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蹤
將剛買來的外賣輕輕放在地上,雙手吃力地拉開工廈貨𨋢那道厚重的鐵閘,再將其關上。站在緊閉的門前,螢幕上的訊息早已印上「已讀」的標示。
按下門鈴,卻如石沉大海,毫無答覆。
有些東西一早變了樣,看似沒變的,內裏早已不是那麼一回事,只是不想承認而己。
與陳浩然相戀已過了一年有多,某些逐漸消逝的,我又怎會亳不察覺?螢幕上依舊是已讀的標誌。藍色的剔號,我選擇視而不見。將負面念頭拋諸腦後,堆砌出笑容,然後等待。
「咔嚓——」
大門被打開,門後的是一臉不耐煩的陳浩然,與他對視的那個瞬間,使我回想起那日橫街內他臉上的那份躊躇。舊事如風,帶來一陣悵然。
走進工作室,木屑遍地靜躺着,我們各走各路:我放下手上的外賣,他則是回去忙他自己的事。
他總是在忙自己的事。
「食飯先啦。」
「嗯。」
他隨口應了一聲,眼眸卻由始至終都停留在手中的木材上。
我輕輕掀起膠蓋,陳浩然那份河粉上卻滿佈了小小的蒽花,也是在這時,我才記起他不吃蒽。
一顆、兩顆、三顆,在等待他的途中,我以筷子逐顆夾走灑在麵條上的蒽花。
「搞掂!過嚟食啦。」
他沒有答覆,仍然是皺起眉頭、推搪着,他變了,即使看似沒變,但他身上似乎多了一份陌生。眼眸是一如既往的深邃,有股淡然的悲傷待在其中,這曾經深深地吸引着我,只是交往這麽久了,我仍然對他的苦惱一無所知,就像有這樣一道無形的牆,隔開了我倆。
他從不表露自己的悲傷,面對我的詢問通通只笑着帶過,然後又回到那流露著一絲哀愁的臉容。總是帶着面具做人,有甚麼問題也從不訴之於口,訛稱自己很好、一切都很好。
彷彿,他只顧着拯救別人,卻容不得別人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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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條吸了水,發脹了不少。
我一邊味如嚼蠟地吃麵,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陳浩然說話,拋出的話題卻如石沉大海,一切都是如此索然。
忽地,他撫摸木材時刮傷了手指,鮮血自傷口湧出,黏好膠布後又立即叼起一根菸。
「你搵緊呢個?」
我搖了搖手中的火機,示意他坐下吃飯。
我已很久沒有抽菸了,他仍是一如既往,從未變過,又似變了很多。
肅穆的表情,陳浩然仍然一言不發,坐在木桌對面,自顧自地吃麵。
「做咩呀你?」
「無嘢呀。」
「你個樣明明就有嘢,有嘢咪講囉。」
「你做咩成日形住我有嘢啫。」
是從何時開始,我們之間只剩下沉默?我不知道,只知道有些感覺早已失蹤。
想到這,鼻子突然發酸,我強忍着淚水,徑自把麵條送入口中,不在他面前哭是我最後的倔強。
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臉頰一暖,這碗麵怎麼好像變鹹了?
「唔好小小事就喊啦。」
我最後的倔強終究被狠心撕下,忍耐良久的淚水終於決堤,曾經,他把我從荒謬之中拯救,如今,他成了我哭泣的理由。
空蕩的房間、發脹的麵條,有些事永遠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