顧天寒被追殺、望著命運可見的光，最後來到的臨近東海之境，也是段志初到地魔界便呆了數年的無人小村。
真要說的話，他們離開這裡不過數年，但各自都早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當他們重新來到村落時，卻只看到一片廢墟。
段志只能沉默，不吭一聲。
顧天寒臉上泛過憐憫與悲歎，搖頭不語。
趙文孫本來興奮的神態戛然僵止，本來蒼老的身影顯得更加佝僂，身上的老人斑也顯得更加明顯，彷彿憑空老了十年。
段志看著滿目瘡痍的廢墟，更能夠看見幾頭凶獸棲息在其中。但它們似是意識到段志跟顧天寒的威脅，望了幾眼便匆忙離去。光是打量，便可以看出這村莊恐怕已破落了不止一天半天。
從村落裡，更能找出不少已被撕碎、骨肉分離的屍體。絕大部份的屍體，已經成為那些凶獸的食糧。
段志跟顧天寒一起，在已成廢墟的村莊裡，不斷找出屍體與殘骸，最後挖了個大坑，將所能找出的屍骨合葬在一起──反正大家都認不出大家，乾脆同歸淨土。
無名小村雖然偏居一隅，但誰知道是哪家的魔修來到，隨意打殺了這些老人家，順便補充一下物資與糧食。
如果是以前，哪怕此城偏僻，不受魔主的庇佑。但魔修也不會無情如斯，對著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家亦加以毒手──但戰火無情，人人自危。
在生死的威脅與危機下，就連自己的家人、親人都可以出賣，更何況些與自己無關係的老人？
段志、顧天寒跟趙文孫朝著大土包拜了幾拜。
「讓我來終結這一切。」
段志的神色平靜而堅毅，對著土包喃喃自語以後，又道：「走吧，趙爺爺。」
……………
兩位青年帶著一個老人，並沒有在此地落腳，而是繼續往東。
這條只有很多老人家退休歸隱等死的無名小村，本來就在霧魔府以東的盡頭。他們再往東，便是霧魔海。
就在太陽漸漸西下、夜色當空之際，他們便來到一座漆黑的沙灘。
是夜無月。
天是黑的，海是黑的，沙也是黑。
這是一片黑暗的國度，又如卷藏裡提及過的深淵地獄，永生無光。
段志看著如此漆黑無光之境，也是知道急之不來。
他看向了顧天寒跟趙文孫：「我們今天就先──」
誰知道趙文孫卻似恍若不聞，一手拄著拐杖、步伐顫抖，一直朝著黑夜走去。段志跟顧天寒相視一眼，只好趕緊跟上。
第九百四十八章──寒川秘劍
葉童曲膝坐在蒲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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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中，秘劍通常都是最為難明、隱秘的劍招。秘劍不一定是該劍法裡的殺招，但肯定是最為玄奧詭秘的招式。
寒川劍裡，殺劍正是第一式【生死寒川】，亦是該劍法裡正面攻殺最強大的劍招。
而第六式秘劍，名為【寒思憶虛】。
哪怕段志擁有無鋒劍裡關於這劍的傳承口訣，至今仍未能學會，只能說是略懂一二。因為這並非單純的劍法，除了融合雪女天裡的水行冰舞之術……這，更是一門情法。
寒川劍前五式，都是倪文川跟妻子莊芷寒並同創造的仙術。
唯一這最後的一式，卻是倪文川在妻子死後，才獨自創出。
他亦正是創出這一式後，才踏入通神境界。
可以說，正是這一招，才令寒川劍得以升華。
要學會這式秘劍，先要習會情法。而要習會情法，先要搞懂──何謂情。
葉童知道師父的意思。
她雙眸微張，睫毛輕顫，似是兩把細小的蒲扇。那精緻的嘴唇抿得很緊，令她看起來更加倔強。她曾經跟顧天寒說過，她不認命。
一念及此，她的手提著劍，站了起來。那如冰枝般的長劍，被她插於腰間，又戴上了斗笠，將她那張清麗出塵的臉龐掩蓋住。她走出室間，這時才發現她並非在劍谷，而是在拭劍城的似雲居。
似雲居早已成為拭劍城最受歡迎的客棧，一房難求。
她孤身走在人群之中，卻又如在俗世之外。
繁華的人囂，沒能影響她的腳步。
未幾，她已經走出拭劍城。
她朝著北方而走。
那是屬於她人生中，第一次的歷練。
……………
「小志，就在那邊，就在那邊！」老人的沙啞聲音，卻帶著如年輕人般的朝氣與急不及待。
「……趙爺爺，別急。我們在走了。」段志背著重劍，攜扶著趙文孫走在淺灘上。倒是顧天寒雙手負後，滿臉悠然，彷彿在此度假。他的腰間插著聽命劍，骨片不時打在劍身，似是發出歡快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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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赫然便是曾經顧天寒被追殺、望著命運可見的光，最後來到的臨近東海之境，也是段志初到地魔界便呆了數年的無人小村。
真要說的話，他們離開這裡不過數年，但各自都早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當他們重新來到村落時，卻只看到一片廢墟。
段志只能沉默，不吭一聲。
