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比大雄的真相
廚師川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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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師川崎
2025-04-08 20:10:09
如果你笨,那你就活該被放棄
世界並不公平,這你知道。
每天有無數孩子在飢餓中出生、在戰火中長大、在絕望中死去。
有人從來沒被愛過,有人連選擇自己的權利都沒有。
如果未來世界只能回到過去一次,去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你以為他們會選誰?
最貧困的孩子?最早死的孩子?最無助的孩子?
不。
他們選了野比大雄。一個在卡通裡只會哭、睡覺、考零分的男孩。
為什麼是他?
你以為你知道這個故事。
你相信那是一個溫柔的奇幻童話:一隻機器貓陪伴一個笨孩子長大,幫他克服懶惰與失敗,最終讓他逆轉人生,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但那個故事,只存在於你應該知道的版本裡。
真相被改寫,歷史被重塑,那隻機器貓的真正任務從來都不是「幫助」。
那是一次封印。
在未來的時間巡邏局裡,有一個最高機密級的干預項目:
Ω-HIT-2187
干預目標優先排序決策會議
僅開放給六名高階審核官。
候選人名單只有兩人:
— 阿道夫·希特拉
— 野比·大雄
他們用不到二十分鐘作出結論:
「選擇後者,毫無懸念。」
你開始懷疑這句話的合理性。
希特拉是戰爭與屠殺的代名詞;而野比大雄,只是一個可笑的卡通角色。
他憑什麼比一位歷史暴君更值得干預?
那是因為你所知道的,只是謊言版本的未來。
根據表面歷史記錄,大雄在沒有多啦A夢的干預下創辦了一家公司,經營尚可,卻因一次放煙花慶功意外燒毀公司資產,從此一蹶不振、潦倒一生,與剛田小珠結婚,育有六名子女,子孫世代背債。
這個故事合理、悲哀,又有一絲喜劇感。
它被製造成一段能引起共鳴的失敗神話——警世寓言版本的大雄。
但問題是:這段歷史從未存在過。
放煙花、公司破產、潦倒人生,全部是時間巡邏局主動植入的替代記憶。
一段用來掩蓋真正歷史軌跡的故事。
一場美化過的謊言,為了合理化一場極度危險的真相。
真正的野比大雄,並不失敗。
他只是從來沒有被允許展現成功的樣子。
他是學習障礙的孩子。
他將「太陽」寫成「犬羊」,將「本日」讀成「日本」,抄寫時跳行、顛倒、計算錯誤。
老師說他懶,父母說他不努力,整個社會說他「天生沒救」。
沒有人知道,他患有讀寫障礙(Dyslexia)。
在那個年代,這樣的孩子只有一種命運:被誤解,被拋棄,被踩入標準化教育制度的廢棄槽。
他努力過。他默默練習、背誦、糾正、抄寫。
但每次的努力都被一句「你是不是裝的?」擊碎。
他開始明白:不是他不行,而是這個世界根本不願意相信他可以。
於是他選擇放棄掙扎,選擇裝成自己所謂的樣子——
他學會了怎樣演得比真正的廢物更像廢物。
這樣,他才能不再被打碎。
他在眾人嘲笑聲中低頭,在羞辱中裝傻,在成績單上自己填零。
那一天,他第一次向世界投降。
不是認錯,而是選擇「不再解釋」。
從那天起,他記住了每一張笑臉背後的冷酷。
他把老師的語氣、父母的怒吼、同學的模仿動作,逐字記在腦海。
像一張永不會清除的名單。
很多年後,他擁有了資源與武力。
他曾在一場被稱為「內部清理行動」的計劃中,直接下令剔除當年制訂特殊學生篩選系統的教育人員。
行動結束後,無人留下。官方報告為「資料調整」。
而他在私下說過的一句話,被後來的觀察員記錄為:
「我沒有復仇。我只是刪掉那些,曾經刪掉我的人。」
這些歷史,全部被抹去。
只留下那個失敗的大雄——放煙花失敗、欠債一生、笑中帶淚的平凡人。
那才是安全的版本。
所以,多啦A夢來了。
你以為他是朋友,是玩伴,是鼓勵人向上的象徵。
但他來的目的,是一場被包裝成友情的修正計劃。
牠接收到的最高等級干預指令如下:
「重建其社會依附傾向,抑制獨立人格發展,如必要,進行記憶模糊處理與潛意識重構。」
牠說:「我來幫你。」
但實際上,牠來的是——「讓你不再是你。」
大雄低頭聽完,沒有回答。
他不是不明白。他只是明白太多。
他知道這世界不會容許他存在的那個樣子。
所以他答應被改造,答應成為別人眼中的「改過自新」。
就像當年他學會裝傻一樣,他再次選擇扮演一個社會可以接受的角色。
這一次,他扮演的不是廢物。
而是被拯救過的廢物。
這,就是謊言的開端。
廚師川崎
2025-04-08 21:11:47
多啦A夢每天都會在早上七點叫醒他。
不是鬧鐘,也不是機械聲,而是一段帶點鼻音的喊聲:
「大雄,快起床啦!再不起來又要遲到了啊!」
然後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滾動的櫃桶開關。
他睜開眼,陽光正好斜斜灑進房間。書包整齊放好,衣服也準備好了,飯糰的香氣從樓下飄來。
多啦A夢一手舉著課表,一手拿著他的襪子,滿臉焦躁:
「你不是說今天絕對不遲到的嗎?上星期已經罰站三次了耶!快穿好!快!我幫你收好筆袋了!」
他慢吞吞地坐起來,心中沒什麼波動。
一切都好像「該如此」──他早就習慣了。
多啦A夢已經和他一起生活很久了。久到他已經忘了,第一次見到他時自己說了什麼話。
他知道他是來幫助他的。
知道他來自未來、接受了某個任務。
也知道他為自己做了很多很多事。
只是偶爾會覺得……這幫得太完美了。完美到像劇本。
那天早上,他還是遲到了。
到教室門口時,第一節已經上了五分鐘。
「野比同學,外面罰站。」老師語氣平靜,沒多看他一眼。
他也沒多說,站到門邊,熟練地靠牆。他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了。
