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Java工程師散文集>

ナナヲアカ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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ナナヲアカリ 2025-05-01 18:09:03
街角的咖啡還溫,Java 程式早凍。
昔日他以 thread 作橋、以 queue 為河,熬夜寫出一行行金句;
如今 IDE 關了燈、JVM 熄了火,只餘鍵盤上微塵翻飛。

牆上兩張履歷——
一張寫「Senior Engineer」,一張寫「待業青年」;
一紙寫「十年經驗」,一紙寫「即日可返」。
對眼對倒,寒與暖;對字對倒,笑與嘆。

他記得公司走廊長,走到尾是迴圈;
他記得監控螢幕亮,亮到盡是例外。
try‐catch 捉不到世途險,
garbage collector 收不走人情冷。

黃昏的風輕,像 Singleton,只剩一個實例;
夜半的雨重,如 Memory Leak,點點滴滴無人回收。
他把廢棄的程式碼夾進舊日誌,
把沒寄出的信塞進 Git stash——
Commit 不出去的,都是心事;
Merge 不回來的,都是歲月。

「失業」兩字,聽似 NullPointer,撞得生痛;
「重來」兩字,像 New Instance,卻仍要找 Heap。
他抬頭望天:雲走得快,像 Async;
他低頭望路:影拉得長,似 Blocking。

明日如何?不過再寫一行 console.log,
在世界的標準輸出,留一句注解:
// 世界很大,程式猶長
// 願此身仍可 compile

這一行,既是收尾,也是開端。
ナナヲアカリ 2025-05-01 18:10:34
他把工牌收進抽屜那天,天氣像壞掉的路由器——忽冷忽熱。
以前他進公司,電梯裡總有股新鮮的塑料味;
現在他每天在出租屋醒來,牆面潮溼,像沒關掉的 log 檔,一行行滲水。

咖啡不再是福利,得自己掏錢。
他細算:即使買最便宜的即溶,一天兩杯,一個月也要燒掉幾百塊。
這些錢,本可交房租,或者給母親寄回老家。

鍵盤還在,但無人等待他的 commit。
他想起曾經熬夜寫過的服務——
凌晨兩點部署成功,同事歡呼;
現在凌晨兩點,手機只有銀行簡訊:帳戶餘額不足。

樓下有工地,推土機的聲音像 GC 在掃記憶,
日夜不停,卻掃不走他腦子裡的惶恐。
他翻看招聘網站:
「十年以上 Java 經驗」,
「熟悉雲原生、Kubernetes、微服務」。
他會,可是發出去的履歷像消息隊列裡的滯留訊息,沒人消費。

夜裡他做夢,夢見自己又站在機房。
機房很冷,他卻覺得安全——
那些刺眼的機櫃燈,像生命還亮著的指示。
醒來時,只有天花板的裂痕在黑暗中攤開。

有時他去河邊散步。
河水混濁,漂著垃圾;
但風吹過,岸邊的野草搖得很堅決。
他想,草不懂什麼是失業,只管生長;
自己也得像草那樣,活下去。

回到屋裡,他打開舊電腦,屏幕發藍光,映出他憔悴的臉。
他在 IDE 裡敲下一行字:
System.out.println("keep-alive");


按下執行鍵,
控制台黑底白字跳出那句話。
世界沒有改變,錢包依舊空。
可那行字亮了一下,像夜裡唯一的星。
ナナヲアカリ 2025-05-01 18:12:13
那年冬天特別冷,冷得像 JVM 崩潰前最後一行錯誤訊息。
我坐在青山道的舊咖啡館裡,啜著苦得過火的黑咖啡,一行一行翻著 LinkedIn,彷彿在 debug 一段寫了十年的人生。

程式寫到最後,其實都是寫給自己的。變數也老了,函式也倦了,記憶體溢出得剛剛好,像四十歲以後才學會的沉默。
那年公司重構,部門合併,Kubernetes 替代了老掉牙的 servlet。CTO 是個會引用 Peter Thiel 的年輕人,他說微服務是未來,我聽著像聽一段尚未 compile 的預言。

我曾經以為會一直寫 Java,寫到天荒地老,寫到 class 裡沒有任何 bug,寫到 try 不再需要 catch。
可到了後來,我的 IDE 也過期了,license 自動停了更新,我的生活像一段註解——寫給誰的也說不清。

失業以後,偶爾翻翻當年寫過的 code,覺得自己當時真傻,還寫了那麼多 singleton,現在只剩下一個 single man。
ナナヲアカリ 2025-05-01 18:12:33
咖啡館在旺角尾,一條人聲退潮的小巷子裡。窗子開得小,只容得下冬日午後最瘦的一道光。我總是坐在左邊第二張桌子,牆邊有插座,方便我插著那部過氣的 ThinkPad。

三個月前,我從公司離開了。不是裁員,也不是轉職,只是一場沉默的終止。那年他們終於決定把整個後端重構成微服務,Java 被架空,Kotlin 被奉為神明。我像一段過時的 API,不再被調用。

我從不怪誰。畢竟世道變了,程式語言像時裝,三年一輪回,寫著寫著你就發現,最終沒人記得你當年封裝得多麼工整。

「你還在寫 code 嗎?」阿澤問。他是我同期的同事,轉去做了產品經理,穿得越來越像矽谷出差回來的人,語氣卻比以前更輕了。

「寫著寫著就沒寫了。」我回。語言這東西,說多了反而空。

咖啡上來的時候我總習慣看一眼泡沫,看它破掉的順序,像某種記憶排序法。曾經我可以閉著眼設計交易系統,低延遲高並發,記憶體配置精準得像戀愛初期的心跳。但現在我打開 IntelliJ 的瞬間,就像打開一段舊情書,一字一句都還認得,卻再沒勇氣重寫。

那天下午,我把筆電蓋起來,難得地沒有打開 Stack Overflow。

我走出咖啡館,天色未暗,風吹過西洋菜街的尾,舊唱片店還在播八十年代的廣東歌。那些旋律像遞歸調用,一層又一層,始終無法結束。

我忽然想到,人生其實也有 garbage collector,總會把你不再使用的過往自動清除。只是有些記憶,它偏偏標成了 StrongReference,永不釋放。
ナナヲアカリ 2025-05-01 18:12:52
那天我睡到中午,醒來的時候屋子很安靜。牆角的電腦還開著,螢幕暗了下來,像我現在的生活。

失業第三個月,日子過得很慢,也很清楚。我不再設鬧鐘,也不再看 Jira。我曾經每天早上十點開會,說微服務、說 TPS、說 latency。現在我坐在廚房,沖一包即溶咖啡,配昨天剩的麵包。

我是一個寫 Java 的人,寫了十年。那是一種不性感的語言,沒有 Python 輕巧,也沒有 Go 時髦。但我喜歡它,像喜歡一部老式日本車,起步慢,壞的時候卻有聲音提醒你。

公司說要轉型。說老系統太難維護,要用雲,要用容器,要用別人說了你才會用的東西。年輕人來得快,也學得快。他們不需要我了。我點點頭,沒說話,像是終於 catch 到一個早就 throw 出來的 exception。

有時我會去旺角的咖啡店,帶著筆電,裝作還在 freelancing。其實什麼也沒做,只是開著 IDE,看著空的專案,一行字也沒打。

有人說人生就像堆疊記憶體,用久了,總會有些記憶無法釋放。我笑了笑,想起那些還留在簡訊裡沒讀的訊息,和還沒寫完的程式。

沒有人在調用我了。但我還活著,還能啟動,哪怕只是一個沒有被引用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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