顧天寒臉上泛過憐憫與悲歎，搖頭不語。
趙文孫本來興奮的神態戛然僵止，本來蒼老的身影顯得更加佝僂，身上的老人斑也顯得更加明顯，彷彿憑空老了十年。
段志看著滿目瘡痍的廢墟，更能夠看見幾頭凶獸棲息在其中。但它們似是意識到段志跟顧天寒的威脅，望了幾眼便匆忙離去。光是打量，便可以看出這村莊恐怕已破落了不止一天半天。
從村落裡，更能找出不少已被撕碎、骨肉分離的屍體。絕大部份的屍體，已經成為那些凶獸的食糧。
段志跟顧天寒一起，在已成廢墟的村莊裡，不斷找出屍體與殘骸，最後挖了個大坑，將所能找出的屍骨合葬在一起──反正大家都認不出大家，乾脆同歸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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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顧天寒跟趙文孫朝著大土包拜了幾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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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的神色平靜而堅毅，對著土包喃喃自語以後，又道：「走吧，趙爺爺。」
……………
兩位青年帶著一個老人，並沒有在此地落腳，而是繼續往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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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太陽漸漸西下、夜色當空之際，他們便來到一座漆黑的沙灘。
是夜無月。
天是黑的，海是黑的，沙也是黑。
這是一片黑暗的國度，又如卷藏裡提及過的深淵地獄，永生無光。
段志看著如此漆黑無光之境，也是知道急之不來。
他看向了顧天寒跟趙文孫：「我們今天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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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九章──破界論
「你們知道嗎？我在這裡住了十二年，縱然閉著眼走，也不會迷路。」趙文孫氣喘噓噓的聲音傳來，步伐不穩、但仍然堅定地走著。
趙文孫年紀很大。
他曾經也是雄心壯志，對修行有憧憬。但那些夢想與奢望，在他破境失敗之後，如泡影般消失。他雖然保住性命，但魔軀從此殘缺不完。魔修的魔軀就如器物，依賴吞噬靈氣，化成己身的力量。
當魔軀殘缺，就如一個圓桶的底部被捅了個洞，不斷怎麼倒水進去，都只會漏掉。
趙文孫再也沒有修行，歸於平庸。
在他年事漸高，他找到臨海的小村，準備等死。這一住，就是住了十二年。對於趙文孫的年紀，十二年只是個不長的年期──但卻也不短。他能夠記住村子裡每個人的名字，他對於每條巷子、每個轉角都無比熟悉，正如他所言：縱然閉著眼走，也不會迷路。
直至某天，他在霧魔海旁，找到了個躺在沙灘、昏迷不醒的青年。
那個青年，改變了趙文孫暮年的生活。
片刻，一直走著的趙文孫慢慢停下來。
縱然是段志跟顧天寒這兩個破境歸一的魔修，在此地仍然目不能視，彷彿將自己投進昏天暗地的世界，唯有一陣又一陣海浪拍打在岸頭的聲音，此起彼落。他們只能看著趙文孫的背影，默然無語。
趙文孫的眼睛，卻似是看到了一切。
他喃喃自語：「是這裡了，是這裡了……」
他轉身，看向段志，神色如著魔怔：「小志，我就是在這裡找到你的。」
段志沉默片刻，走上前來。
聽著浪濤聲，他知道自己只要再往前走上幾步，便是漆黑無盡、能夠吞噬一切生命的霧魔海。
「趙爺爺，你辛苦了。」段志緩緩道：「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
段志從沙灘旁那稀疏的樹林撿了些枯枝，除生火以外，也鋪成個如床般的地方，讓趙文孫休息。三人趕路至今，再加上戛逢劇變，令趙文孫的心境受到衝擊，此刻已是昏沉地睡去。
火堆，將此黑暗的國度，綻放出一絲光明。
段志看著趙文孫入睡的模樣，其滿臉的皺紋如同乾涸河床的裂紋，散發著不祥的氣息，令他沉默了許久。
「這裡，便是你來的地方？」顧天寒的聲音響起。
段志下意識看了過去。
火光閃耀，照得顧天寒那雙蒼藍如天空的眸子，忽明忽黯，卻又似能夠看透萬物。
段志思索片刻，方道：「是的。我……並非地魔界的人。」
顧天寒神色不變。
實際上，這不單止是顧天寒，據他了解就連段志的那些弟子也都已經在懷疑。
段志的出現，太過突兀。不單如此，那如無窮無盡的仙術劍法，那學貫道魔的修行知識……都令他就如傳說之中，九天下凡的仙人。仙人就是仙人，就算是弱了點，仍然是仙。