但這次不一樣。
「……野比,進來一下。」
他愣了一下。老師不常點他進教室,特別是還在罰站的時候。
「這次小考,你是全班唯一零分。來,和大家講講你是怎麼準備的。」
全班安靜了兩秒。
他走進教室,臉微紅,手指握緊褲縫。胖虎咕噥了一句:「又是他。」小夫壓低聲音笑了:「反省代表!」
他低頭站在講台前,卷子發在他手裡。
他看著那張紅筆交錯的紙,心裡浮出一種絕望:
不是因為錯,而是他真的看不懂那些題。
明明有背、有複習,甚至是多啦A夢幫他複印重點。
但他一坐進試場,腦袋就一片空白。字像蟲在跳,數字像水在滑。
「我……有讀書啦……可是考試的時候……腦袋就……」他語無倫次地說。
老師點了點頭:「嗯,好,知道了。請坐下吧。」
他走回座位時,教室裡沒人再笑,但那種「空氣凍住的沉默」,比笑更難受。
晚上。
多啦A夢在書桌邊打開學習機,手忙腳亂地設定補強課程。
「明天要考社會了對吧?這題庫我幫你輸入過十遍了,一定有幫助……還是你今天太緊張啦?」
他想說「我不是緊張」,但沒開口。
「大雄……」多啦A夢突然停下手邊動作,轉過頭看著他。
「你不要太難過,我知道你不是不努力……你只是……腦袋有點跟不上。那沒關係啊,我可以幫你補,教你慢慢來……反正我在嘛。」
那句「我在嘛」說得像是要把什麼不安壓回去。
他想起今天講台上的眼光,想起自己站著發抖卻說不出話的那一秒。
他盯著桌上的那本練習冊,問:
「你……你為什麼要一直幫我啊?」
多啦A夢先是眨了眨眼,有點結巴地說:
「哎、哎?我不是說過嘛,我是來……來改變你的人生的啊!」
「可是……我真的會變好嗎?」他低聲問。
多啦A夢一時語塞,手指不停轉著原子筆,然後低聲說:
「……我也不確定啦。但不試試怎麼知道呢?不管怎樣,我、我總不能看著你一直這樣下去吧……」
這句話,才像一個朋友會說的話。
也正因為這樣,大雄的心裡泛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東西。
他覺得,多啦A夢不是在騙他。
但這世界,好像不只他們兩個。
那晚他做了一個夢。
他站在陌生的空房間裡,牆上掛著一張照片。照片裡的他穿著軍服、神情銳利、像在對一個世界發號施令。
他不記得自己曾這樣過。
但照片的另一角落,坐著的那隻藍色機器貓,樣子一模一樣。
「你怎麼知道,我需要你?」
他夢裡問多啦A夢這句話。
而多啦A夢沒回答,只是低著頭,好像有點愧疚,又像……他早就知道會被問這句。
食蕉啦朋友
2025-04-08 22:16:18
廚師川崎
2025-04-08 22:24:38
畢業典禮那天,整間教室的氣氛不是感動,而是鬆了一口氣。
不是為了什麼光榮或圓滿,而是為了「終於結束了」。
尤其是當老師在講台上清點完最後一張畢業證書,確認連野比大雄也能如期畢業時,他整個人像卸下一塊大石頭。
他沒有誇獎他,沒有拍拍肩說「你進步了」。
他只是點頭,小聲說了一句:
「好……你撐過來了。」
大雄站在台下,兩手緊握著那張證書,手心全是汗。
他不是不想努力。
他只是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一直搞不懂這個世界要他怎麼做。
他聽不懂文法規則,看錯數字順序,會把「太陽」寫成「犬羊」,會把「本日」唸成「日本」。
考試時,他不是亂寫,而是認真寫錯。
老師說他粗心,父母說他懶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的很努力了,但還是做不到。
寫不來的作文、背不出的單字、算不出的題目、記不住的日期……
他總是在黑板擦掉的瞬間才看懂那個字,在試卷收走的前一秒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
他不是不讀書,是讀得太慢;不是不願意學,而是腦子沒人快。
能畢業,根本不是因為他變聰明。
是因為有個來自未來的機器人,給了他一連串「合法輔助工具」。
記憶麵包、翻譯蒟蒻、電腦鉛筆、三分之一時間臂章……
每當他快要跟不上,只要按一個鈕或咬一口,就能「剛好補上」。
不是作弊。
是未來的「學習協助系統」內建功能。
學校甚至無法證明他違規,因為那些道具都經過時空局審核。
這不是勝利,而是一場「經過設計的容忍與托底」。
這不叫改變命運,這叫讓命運變得像樣一點,至少能通關、不被踢出場。
那天畢業典禮的掌聲,比誰的都小。
當他上台領取證書時,胖虎在台下說:「他也能畢業耶,奇蹟啊。」
小夫壓低聲音:「這下老師應該請多啦A夢吃飯才對吧?」
他們的聲音沒壓低,大雄聽見了,但沒說什麼。
反而是出木杉走過來,把書包背上,站在他旁邊,用一種平靜卻無法忽視的語氣說:
「我不否認你努力過。也知道你這六年過得很辛苦。」
「但你要記得,努力不等於獲得。這世界會因為你得到什麼,而質疑你憑什麼。」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有停留。
這幾句話沒有嘲笑,也沒有罵人,卻比胖虎和小夫的冷語更讓人難堪。
大雄站在教室門口,握著那張證書,沉默良久。
放學後,走廊空無一人。他在鞋櫃前蹲了很久,才換好鞋。
走出學校門口時,陽光灑在頭髮上,卻一點也不溫暖。
多啦A夢在路口等他,搖著尾巴招手:「大雄—!這邊這邊!」
「你肚子餓了吧?我幫你藏了一個限定口味的銅鑼燒!」
他笑了笑,什麼都沒說,只是走過去,接過銅鑼燒,低頭咬了一口。
甜味很濃,太濃了,蓋過所有其他味道。
晚餐時間,母親語氣微妙地說:
「沒想到真的能畢業……真是萬幸。」
父親沉默了幾秒,說:
「下學期你要進中學了,再這樣可不行。」
只有多啦A夢,笑得特別燦爛。他舉著銅鑼燒,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你做到了,大雄!雖然……呃,其實是很勉強啦,但真的過關了!」
他也笑了。
但那個笑容只是出於疲倦。
他覺得,自己不是活著畢業,而是被人合力「抬著送出來」。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著畢業紀念冊。