這裡是魔界。
出現在魔界的仙人，就如漆黑中的火星，顯得無比明亮。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段志。
「我來的地方，名為人間界。」
人間界，地魔界。光是名字，似乎都已經在訴說著甚麼，解釋著甚麼。
於是，段志便開始將他如何從人間界來到地魔界、以及他在瘋魔府遇上瘋魔洛魄的事情，簡短的說了一遍。若是不算顧天寒那算命神棍、總是裝神秘的模樣，顧天寒本來就是一名絕頂聰明的人。
這也是為何，在黃濤尚未出現之前，光靠顧天寒一人就能夠將劍谷打理得井井有條。
哪怕段志只是簡短的說了一遍，他便大概理解到事情的脈絡。
顧天寒沉默了許久：「你覺得，是在海裡？」
段志點了點頭。
哪怕在人間界的時候，段志都沒有對「界境」之類的經歷，但他卻曾經從宋伯伯口中聽過一本書。那是名為《破界論》的手記，撰寫的是一位出身匠心宗的修士。為了理解界境，曾經出入數個不同的界境，以此紀錄及分析。
段志未有機會真正讀過那本書……而段志本身，對書也沒有太多興趣。
宋元松，也只是從中挑了幾個故事與論調跟他們兩師兄弟說說。
當中，有提及過界境乃是世界碎片。沒有人知道，界境為何會出現。而界境有大有小，小的可以只是間小屋、大的能形同世界，浩翰無邊。
而每片界境，都有著它們的出口跟入口。出入口可能不止一個，取決於界境自身，無人能說得準。
就段志所見，地魔界至少有兩個出入口。
其中之一，已經維持了數千年，既是瘋魔府用以與人間界通信的橋樑，更是地魔界修行之根本。那便是瘋魔府裡的狗洞，或者該說是通仙井。
段志……並非自瘋魔府而來。
那麼，他自人間界來的入口，肯定不是通仙井。
段志在找的，便是第二個入口。當年找到他的，便是趙文孫。而地方……便是他們身處的黑灘。
顧天寒聽著，直至段志將所有事情說畢，他才慢慢應道：「你沒必要。」
「但一切，終究是源於我。」段志知道他的意思：「況且，先不說得偉大──若是我要找到回去人間界的道路，便是勢在必行。」
顧天寒認真地看著他：「如果，讓你找到回去的路──那之後呢？」
「劍谷、你的徒弟，還有洛姑娘……你所有在地魔界的羈絆呢？」
段志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沉默以對。
顧天寒的神色越發認真，甚至嚴肅，一字一頓的道：「你連想都沒有想清楚，就來賭命嗎？」
「這裡，是地魔界的死地絕境──霧魔海啊。」
「我知道。」段志終於應道：「正因如此，只有我才能做這事情。」
「你們知道嗎？我在這裡住了十二年，縱然閉著眼走，也不會迷路。」趙文孫氣喘噓噓的聲音傳來，步伐不穩、但仍然堅定地走著。
趙文孫年紀很大。
他曾經也是雄心壯志，對修行有憧憬。但那些夢想與奢望，在他破境失敗之後，如泡影般消失。他雖然保住性命，但魔軀從此殘缺不完。魔修的魔軀就如器物，依賴吞噬靈氣，化成己身的力量。
當魔軀殘缺，就如一個圓桶的底部被捅了個洞，不斷怎麼倒水進去，都只會漏掉。
趙文孫再也沒有修行，歸於平庸。
在他年事漸高，他找到臨海的小村，準備等死。這一住，就是住了十二年。對於趙文孫的年紀，十二年只是個不長的年期──但卻也不短。他能夠記住村子裡每個人的名字，他對於每條巷子、每個轉角都無比熟悉，正如他所言：縱然閉著眼走，也不會迷路。
直至某天，他在霧魔海旁，找到了個躺在沙灘、昏迷不醒的青年。
那個青年，改變了趙文孫暮年的生活。
片刻，一直走著的趙文孫慢慢停下來。
縱然是段志跟顧天寒這兩個破境歸一的魔修，在此地仍然目不能視，彷彿將自己投進昏天暗地的世界，唯有一陣又一陣海浪拍打在岸頭的聲音，此起彼落。他們只能看著趙文孫的背影，默然無語。
趙文孫的眼睛，卻似是看到了一切。
他喃喃自語：「是這裡了，是這裡了……」
他轉身，看向段志，神色如著魔怔：「小志，我就是在這裡找到你的。」
段志沉默片刻，走上前來。
聽著浪濤聲，他知道自己只要再往前走上幾步，便是漆黑無盡、能夠吞噬一切生命的霧魔海。
「趙爺爺，你辛苦了。」段志緩緩道：「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
段志從沙灘旁那稀疏的樹林撿了些枯枝，除生火以外，也鋪成個如床般的地方，讓趙文孫休息。三人趕路至今，再加上戛逢劇變，令趙文孫的心境受到衝擊，此刻已是昏沉地睡去。
火堆，將此黑暗的國度，綻放出一絲光明。
段志看著趙文孫入睡的模樣，其滿臉的皺紋如同乾涸河床的裂紋，散發著不祥的氣息，令他沉默了許久。
「這裡，便是你來的地方？」顧天寒的聲音響起。
段志下意識看了過去。
火光閃耀，照得顧天寒那雙蒼藍如天空的眸子，忽明忽黯，卻又似能夠看透萬物。
段志思索片刻，方道：「是的。我……並非地魔界的人。」
顧天寒神色不變。
實際上，這不單止是顧天寒，據他了解就連段志的那些弟子也都已經在懷疑。
段志的出現，太過突兀。不單如此，那如無窮無盡的仙術劍法，那學貫道魔的修行知識……都令他就如傳說之中，九天下凡的仙人。仙人就是仙人，就算是弱了點，仍然是仙。
這裡是魔界。
出現在魔界的仙人，就如漆黑中的火星，顯得無比明亮。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段志。
「我來的地方，名為人間界。」
人間界，地魔界。光是名字，似乎都已經在訴說著甚麼，解釋著甚麼。
於是，段志便開始將他如何從人間界來到地魔界、以及他在瘋魔府遇上瘋魔洛魄的事情，簡短的說了一遍。若是不算顧天寒那算命神棍、總是裝神秘的模樣，顧天寒本來就是一名絕頂聰明的人。
這也是為何，在黃濤尚未出現之前，光靠顧天寒一人就能夠將劍谷打理得井井有條。
哪怕段志只是簡短的說了一遍，他便大概理解到事情的脈絡。
顧天寒沉默了許久：「你覺得，是在海裡？」
段志點了點頭。
哪怕在人間界的時候，段志都沒有對「界境」之類的經歷，但他卻曾經從宋伯伯口中聽過一本書。那是名為《破界論》的手記，撰寫的是一位出身匠心宗的修士。為了理解界境，曾經出入數個不同的界境，以此紀錄及分析。
段志未有機會真正讀過那本書……而段志本身，對書也沒有太多興趣。
宋元松，也只是從中挑了幾個故事與論調跟他們兩師兄弟說說。
當中，有提及過界境乃是世界碎片。沒有人知道，界境為何會出現。而界境有大有小，小的可以只是間小屋、大的能形同世界，浩翰無邊。
而每片界境，都有著它們的出口跟入口。出入口可能不止一個，取決於界境自身，無人能說得準。
就段志所見，地魔界至少有兩個出入口。
其中之一，已經維持了數千年，既是瘋魔府用以與人間界通信的橋樑，更是地魔界修行之根本。那便是瘋魔府裡的狗洞，或者該說是通仙井。
段志……並非自瘋魔府而來。
那麼，他自人間界來的入口，肯定不是通仙井。
段志在找的，便是第二個入口。當年找到他的，便是趙文孫。而地方……便是他們身處的黑灘。
顧天寒聽著，直至段志將所有事情說畢，他才慢慢應道：「你沒必要。」
「但一切，終究是源於我。」段志知道他的意思：「況且，先不說得偉大──若是我要找到回去人間界的道路，便是勢在必行。」
顧天寒認真地看著他：「如果，讓你找到回去的路──那之後呢？」
「劍谷、你的徒弟，還有洛姑娘……你所有在地魔界的羈絆呢？」
段志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沉默以對。
顧天寒的神色越發認真，甚至嚴肅，一字一頓的道：「你連想都沒有想清楚，就來賭命嗎？」
「這裡，是地魔界的死地絕境──霧魔海啊。」
「我知道。」段志終於應道：「正因如此，只有我才能做這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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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章──海裡去
翌日，清晨。
紫陽緩緩灑照下來，給這片可憐而陰影的黑海，帶給了光芒。但這片海洋太黑，哪怕看不見邊緣的海岸線處，亦是漆黑一片。再配合他們身處的黑灘，當真舉目皆黑。
就連照下來的紫陽，在這片最深邃黑暗之前，亦是顯得失色。
縱然紫陽升起，趙文孫仍然躺在枯枝鋪成的床上，像孩子般蜷睡而睡。
段志聽著他那緩慢得令人不安的呼吸聲，無言以對。
歲月，最是無情。
縱然是修行者，也是無法超脫。
「好好休息吧。」段志看著趙文孫的身影，喃喃自語：「我會找回來的。」
……………
段志站在黑沙上。
他的衣物，早就已經脫了下來。
無鋒重劍半截插在黑沙中，只剩下另外的半截，看上去就像塊石碑。而段志身上的衣物，便把半截劍身當衣架子般用，隨意掛在其上。一雙草鞋，也整齊地置放於劍身前。
他赤裸著上身，只穿著一條短褲，露出渾身精壯的肌肉線條，並無任何一絲的贅肉。在紫陽的照耀下，隱約透著幾分金屬的光澤，看起來很是奇特。
他在活動著身子，雙臂不斷揮舞，又似是在準備、熱身。
顧天寒站得比他更前，對於身後舉動如視若無睹。
他就站在黑沙上、黑海前，任潮起潮落，都無法沾濕他半分。他的右手自腰間抽出聽命劍。他反手倒提，說是握劍，更像是提著一個大號的風鈴於跟前。他屏氣凝神，右手輕輕一擺──
叮叮叮……
骨片敲打在劍身，發出清脆的聲響，又似揭起了一陣細風，微微吹起漣漪。水波盛載著虛無的命力，朝著這片大海捲去。
片刻，顧天寒重新睜開雙眼，那雙如天空般蒼藍晴明的眸子，帶著無盡的玄奧。他指向了某個方位：「在那邊。」
段志來到他身後，順著他的手指看去──
只見他指著霧魔海。
「……我也知道在海裡。」
「這片海乃是死地，無法窺視。」顧天寒聽到段志那帶著無奈的話語，便即瞪了他一眼：「我能看出方位，你還想怎樣？」
段志是從海而來。
所以他推斷，當年他從人間界來的入口，便是在這片霧魔海之中。這是一個很大膽，卻又很合理的推斷。但這也是個無解的答案──大海撈針，對於別人而言是個比喻。但這是現在段志準備要做的事。
他先是回到無名小村，那個他初來地魔界的地方。然後他再讓趙文孫，把他帶到在黑灘上找到他的位置。最後再讓擅長趨吉避凶、占天算地的顧天寒，以占天劍替他尋找方位。
段志看到顧天寒不太好看的臉色，也是不敢多說，逕自上前。
嘩啦──
海水沾濕了他的赤足，帶來冰冷的感覺。