看著自己的名字,印得歪歪斜斜的那一頁。
他喃喃念出聲:
「野比大雄,正式修業,成績……」
「……基本達標?」
這四個字,像是這個世界對他最大的妥協。
他轉頭看向房間角落。多啦A夢早已睡著,嘴角還掛著甜甜的笑。
他忽然問自己:
「這真的,是我靠自己畢業的嗎?」
「如果沒有他……我還在這裡嗎?」
沒有答案。
只有紀念冊裡一張微糊的畢業照。
照片上的他,笑得牽強,眼神發虛,站在最邊角的位置。
好像隨時會被裁掉,或者早就不該出現在那裡。
廚師川崎
2025-04-08 22:45:10
開學的第一週,對大雄來說,比小學畢業那天還要混亂。
新學期,陌生的老師、陌生的同學、陌生的教室——一切都是新的。
但他卻覺得,自己走進的這一切,並不新鮮,甚至是早已預見過的。
第一天進校門,迎面而來的並不是迎新笑臉,也不是充滿期待的歡迎詞。
而是那種「我知道這是什麼,我知道該怎麼走」的感覺。
大雄低著頭,循著人流走進教室。班級號碼在他眼前閃過,就像他早就記得自己該進哪一間一樣。
坐下來後,周圍的同學們笑著打招呼,像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但他感覺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聽到耳邊傳來「喧嘩」般的回音。
「嘿,大雄,久不見!」
「你不是本來就會這麼厲害嗎?哈哈!」
他抬起頭,看到的是胖虎和小夫,他們居然笑得那麼自然,沒有任何負面的情緒。
但大雄感覺不對,他的腦袋像被什麼東西塞住,視線也不再那麼清晰。
他想起的,還是那句他無法忘記的話:
「你為什麼這麼沒用?」
那聲音,竟然在他耳邊回響了好久。
他閉上眼,想去擺脫那個聲音,卻發現它不僅是回憶,
而是像某個人的存在,始終在他周圍,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
「你永遠無法逃脫這些嘲笑與不安。」
下課鐘響起,他幾乎是匆忙地站起來,準備往外走。
忽然,他聽到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大雄,怎麼了?你看起來有點不對勁。」
他回過頭,心跳加速。靜香站在門邊,輕輕走過來,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明的憂慮。
「大雄,你還好嗎?你今天有點怪怪的。」
她的聲音像是溫暖的光,卻又讓他無法平靜。
他看著靜香的臉,腦中一片混亂。她看上去依然那麼熟悉,那麼溫柔。
但他的心卻無法冷靜下來,因為他覺得,這一切似乎不對勁,
仿佛在這些笑容背後,隱藏著某些他無法觸及的真相。
他試圖回答,但卻只說出了些模糊的話語:
「沒事,只是……」
靜香停了一下,語氣依然輕柔:
「如果有什麼不對勁,別硬撐,我們可以一起談談的。」
那道門是半開著的,靜香的目光如同一面鏡子,
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看進去,卻又害怕自己會看到更多的謎題。
他想要逃避這些問題,卻無法忽視那聲音和那份奇怪的既視感。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站在一個岔路口。
無論選擇哪一條路,都無法擺脫心中的不安。
他有一種莫名的預感:自己不是唯一一個在這裡迷茫的人。
回過神來,他不禁低頭。靜香的目光依舊在他身上,
她看著他,像是希望他能夠振作。
他深吸一口氣,嘗試微笑著安慰她,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做到。
「謝謝你,靜香。我沒事。」
靜香見狀,仍然沒有放開他,語氣更加溫柔:
「如果有任何不對勁,告訴我,我一直都在。」
那瞬間,他感受到一股暖流,雖然自己依然無法完全釋懷,
但他還是勉強回了一個微笑。
走出教室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腳步變得愈加沉重。
自己真的沒事嗎?
或者,這一切的變化早已經開始,自己卻完全沒有察覺?
MorningCall英雄
2025-04-08 22:52:56
Lm
廚師川崎
2025-04-08 22:53:08
那一夜,大雄躺在被窩裡翻來覆去。
靜香的聲音還在他耳邊回盪:「你今天有點怪怪的。」
她沒有責怪,沒有懷疑,只是那種小心翼翼的關心,反而像是一記重擊,敲進他的胸口。
他試圖說服自己:一切都是新學期的適應期,一切只是緊張過度。
那聲音只是記憶殘留,那感覺只是情緒錯亂。
但第二天早上,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哭了。
吃早餐時,多啦A夢像往常一樣幫他把牛奶倒進麥片裡,笑著說:
「你今天有歷史課和體育課哦,記得穿運動服。」
大雄點點頭,嘴上沒說話,但腦子裡卻冒出一個聲音:
「我們以前小學的體育課不是星期五嗎?」
他一愣,然後搖頭。
不對,那是小學的安排,中學課表早改過了。
只是……他記得太清楚了。甚至連教室窗戶的開關、老師說錯字的瞬間、鞋櫃排列的方式都一模一樣。
他覺得自己的記憶就像被「搬家」到另一個版本的世界,但家具沒換,只是地板重新粉刷過。
他開始刻意壓抑這種不適感。
每次感覺不對勁,就深呼吸、轉移注意力、強迫自己微笑,說服自己:
「你現在不再是以前的大雄了。你進步了,正常了,現在這樣才是對的。」
午休時他試圖寫日記,打算記錄這些古怪的經歷,結果剛寫了幾句,就被一陣頭痛打斷。
他低頭看那頁筆記紙,赫然發現剛才寫下的句子全被自己「劃掉」了。
不記得是何時劃的,也不記得為什麼劃掉。只看到下面用力寫了四個大字:
「不要多想。」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寫過那段話」?