那種冰冷，並非單純因為水冷，而是因為這是霧魔海水。他對於這片霧魔海，亦不陌生。在他還在無名小村時，替趙爺爺打理靈田，便經常來到霧魔海打水。霧魔海之所以被稱為絕境死地，便是因為其海水的特殊──
這片海水，能夠吞噬靈氣。
彷彿不單止如此，靈氣、生命……
此海，能吞噬萬物。
這也是為何，從來沒有人能夠在霧魔海找到哪怕一種生物。就連最強大的海類凶獸，也無法在這裡長時間生存。海水才剛落在段志的雙足，便生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彷彿被幽冥鬼魂的爪子抓住了足踝，令人心生寒意。
就連段志先前到霧魔海打水時，都是小心翼翼，不讓海水沾上自身。
但現在的段志，早已今非昔比。
現在的他，已經踏入歸一境界，魔軀自成天地，渾身氣竅於一念之間便能全數緊閉，強橫的魔軀能夠抵擋霧魔海吞噬力量的侵襲。按照他的推算，若是噬元境或以下的人掉進霧魔海裡，恐怕十死無生。
也只有踏入歸一境，才具備短時間存活在海裡的資格。
段志在感受著自海水傳來的冰冷與死寂，卻無法隔著他的魔軀汲取體內靈元，更進一步確認他的想法沒錯。他深呼吸一口氣，回首看了顧天寒一眼：「我去了。」顧天寒不由得無語：「你這是甚麼不吉利的說話？」
段志想著也是，便笑著改口：「我去去就回。」
去哪裡？
眼前便是海。
也就只有往海裡去。
語畢，他的身影驟虛，幻化成一道銀色的電光，又似一把驚天之劍，斬開漆黑的霧魔海，將其分隔開兩半。
顧天寒看著那消失的電光，以及慢慢平息的黑海，默然無語。
他知道，段志從來都是個愚蠢的傢伙。
他總是能夠為了別人，而賭上自己的性命。
但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所以他身周，總是圍繞著人們，像是於不見天日的永夜之中，下意識逐光而行。
他一撩袍擺，於黑灘席地而坐。
顧天寒知道，他恐怕要留在這裡好長的一段時間。
……………
人間界，晴空萬里。
呼──
一頭青牛拉著車輦，似踏著虛無的雲朵，疾走於九天之間。
雲夙拉著韁繩，哼著小調，顯然心情大好。
至於車廂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本來於黑茶間裡寬大的茶桌，現在卻是鋪著文房四寶。在其上寫著的，不單止是段真，還有唐紙。王曉君在唐紙旁邊，替其磨墨，不時心疼的望她一眼，替她擦去因為認真而渾然不覺的汗水。
段真看得無語，指著自己的鬢間：「我也流汗了，我也流汗了。」
王曉君瞪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繼續照看著唐紙，唯有眼波深處，泛著難以捕捉的促狹笑意。
「專心點。」張惜葉喝著茶，和顏悅色地喊了聲。谷雛紫則在其身後，替老人家按摩著肩膀。
段真看了看谷雛紫，又看了看王曉君，不理解為何只有自己有此等待遇。
「汪汪汪！」小白狗朝著段真叫了起來，似乎想要安慰他。段真不由得感動起來：「小白白，還是你乖！」說著，他便想要去抱起它來好好疼愛一番，沒想到小白狗靈活地逃過他的魔掌，到另一邊咬起個木盤，不斷甩動揮舞，似乎賣力地想要表達它的想法。
谷雛紫不由得掩嘴失笑：「我想，小白白是餓了。」
「……」
就在這時，外面便傳來雲夙的叱喝聲：「我們要到了。」
第九百五十章──海裡去
翌日，清晨。
紫陽緩緩灑照下來，給這片可憐而陰影的黑海，帶給了光芒。但這片海洋太黑，哪怕看不見邊緣的海岸線處，亦是漆黑一片。再配合他們身處的黑灘，當真舉目皆黑。
就連照下來的紫陽，在這片最深邃黑暗之前，亦是顯得失色。
縱然紫陽升起，趙文孫仍然躺在枯枝鋪成的床上，像孩子般蜷睡而睡。
段志聽著他那緩慢得令人不安的呼吸聲，無言以對。
歲月，最是無情。
縱然是修行者，也是無法超脫。
「好好休息吧。」段志看著趙文孫的身影，喃喃自語：「我會找回來的。」
……………
段志站在黑沙上。
他的衣物，早就已經脫了下來。
無鋒重劍半截插在黑沙中，只剩下另外的半截，看上去就像塊石碑。而段志身上的衣物，便把半截劍身當衣架子般用，隨意掛在其上。一雙草鞋，也整齊地置放於劍身前。
他赤裸著上身，只穿著一條短褲，露出渾身精壯的肌肉線條，並無任何一絲的贅肉。在紫陽的照耀下，隱約透著幾分金屬的光澤，看起來很是奇特。
他在活動著身子，雙臂不斷揮舞，又似是在準備、熱身。
顧天寒站得比他更前，對於身後舉動如視若無睹。
他就站在黑沙上、黑海前，任潮起潮落，都無法沾濕他半分。他的右手自腰間抽出聽命劍。他反手倒提，說是握劍，更像是提著一個大號的風鈴於跟前。他屏氣凝神，右手輕輕一擺──
叮叮叮……
骨片敲打在劍身，發出清脆的聲響，又似揭起了一陣細風，微微吹起漣漪。水波盛載著虛無的命力，朝著這片大海捲去。
片刻，顧天寒重新睜開雙眼，那雙如天空般蒼藍晴明的眸子，帶著無盡的玄奧。他指向了某個方位：「在那邊。」
段志來到他身後，順著他的手指看去──
只見他指著霧魔海。
「……我也知道在海裡。」
「這片海乃是死地，無法窺視。」顧天寒聽到段志那帶著無奈的話語，便即瞪了他一眼：「我能看出方位，你還想怎樣？」
段志是從海而來。
所以他推斷，當年他從人間界來的入口，便是在這片霧魔海之中。這是一個很大膽，卻又很合理的推斷。但這也是個無解的答案──大海撈針，對於別人而言是個比喻。但這是現在段志準備要做的事。
他先是回到無名小村，那個他初來地魔界的地方。然後他再讓趙文孫，把他帶到在黑灘上找到他的位置。最後再讓擅長趨吉避凶、占天算地的顧天寒，以占天劍替他尋找方位。
段志看到顧天寒不太好看的臉色，也是不敢多說，逕自上前。
嘩啦──
海水沾濕了他的赤足，帶來冰冷的感覺。
那種冰冷，並非單純因為水冷，而是因為這是霧魔海水。他對於這片霧魔海，亦不陌生。在他還在無名小村時，替趙爺爺打理靈田，便經常來到霧魔海打水。霧魔海之所以被稱為絕境死地，便是因為其海水的特殊──
這片海水，能夠吞噬靈氣。
彷彿不單止如此，靈氣、生命……
此海，能吞噬萬物。
這也是為何，從來沒有人能夠在霧魔海找到哪怕一種生物。就連最強大的海類凶獸，也無法在這裡長時間生存。海水才剛落在段志的雙足，便生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彷彿被幽冥鬼魂的爪子抓住了足踝，令人心生寒意。
就連段志先前到霧魔海打水時，都是小心翼翼，不讓海水沾上自身。
但現在的段志，早已今非昔比。
現在的他，已經踏入歸一境界，魔軀自成天地，渾身氣竅於一念之間便能全數緊閉，強橫的魔軀能夠抵擋霧魔海吞噬力量的侵襲。按照他的推算，若是噬元境或以下的人掉進霧魔海裡，恐怕十死無生。
也只有踏入歸一境，才具備短時間存活在海裡的資格。
段志在感受著自海水傳來的冰冷與死寂，卻無法隔著他的魔軀汲取體內靈元，更進一步確認他的想法沒錯。他深呼吸一口氣，回首看了顧天寒一眼：「我去了。」顧天寒不由得無語：「你這是甚麼不吉利的說話？」
段志想著也是，便笑著改口：「我去去就回。」
去哪裡？
眼前便是海。
也就只有往海裡去。
語畢，他的身影驟虛，幻化成一道銀色的電光，又似一把驚天之劍，斬開漆黑的霧魔海，將其分隔開兩半。
顧天寒看著那消失的電光，以及慢慢平息的黑海，默然無語。
他知道，段志從來都是個愚蠢的傢伙。
他總是能夠為了別人，而賭上自己的性命。
但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所以他身周，總是圍繞著人們，像是於不見天日的永夜之中，下意識逐光而行。
他一撩袍擺，於黑灘席地而坐。
顧天寒知道，他恐怕要留在這裡好長的一段時間。
……………
人間界，晴空萬里。
呼──
一頭青牛拉著車輦，似踏著虛無的雲朵，疾走於九天之間。
雲夙拉著韁繩，哼著小調，顯然心情大好。
至於車廂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本來於黑茶間裡寬大的茶桌，現在卻是鋪著文房四寶。在其上寫著的，不單止是段真，還有唐紙。王曉君在唐紙旁邊，替其磨墨，不時心疼的望她一眼，替她擦去因為認真而渾然不覺的汗水。
段真看得無語，指著自己的鬢間：「我也流汗了，我也流汗了。」
王曉君瞪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繼續照看著唐紙，唯有眼波深處，泛著難以捕捉的促狹笑意。
「專心點。」張惜葉喝著茶，和顏悅色地喊了聲。谷雛紫則在其身後，替老人家按摩著肩膀。
段真看了看谷雛紫，又看了看王曉君，不理解為何只有自己有此等待遇。
「汪汪汪！」小白狗朝著段真叫了起來，似乎想要安慰他。段真不由得感動起來：「小白白，還是你乖！」說著，他便想要去抱起它來好好疼愛一番，沒想到小白狗靈活地逃過他的魔掌，到另一邊咬起個木盤，不斷甩動揮舞，似乎賣力地想要表達它的想法。
谷雛紫不由得掩嘴失笑：「我想，小白白是餓了。」
「……」
就在這時，外面便傳來雲夙的叱喝聲：「我們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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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一章──墨山
入目的是一座大山。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這山縱然不高，卻足夠的遼闊。
大山裡有高低不定的小峰，上面佈滿、屹立著一座座仙氣飄渺的黑色、如墨玉所製的建築。每座不同的建築，隨著山體而建，忽高忽低，如點綴於山間的墨色，又似散佈於夜色的繁星，似乎隱有奧妙處。
而若是在高空遠眺，會覺得這座大山的山勢，略呈長方形狀，像個長長的匣子，又有點……像個墨硯。
這裡，便是墨山。
而於墨山之中，便是人間界裡赫赫有名，被喻為天下第一符修宗派的，歸真靜齋。
縱然墨山不像曾經天字一劍的蒼穹城般擁有城牆防護──
但作為歸真靜齋的所在地，自有凡人不能視的護宗大陣，能抵禦一切修士的仙術攻擊。
畢竟歸真靜齋乃是符修宗派，而陣法與符有著共通之處。曾有傳聞，歸真靜齋的護宗大陣，當世無雙。放眼歷史長河之中能與之並肩者，或許只有曾經佛宗懸空寺的【釋迦如來陣】及劍宗崑崙的【崑崙劍陣】。