或者,是誰不希望他記住這些話。
回家的路上,他經過一面鏡子,無意間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停下來,看著那張臉:眼神呆滯、嘴角下垂、整個人像是被時間按了暫停。
但下一秒,他強迫自己笑了笑,對著鏡中的自己說:
「我現在過得很好啊,不是嗎?」
然後轉身離開,不敢再多看一眼。
那天晚上,多啦A夢坐在地板上,盤腿靠著牆角,懷裡抱著銅鑼燒,一邊吃一邊記錄著什麼東西。
他的眼睛發著微光,像是在掃描某種不明資訊。嘴裡咀嚼的節奏卻機械得可怕。
大雄坐在書桌前做作業,鉛筆在指間轉了好幾圈都沒落下筆。
他突然轉頭問:
「你記得我們小學六年級那次遠足嗎?我們是去哪裡?」
多啦A夢愣了一下,然後笑著回答:
「當然記得啊,去的是……那個森林公園嘛!你還滑倒來著!」
大雄點點頭,但腦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個畫面——一個明明是「海邊水族館」的景象,還有一張他跌坐在沙灘上的舊照片。
他沒追問,轉頭繼續寫功課。
他知道,多啦A夢不會說謊。
但他更知道,有些記憶已經被「換過了」。
那種錯位感就像一根細針,藏在舌下,說不出口,也咬不碎。
他把這種矛盾藏進心底,學會了對抗它最好的方法:
「假裝它沒發生,假裝自己沒記得,假裝那不是問題。」
那天深夜,他從床上醒來。
窗外沒有月亮,時鐘靜靜走動。
他夢到一個無聲的教室,黑板上寫著「別記得」,每個座位上坐的都是他自己。每一個大雄都穿著不同年紀的校服,有的微笑、有的崩潰、有的滿臉鮮血。
其中一個「他」站起來,盯著黑板,大聲說:
「我們不是忘記,是被迫遺忘!」
接著整間教室的燈全滅,夢就斷了。
他驚醒時,發現枕頭溼了一片,手中緊握著一張不知哪來的紙條。
上面寫著:
「你還記得第一個你嗎?」
廚師川崎
2025-04-08 23:02:48
如果多啦A夢沒有來?
他再次做夢了。
這次的夢不同。沒有黑板、沒有分身、沒有詭異的紙條,只有一個熟悉卻陌生的世界——一個沒有多啦A夢的世界。
他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書桌上沒有銅鑼燒,角落沒有機器貓。早晨的鬧鐘聲自己響起,沒有誰替他按掉。
沒有人提醒他今天是什麼課、沒有神奇道具、沒有時光機,也沒有任何人會為他補救失敗。
一切都是靠自己。
夢中的大雄穿著髒兮兮的制服,腳步凌亂地走進一所陌生的中學。教室裡的人不再嘲笑,也不再打趣。
因為沒有人在意他。
那是一種更深的孤獨,比被排擠還要冷。
他試著舉手回答問題,老師沒看他;他試圖和同學打招呼,對方點點頭後轉身離開。
午餐時,他一個人坐在樓梯間吃麵包,外套破了一角,鞋帶鬆開沒人提醒。
他開始早退,開始缺席,開始不交作業。
沒有人追問,也沒有人介意。
某一天,他在校門口摔倒,膝蓋擦傷流血。
他坐在地上好久好久,沒有人伸出手。
畫面一轉,他站在一間辦公室門口。
門上寫著:「XX 株式會社」。
他手裡拿著一份資料夾,裡頭是他親手寫的商業企劃書。
「這次……一定會成功吧。」
他小聲地說。
他走進去,對著桌後的銀行員鞠躬、遞交文件、講解創業理念。
銀行員點頭微笑、說話客氣,最後拿起印章時卻冷冷補上一句:
「但你過去的信用紀錄……仍令人擔憂。」
畫面再轉,他站在自家公司開幕典禮上,舉杯笑得陽光燦爛。
背景是一棟廉價樓宇改裝的辦公室,牆上貼著簡陋的標語:「一步一腳印,夢想成真。」
這次,他真的靠自己爬到了這裡。
沒有道具、沒有捷徑、沒有奇蹟。
他靠著無數次拒絕後的重試、靠著死記硬背與無眠的夜、靠著從社會最底層一路磨練出的厚臉皮。
他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事業、員工、辦公室。
那天,他的父母第一次用驕傲的語氣提到他。
小時候嘲笑過他的同學,也開始在社交平台上轉發他的演講片段。
他上了電視節目,被介紹為「從學渣變創業奇才」的逆轉典範。
他寫了一本書,書名叫《如果你比別人慢,那就走得久一點》。
書很暢銷,書展人山人海。
他甚至開始接到學校的邀請,要回去對學弟妹演講。
那是他曾經被趕出教室的講台,現在卻要為他鋪紅毯。
他以為自己終於「翻轉了命運」。
而這一切,在那天夜裡……燒光了。
只是為了慶祝,他買了幾根煙花棒,在天台點燃。
風向一變,火花落下,引燃了堆放在角落的紙箱。
火勢迅速蔓延。
畫面裡,他跪在街邊,看著那間他耗盡十年青春的公司在火光中崩塌。
警察拍了拍他的肩:「初步認定為意外,但你要負法律責任。」
他一言不發,雙手抱頭,像是想把自己塞回頭腦裡那個再也找不回來的起點。
新聞報導寫著:「曾經勵志,如今悲劇」
社群留言說:「他果然還是原來那個不成熟的大雄罷了。」
所有努力的證明,在火光中變回了「笑話」。
夢結束前,他在法庭上低頭聽著判決書,眼神空洞。
「被告野比大雄,因重大過失致公共危險……」
他感覺不到恐懼,也感覺不到悲傷。
唯一出現在腦中的,是一個問題:
「如果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呢?」
法槌敲下的瞬間,整個夢境像玻璃般碎裂。
他從床上猛然驚醒,渾身濕透,胸口劇烈起伏。
四周寂靜。
桌上放著今天的課表,多啦A夢的鬧鐘還在滴答走動。
他抱著膝蓋坐在床上,腦中只剩下一個問題:
「如果他真的沒來,我會怎樣?」
然後是另一個更恐怖的問題:
「現在這個版本……真的比較好嗎?」
廚師川崎
2025-04-08 23:11:51
擦不掉的痕跡
課堂上的白板上,寫著他的名字。
「野比大雄——本週報告主題:現代日本能源政策比較研究。」
他呆住了。
全班三十六雙眼睛盯著他,老師也露出訝異的神情:「咦?你沒準備嗎?上週不是說你自己選這個題目的?」
他張口結舌,腦子一片空白。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選過這個題目,更不可能知道要準備什麼。
他回頭看向靜香,小聲問:「我上週真的有說過?」
靜香點了點頭,有些困惑:「你還記得說得挺有想法的……你說能源政策的分配問題其實和社會階層有關,還說要拿過去的電力民營化來比對。」
那根本不是他會說的話。
他當時只記得——那天他請假了。
下課後,他衝回家,把自己的作業文件翻了個底朝天。所有他以往寫過的東西都在,唯獨那篇「報告草稿」也赫然出現在桌面上。
一篇完整、有邏輯、清楚引用資料來源的報告。
字跡是他的,格式也是他慣用的排版,連文中幾個錯別字和他一貫的拼寫錯誤都對得上。
但他就是不記得寫過。
他把紙舉起來對著燈光照,又翻去背面,甚至拿出筆重新模仿了一遍自己的筆跡,還是一樣。
「這不可能……」
他自言自語,聲音細如蚊鳴。
晚飯後,多啦A夢像往常一樣打開抽屜收拾雜物。
大雄走過去,遞給他那份報告:「你覺得我什麼時候寫的這個?」
多啦A夢看了一眼,笑得自然又篤定:
「不是你上週末花了一整個下午寫的嗎?你還說寫得頭痛,結果我拿出美食桌布幫你變出一堆甜品,說是要補充糖分提神的啊。」
大雄腦中閃過畫面:他記得上週末他根本不在家。他是跟父母一起回老家掃墓的,還住在祖母那裡的和室裡。
但他沒有證據。
他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自己「沒寫過」。
他開始懷疑,不是記憶錯亂,而是——記憶被換過。
一點一滴的「改寫」,就藏在這些「合理又完美」的細節裡。
他開始懷疑,那些他曾經不擅長的事,那些他從未說出口的話,為什麼現在竟像是本來就屬於他的一部分?
他拿著那份報告,走進自己的房間,把房門鎖上。
桌上有他最近使用的記事本、日記、便條紙,他一頁一頁翻閱,沒有任何關於報告的計劃紀錄,沒有初稿,沒有想法筆記,也沒有資料收集過程。
他打開學校的教務平台,想查查看那天是否真有報告登記,但系統顯示:資料已歸檔,無法回溯。
他甚至打開自己習慣用的記事APP,搜尋關鍵字「能源政策」、「報告」,結果是一片空白。
唯一出現的,是一條自動備忘:「完成報告草稿——4月1日」。
他不記得曾經輸入過這條提醒。
晚餐時,父母難得語氣溫和。
媽媽端著湯笑著說:「你最近真的長大不少,我和爸爸都有感覺。」
爸爸則點頭:「以前還擔心你中學會被當掉,現在倒好,老師都打電話來表揚你主動積極。」
他低頭不語,湯匙攪動著碗裡的豆腐塊。
這些「稱讚」像是劇本的一部分,一個他從未參與過排練的劇。
多啦A夢坐在沙發上,一邊啃銅鑼燒,一邊看新聞。那是一條關於學生科技創意比賽的報導。
大雄轉頭問他:「你記得我去年參加過這個比賽嗎?」
多啦A夢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語氣穩定地說:「當然記得啊,你還做了一個有趣的環保電池模型呢。」
「可是我記得……我去年發高燒,那時根本沒參加學校活動。」
多啦A夢沒回應,只是看著電視,輕聲說了句:「你可能記錯了吧。」
那是第一次,他覺得多啦A夢的聲音裡有一點什麼——像是在小心掩飾的裂縫。
夜深了,他打開抽屜,發現裡面整整齊齊地放著他所有課本、筆記、甚至貼心標籤分類。
但他記得自己根本沒有這麼整齊過。
這一切像是有人幫他「整理好了」人生。
他望著那份能源政策報告,慢慢合上它。
那紙張的邊角,不知為何,一直帶著一種擦不掉的灰色痕跡——像是被人重新複印時留下的舊線條。
他用手指輕輕摩挲那條痕跡,心中第一次升起一種不屬於少年的直覺:
「有些記憶,不是我忘記了,而是……被誰換走了。」
廚師川崎
2025-04-08 23:28:05
那天晚上,他夢見自己站在操場中央,腳下的白線像蜘蛛網般交錯蔓延,將整座校園分割成數不清的碎片。
空中無雲,卻沒有太陽。操場上空蕩蕩,唯獨看台上坐著一個人。
那人戴著跟他一樣的眼鏡、穿著一樣的制服,甚至坐姿都一模一樣。
他走近了,想要看清對方的臉。
對方卻只是低聲說了一句:
「如果你還記得,就不要再相信任何檔案。」
接著整個操場開始崩塌,如同一張脫墨的照片,邊界被溶解、聲音變得模糊、光線像被關掉的投影機。
他驚醒時,胸口痛得像是被誰狠狠踹了一腳。
他立刻起身,翻開自己的「自由帳」筆記。
封面竟然變了——原本模糊的字樣被擦得乾乾淨淨,只剩下純白色。他心跳一緊,迅速翻到內頁。
第一頁的筆跡依舊在:「晴轉錯誤不是錯誤,是訊號。」
第二頁卻多了一行不屬於他的字:
「如果你寫下來,他們會改更深一層。」
墨跡未乾,像是剛剛才寫上去。
他的手開始顫抖。他知道,這不是自己寫的。他也不相信多啦A夢會動他的筆記本。
那麼,是誰?