此刻，不遠處有一輛車輦自天空而來，方向赫然正是墨山。若是這車輦再不減速，一旦接近墨山天空，將會遭受到無情的打擊。
莫說區區車輦，恐怕就連通神修士也得拈量拈量。
有負責守護墨山的歸真靜齋修士見狀，便準備示意，讓那車輦退去。
就在此際，天空忽生異變。
彷彿有無形的手，以白天作紙，倒下了幾滴墨水。墨水於天色散開，半濃半淡，又似在一桶清水中倒上墨水化開。這化開的墨水，形成一個玄奧而莫名的篆文，看上去像圖騰，又似是自遠古已失傳的文字般。
當這篆文於天空出現的剎那，頓時似開闢出某條通道，那輛由青牛拖拉著的車輦就這樣沒入通道，繼而走進了墨山的上空，最後在所有弟子的注視下，於某座墨山最高的那座山峰落下。
場間先是沉默片刻，旋即都響起了歡呼聲。
因為他們都知道，齋主終於回來了。
……………
按照著張惜葉的神識指路，雲夙駕馭著車輦，與大山於山府落下。
當車輦著地以後，他們才發現落在一座三層高的建築前。
與他們剛才看到的建築一般，這建築通體漆黑，卻並非像天字一劍般見過的黝黑無光，而是如用某種墨色的玉質所製，看上去晶瑩剔透。
不華貴、不森嚴，而是典雅。
段真等人紛紛下車，看著這座建築啞然無聲。與之相比，曾經的樊園簡陋得形同茅屋。段真不由得問道：「先生，我們之後就住在這裡嗎？」
「不是。」張惜葉笑著道：「跟我來。」
語畢，便率先轉身而行。
眾人面面相覷，最終只能對那座典雅的居所投以依依不捨的目光，隨著張惜葉而去。
但他們沒走多久，不過一炷香時間，便已經走過平坦的山道，來到另一處居所。
呼──
有風吹過，捲起陣陣花香。
這是一間臨崖的屋舍，呈四合院式設計，雖然不如剛才所見般龐大，但亦比曾經的樊園要大多。屋舍對外便是一片七彩的花園，再往外看去便是山崖。縱然臨崖，風卻不猖狂，很是輕柔。段真一眼便看出，這是墨山陣法的緣故。
「你們住在這裡。」
「啊？」段真帶著可惜地應了一聲，目光下意識往上望──
哪怕在這裡往上看去，仍然能看見不遠處的那座墨玉建築。
張惜葉看著段真那惦記的模樣，不由得呵斥道：「君子寡欲則不役於物，可以直道而行。」
「我輩修士，何須嚮往與掛念奢物？」
段真看了看義正詞嚴的張惜葉，又看向那座龐大如京城太極宮的建築，沉默了許久，滿臉思索──他怎麼都無法將之與儉樸拉上關係。
張惜葉忽然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那是靜齋。」
「歸真靜齋裡，只有一個地方名為靜齋。」
「居於靜齋的，便是齋主。」
「你想住啊？等我死了之後，你搬進去就好。」
段真這才明白張惜葉言下之意，唯有賠笑道：「先生，我就是多看兩眼而已，你別想太多──你老人家洪福齊天，長命千歲。」
張惜葉有時候也不知道該拿這弟子如何是好。他從小便出身於歸真靜齋，接觸的大多是讀書人。但段真卻是習自唐三笑的無恥神功，軟泡硬磨的技倆無一不精，饒是張惜葉也總是被弄得又好氣又好笑。
他先是溫和地看向雲夙、眾女：「你們就先在此處安頓。」語畢，他便瞪了段真一眼：「你跟我來。」
……………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山麓間。
或許是這裡太高，二人這走著，也不見有歸真靜齋的弟子。
「先生，你甚麼時候知道的？」
自離開京都，朝著墨山來時，段真已經問了好幾次。張惜葉不想回答，但段真卻是鍥而不捨。
終於，張惜葉似是被煩得投降：「你從崑崙山往山下小村走的時候，剛好在我那邊。」
段真聞言先是一愣，思索片刻方會意。
通神修士，神識浩瀚無邊。
那時候，唐三笑以一把劍，就將三名通神境修士釘在原地、進寸不得。但那時候，段真自崑崙山破境，招惹來殺機。之後被宋元松所救，便馬不停蹄朝著三千境小村趕去。
而他走的方向，剛好經過張惜葉神識之內。
「但是，我在京都有用法器偽容，先生你怎麼能認得出我？」
「你說錯了。」
「我是首先看到你在千紙殿裡的數十幅字畫，門門皆通，便率先讓我想起了曾經的崑崙弟子。後來再看到你之後，才慢慢聯想起來。」
段真聽著，沉默片刻，方緩緩的道：「先生，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我……可是崑崙餘孽啊。」
「你這是甚麼話？」張惜葉為之失笑：「我只知道，你是我尋找數百年才找到，心流一脈的繼承人。甚麼崑崙，這些都不在我的顧慮之中。」
「況且，所謂有教無類。莫說你只是沒落後的崑崙弟子，縱然你是天字一劍、法劍門的掌門親傳弟子──」
「只要你敢學，我就敢教。」
入目的是一座大山。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這山縱然不高，卻足夠的遼闊。
大山裡有高低不定的小峰，上面佈滿、屹立著一座座仙氣飄渺的黑色、如墨玉所製的建築。每座不同的建築，隨著山體而建，忽高忽低，如點綴於山間的墨色，又似散佈於夜色的繁星，似乎隱有奧妙處。
而若是在高空遠眺，會覺得這座大山的山勢，略呈長方形狀，像個長長的匣子，又有點……像個墨硯。
這裡，便是墨山。
而於墨山之中，便是人間界裡赫赫有名，被喻為天下第一符修宗派的，歸真靜齋。