又或者,是「哪一個他自己」?
鏡子裡的他站得筆直,額上冒著冷汗,嘴唇蒼白。
他張開口,想要對著鏡中的自己說:「我還是我。」
但聲音卡在喉嚨裡,最終擠出來的,是另一句:
「我開始懷疑,真正的我……可能早就不在這裡了。」
他伸手輕撫鏡面,卻彷彿碰到冰冷牆壁。他看見鏡中的自己動作完全一致,卻少了情緒、少了重量,像是一個練習太久的演員。
「如果有另一個我,會不會……已經活在別的世界了?」他喃喃道。
他將筆記本塞回抽屜,鎖起來。
然後,他坐回書桌前,打開一張全新的稿紙。
這一次,他不打算記錄任何課業,也不再模仿別人的答案。
他要寫下的,是一件從未有人給過他機會做的事——寫自己。
不是別人眼中的他,不是系統設定的他,不是被擦寫過的人格模板。
而是那個在錯字裡、裂痕裡、模糊影子裡…仍然不肯消失的真相。
「就算我會被改寫,我也要留下我曾經是誰的證明。」
他寫得很慢,像是在和某個看不見的敵人對抗。
每一筆,每一劃,都像在和消失的記憶搏鬥。
他用不同顏色的筆,在每一頁角落偷偷加上符號,用自己才懂的方式做下記號。他不只是在記錄,他是在藏東西。
如果有一天他的腦子也被洗掉了,他想留下一條回家的路。
那一夜,靜香夢見有人站在她窗外的樹下,用鉛筆一頁一頁地寫著什麼。
夢裡風很大,那人用自己的身體擋著紙頁不讓它們被吹走。
她看不見那人是誰,只記得那背影無比熟悉。
第二天醒來,她已經不記得夢的內容。
但她記得,自己一整天都在想:「我是不是忘記過某個人,某件事?」
她站在教室門口,看著大雄進教室的背影,總覺得他最近變了。
不像以前那麼愛笑,也不像以前那麼會哭。
他變得寡言、沉靜,像一張剛鋪好的白紙,只等誰來寫上什麼。
但她隱隱約約覺得,那紙底下好像藏著什麼東西——像是一封信,或一把被包起來的刀。
廚師川崎
2025-04-08 23:56:34
那天傍晚,大雄考試又失利,靜香用柔和的語氣勸他「要有計劃地努力」。胖虎則當著全班面笑他「數學都要補考三次」,小夫補上一句:「連補習班都退步的人,還不如回去小學學九九乘法。」
他默不作聲地回到家,坐在地板上看著窗外的餘暉。
多啦A夢從抽屜裡探出頭,試圖打氣:「這次成績真的比較低,不過別灰心,我可以找些法寶幫忙規劃進度表……」
大雄搖頭:「不是那種事……我只是覺得,有些事真的選錯了一次,就沒辦法回去了。」
他沉默了一會,忽然抬起頭:「你還記不記得那個叫『如果電話亭』的法寶?可以讓人假裝想像一下“如果當初那樣選”的那個……」
多啦A夢歪頭思考片刻,點點頭:「是那個可以模擬歷史分歧的臨時實驗機……不過那東西以前被你亂用過一次後,我就鎖起來了。」
「我只是想……再進去一次看看。」大雄的語氣異常平靜,「不改變任何東西。只看看。」
多啦A夢狐疑地盯了他一會,終究還是從四次元口袋中掏出一座紅色電話亭。
那電話亭一被拿出,就毫無阻礙地從四次元口袋中彈出原尺寸大小,穩穩地在房間中立起,彷彿從未被壓縮過。
「要小心喔。」他說,「只能模擬,不能真的改變歷史。」
大雄點點頭,走向電話亭,推開門。
裡面乾淨得異常,地面沒有灰塵,聽筒像是剛擦拭過。
按鍵雖已泛黃,卻每一個都閃爍著微光。
他將聽筒拿起,電話竟自動播放了一段機械語音:
「歡迎使用“如果電話亭”干預介面,版本ID:No-Future.0.9b。」
「請輸入您想修改的未來形式,或……」
聲音斷了一下,變得模糊。
「或請確認:您是否為被設定者本人。」
大雄怔住了。他沒有輸入任何東西,沒有撥號,甚至沒說話。
但系統已經辨識了他。
畫面閃過一行文字:
【主體識別成功|野比大雄|當前模式:穩定修正投影中】
接著是另一行極小字體,幾乎讓人錯過:
【備註:本修正由非授權歷史調整組織Ω-CAMP發起,屬灰域操作。】
他還沒來得及讀第二遍,螢幕突然關閉。
一陣嗡嗡聲中,電話亭內部閃出一道藍光,將他整個人震出亭外。
他跌坐在地上,耳邊仍嗡嗡作響。
當他抬起頭時,那座電話亭依然佇立原地,但面板已經全黑,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緩緩站起,腦中只剩下一個重複閃爍的字樣:
「灰域操作。」
那不是任何學校教過的東西。
那是某種……不被允許的真相。
他回頭看了一眼房間內的多啦A夢。
機器貓已經合上抽屜,進入了休眠狀態。表面看來,他並沒有注意到剛才的異常,但大雄隱隱約約有種感覺——剛才那段語音,不應該會出現在正常的模擬程序中。
他走回電話亭前,想再次拉開門,卻發現整個結構開始發出低鳴聲,彷彿內部正在重新配置。與其說是法寶結束作用,更像是一種“防洩露機制”的啟動。
電話亭表面開始出現龜裂般的紋路,紅色外殼扭曲、翻轉,像是金屬與記憶在自我遮蔽。幾秒後,它竟變形成一個毫不起眼的筆筒造型物件,靜靜地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
大雄愣住了。
他沒撿起它,只是低頭看著那筆筒,心跳異常緩慢地跳動著。
「你原本不是這樣的。」
他喃喃道。
他只低頭看著它,良久,輕聲說道:
「你到底,是誰給我的東西?」
而這句話,既是問電話亭,也像是在問多啦A夢。
廚師川崎
2025-04-09 00:03:29
那週午後,大雄在學校圖書館找尋補習參考資料,卻無意間在社會科學分類架上的一本過期月刊之間,夾到了一張陌生的影印紙。
那是一份用打字機打出的頁面,紙張已泛黃,字體錯落,邊角還有些被火燒過的痕跡。
他原本想隨手丟掉,但那行標題卻像刀刃劃過他眼前:
《替代者的誕生——為真正的野比·大雄正名》
他一瞬間感到胸口一緊。
內容不是文章,而像是某種誓言式的宣言:
「歷史是謊言的堆砌。
他們說他是笨蛋,是廢物,是靠機器才能活下去的沒用之人。
但我們知道真相。
他不是廢物,他是解放者。他不是懦夫,他是審判者。
真正的大雄,在舊世界終結前建立了秩序,在火與鋼中統御世界。
而現在,他被取代,被模糊,被重寫成溫順的樣子。
我們不會允許。
我們,要讓他回來。」
整頁字體密密麻麻,結尾處有一個印章般的標誌:
Ω-CAMP
他從未聽過這個詞。
但就在他讀完這篇宣言後,他的頭突然一陣劇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炸裂開來。
他蹣跚站起,書本滑落在地,四周聲音變得模糊。畫面顫抖、重影、扭曲。
「不要讓他想起來……」彷彿有誰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
「這不是你該記得的。」
他大口喘氣,臉貼著冰冷的地板,視線變黑前,看見那張影印紙已經在無火的情況下,緩緩燃燒起來。
【附錄資料:Ω-CAMP精神導引文集選摘】
(以下節錄自推定於公元2164年製作的思想教本)
「我們的記憶來自真史,
我們的行動來自過去的光。
那個被世界壓迫的人,曾以自身痛苦,築成新秩序的雛形。
他不是錯的——是這世界害怕他正確。」
「多啦計劃是第一道枷鎖。
『如果電話亭』是第二道枷鎖。
第三道枷鎖,是你現在相信的這一切生活。
要解鎖,必須先自我懷疑。」
「我們不相信制度,不信命運,只信原始之主的覺醒。
野比大雄,是我們真正的開端者,也是應該歸位的終結者。」
「那些哭喊著『和平』的人,只是尚未經歷真正革命的人。
被格式化的大雄,是對歷史的褻瀆。
而我們,是替代者,是守墓人,是燃點者。」
大雄的生活開始變得斷裂。
不是劇烈的變化,而是像有東西從他腦中慢慢抽走。他每天早上醒來,都要靠日記與時間表來提醒自己昨天做過什麼。
有時候他會在走到教室時,突然愣住——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家裡走來的。有時候翻開課本,裡面寫滿了自己的筆跡,卻對任何一行字都毫無印象。
最恐怖的是,他開始夢見「另一個自己」。
那個自己站得筆直、眼神冰冷,穿著不是學生制服,而是某種他說不出名字的軍裝,胸口佩戴著陌生的徽章。
那人在夢裡對他說的話越來越清楚:
「你正在被換掉。」
「你現在的一切,是為了讓我永遠不會再回來。」
每次夢醒後,他總是滿身冷汗,而房間裡,總有一樣東西擺放的位置變得不對。
有一次,他的筆記本原本放在書包底部,醒來卻出現在書桌中央,翻到寫著「Ω-CAMP」的那一頁。
還有一次,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對方卻比他慢了一秒才做出相同的動作。
他開始懷疑,哪一個「他」是真正的自己。
他開始在筆記本上不斷寫下一句話:
「我是野比大雄。」
這本該是無庸置疑的自我確認,卻變成他每天早上與夜晚必須重複確認的句子。
他甚至開始懷疑那句話的筆跡是不是自己寫的。有時候字體明顯不同,有時候墨水還未乾,有時候那頁甚至會被撕去又重新出現。
他的世界不再穩固。
某天下課,他經過走廊時,聽見樓梯口傳來幾個同年級男生的竊笑聲,其中一人模仿他的語氣喊道:「我是廢物野比,我是大笨蛋,我考零分啦~」
他站在原地,沒有轉頭,卻忽然腦中閃過另一個聲音。
不是怒火,也不是羞辱,而是一種極其冷靜、近乎機械的念頭:
「這些人,以後不會再有聲音。」
他愣了一下,嚇得自己背脊發涼。
那聲音,不像他。
但也不像別人。
他回過頭看向窗外,那幾個孩子正在笑鬧奔跑,毫無所覺。
他忽然明白,那個聲音……曾經存在,或者,仍然存在。
他寫下新的筆記:
「如果不是我,那我是誰?」
「如果那個被抹去的我,才是真正的我,那麼……現在的我,是誰編出來的呢?」
他從沒那麼害怕過。
也從沒這麼確定過。
「我不只是被幫助,我是被『蓄意修改』。」
考古
2025-04-09 00:08:54
留名
MorningCall英雄
2025-04-09 00:27:55
有啲似以前十八歲個故
廚師川崎
2025-04-09 08:28:05
他原本應該升上那所熟悉的中學——有靜香、小夫、胖虎的那一所,儘管過去在那裡他也常被欺負,但至少,那些欺凌還保留著一點童稚的拙劣與可控的分寸。在那個被安排的世界裡,他是勉強被保護的邊緣人,至少身邊還有多啦A夢的法寶,偶爾幫他脫困,偶爾讓他逃避現實。
但在沒有法寶的世界裡,一切都不同了。
但他沒有升上去。