縱然墨山不像曾經天字一劍的蒼穹城般擁有城牆防護──
但作為歸真靜齋的所在地，自有凡人不能視的護宗大陣，能抵禦一切修士的仙術攻擊。
畢竟歸真靜齋乃是符修宗派，而陣法與符有著共通之處。曾有傳聞，歸真靜齋的護宗大陣，當世無雙。放眼歷史長河之中能與之並肩者，或許只有曾經佛宗懸空寺的【釋迦如來陣】及劍宗崑崙的【崑崙劍陣】。
此刻，不遠處有一輛車輦自天空而來，方向赫然正是墨山。若是這車輦再不減速，一旦接近墨山天空，將會遭受到無情的打擊。
莫說區區車輦，恐怕就連通神修士也得拈量拈量。
有負責守護墨山的歸真靜齋修士見狀，便準備示意，讓那車輦退去。
就在此際，天空忽生異變。
彷彿有無形的手，以白天作紙，倒下了幾滴墨水。墨水於天色散開，半濃半淡，又似在一桶清水中倒上墨水化開。這化開的墨水，形成一個玄奧而莫名的篆文，看上去像圖騰，又似是自遠古已失傳的文字般。
當這篆文於天空出現的剎那，頓時似開闢出某條通道，那輛由青牛拖拉著的車輦就這樣沒入通道，繼而走進了墨山的上空，最後在所有弟子的注視下，於某座墨山最高的那座山峰落下。
場間先是沉默片刻，旋即都響起了歡呼聲。
因為他們都知道，齋主終於回來了。
……………
按照著張惜葉的神識指路，雲夙駕馭著車輦，與大山於山府落下。
當車輦著地以後，他們才發現落在一座三層高的建築前。
與他們剛才看到的建築一般，這建築通體漆黑，卻並非像天字一劍般見過的黝黑無光，而是如用某種墨色的玉質所製，看上去晶瑩剔透。
不華貴、不森嚴，而是典雅。
段真等人紛紛下車，看著這座建築啞然無聲。與之相比，曾經的樊園簡陋得形同茅屋。段真不由得問道：「先生，我們之後就住在這裡嗎？」
「不是。」張惜葉笑著道：「跟我來。」
語畢，便率先轉身而行。
眾人面面相覷，最終只能對那座典雅的居所投以依依不捨的目光，隨著張惜葉而去。
但他們沒走多久，不過一炷香時間，便已經走過平坦的山道，來到另一處居所。
呼──
有風吹過，捲起陣陣花香。
這是一間臨崖的屋舍，呈四合院式設計，雖然不如剛才所見般龐大，但亦比曾經的樊園要大多。屋舍對外便是一片七彩的花園，再往外看去便是山崖。縱然臨崖，風卻不猖狂，很是輕柔。段真一眼便看出，這是墨山陣法的緣故。
「你們住在這裡。」
「啊？」段真帶著可惜地應了一聲，目光下意識往上望──
哪怕在這裡往上看去，仍然能看見不遠處的那座墨玉建築。
張惜葉看著段真那惦記的模樣，不由得呵斥道：「君子寡欲則不役於物，可以直道而行。」
「我輩修士，何須嚮往與掛念奢物？」
段真看了看義正詞嚴的張惜葉，又看向那座龐大如京城太極宮的建築，沉默了許久，滿臉思索──他怎麼都無法將之與儉樸拉上關係。
張惜葉忽然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那是靜齋。」
「歸真靜齋裡，只有一個地方名為靜齋。」
「居於靜齋的，便是齋主。」
「你想住啊？等我死了之後，你搬進去就好。」
段真這才明白張惜葉言下之意，唯有賠笑道：「先生，我就是多看兩眼而已，你別想太多──你老人家洪福齊天，長命千歲。」
張惜葉有時候也不知道該拿這弟子如何是好。他從小便出身於歸真靜齋，接觸的大多是讀書人。但段真卻是習自唐三笑的無恥神功，軟泡硬磨的技倆無一不精，饒是張惜葉也總是被弄得又好氣又好笑。
他先是溫和地看向雲夙、眾女：「你們就先在此處安頓。」語畢，他便瞪了段真一眼：「你跟我來。」
……………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山麓間。
或許是這裡太高，二人這走著，也不見有歸真靜齋的弟子。
「先生，你甚麼時候知道的？」
自離開京都，朝著墨山來時，段真已經問了好幾次。張惜葉不想回答，但段真卻是鍥而不捨。
終於，張惜葉似是被煩得投降：「你從崑崙山往山下小村走的時候，剛好在我那邊。」
段真聞言先是一愣，思索片刻方會意。
通神修士，神識浩瀚無邊。
那時候，唐三笑以一把劍，就將三名通神境修士釘在原地、進寸不得。但那時候，段真自崑崙山破境，招惹來殺機。之後被宋元松所救，便馬不停蹄朝著三千境小村趕去。
而他走的方向，剛好經過張惜葉神識之內。
「但是，我在京都有用法器偽容，先生你怎麼能認得出我？」
「你說錯了。」
「我是首先看到你在千紙殿裡的數十幅字畫，門門皆通，便率先讓我想起了曾經的崑崙弟子。後來再看到你之後，才慢慢聯想起來。」
段真聽著，沉默片刻，方緩緩的道：「先生，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我……可是崑崙餘孽啊。」
「你這是甚麼話？」張惜葉為之失笑：「我只知道，你是我尋找數百年才找到，心流一脈的繼承人。甚麼崑崙，這些都不在我的顧慮之中。」
「況且，所謂有教無類。莫說你只是沒落後的崑崙弟子，縱然你是天字一劍、法劍門的掌門親傳弟子──」
「只要你敢學，我就敢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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