成績未達標、紀律紀錄過多、甚至有人說是「某些干預」,讓他被指派至一所遠離市中心、師資貧乏、學生混雜的學校。在這裡,他連最基本的「朋友」概念都失去了。
他站在那間中學舊教學樓的樓梯口。
樓道間的燈閃爍得不自然,牆上塗鴉斑斑,天花板滴著黃水,一股濕冷的霉氣滲入衣領。天氣陰沉,窗戶玻璃滿是裂痕與塵埃,像是一雙雙麻木的眼,見證著這所學校沉默的暴力史。牆角積著黑水,霉斑爬滿了樓梯扶手,像一隻隻瘋長的手在無聲地拉扯著時間。
這裡沒有靜香的笑聲,沒有小夫的炫耀,沒有胖虎的拳頭。
但並不代表,這裡沒有暴力。
這裡的暴力,是悄無聲息地在背後發生,是每天課間短短十分鐘內的集體沉默,是老師刻意迴避視線的「不聞不問」。是課堂上老師一句「坐好,不要理他」所覆蓋的,長年無聲的刀劍。
他走過一間又一間熟悉卻陌生的課室,最終在二年A班門前停下。門半掩著,裏頭傳來細碎的笑聲與拖椅子的聲音。他推門而入——
場景瞬間凝固。
時間像被凍住。
所有聲音都沉入一種濃稠的寂靜。
他看到教室角落裡,有個縮著身子的少年正被三四個身形壯碩的學生堵在牆邊。那少年雙臂緊抱書包,低著頭,身上校服破損,書本散落地上,眼鏡鏡片破裂,一片掉在地板上,反射出他過去那無助的臉。
那是他。
是那個還沒有任何武力、沒有反抗能力,只能躲在角落、被當成「學校廢物」對待的他。
「喂,野比——你還會玩翻花繩啊?這是小學玩的吧?」
「哎呀哎呀,帝王大雄還需要人教你怎樣綁鞋帶嗎?」
「快點叫我們『老師』啦,求我們放過你啊。」
「聽說你昨天考試又不及格,怎麼?腦袋也跟不上時代啦?」
「你媽媽知道你被我們玩成這樣嗎?還是她根本也覺得你沒救了?」
「你這種人啊,活著浪費空氣啦,哈哈哈!」
笑聲再次傳來,如蟲般鑽入耳朵。它們不是單一的笑,而是一種交織着優越、冷酷與倦怠的聲音,是這所學校習以為常的惡意日常。
他站在原地,想伸手阻止,卻碰不到任何人。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從抽屜裡掏出一封摺起來的紙條——那是寫給老師的求助信,卻從未寄出過。
那封信邊角皺摺、字跡歪斜,但每一行都寫得小心翼翼,幾乎沒有錯別字。他知道那封信他寫了整整三晚,在電燈快燒壞的燈泡下反覆修改,最終選擇了不交出去。
那是他嘗試相信世界的最後一次行動。
下一秒,其中一人將那封信搶走,高聲朗讀,語帶模仿與嘲諷:
「敬愛的老師:我在班上受到不公平對待……哈哈哈哈哈!你以為這樣老師會救你?老師還不是叫你忍一忍,成熟點?」
另一人還戲劇化地模仿老師的口吻說:「野比,做人要堅強一點,要學會自己處理問題,不能每件事都依賴別人哦~」
「老師也很忙啦,哪有空管你這種事!」
「欸,你該不會還想轉學吧?哈哈,其他學校也不會要你的啦!」
笑聲中,「他」的身體越來越低,像要被笑聲吞噬。那些聲音像針一樣,一點一點鑽進耳膜裡,扎進骨髓深處。
而站在一旁的大雄退後一步,作為現在這世界線的大雄,卻注意到「那個他」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某種不是恐懼的東西。
那不是絕望,而是一種沉靜的冷意。
那是一種,把痛苦慢慢封存在心底,等待哪一天完整釋放的表情。那是一種把人性抽離,只留下「存活下去的方法」的決心。
他記得那個眼神,那是他在鏡子裡見過的。
那就是後來的他——帝國締造者,全球六成人口的清洗者,大雄·E.D.E.N.的第一道裂痕。
大雄身體一震,不自覺地退後一步,像是有什麼無形的陰影從那段記憶中竄出,緊緊貼上他的後頸。那是一種久違的恐懼,不是對欺凌,而是對那個曾經的自己──那個他已經被教導遺忘的自己。他不再只是見證者,他感覺到那份壓抑的情緒正在從那個少年身上溢出,緩緩滲進現在的他體內。那不是單純的情緒共鳴,而是一種像病毒般的「記憶復甦」。
他開始明白,這些畫面不只是他在觀看。作為現在被修正世界線的大雄,他曾經以為這一切早已被消除、清洗、重塑,甚至在心理輔導與「夢境監控」下變得模糊不清。
是它們在重新建構他。
這不是歷史。對現在的他來說,這甚至不是回憶,而是被強制剝離的靈魂碎片。
這是種子。
一顆壓抑下的火種,正在這個角落悄然燃起。
燃燒的不是未來。
是被遺忘的過去。
廚師川崎
2025-04-09 08:37:42
那天之後,沒有人再笑
那天之後,他就像是被抽空了一部分。
不是情緒,不是力氣,而是一種叫「等待救援」的念頭。
那封信被搶走的那天放學,他在走廊的陰影下站了很久。
整整兩節課的時間,老師沒有問他的去向,同學沒有發現他不見。他就像是被世界從背景中抹除,只留下一個名字還掛在課堂點名表上。
雨下得很細,落在窗台鐵欄上發出鈍響,像一把舊鍵盤敲出的節奏。他站在那裡,任由校服濕透,也沒有移動半步。他不是在等人來找他,他只是在想:如果他真的消失了,還有誰會發現?
他曾經以為只要他乖一點、忍一點、努力一點,總會有人伸出援手。但那一天,他終於明白,有些人從一開始就不被安排在「會被拯救的名單」上。
他從那時起開始懷疑:拯救這件事,本身就帶有選擇性的殘酷。
沒有法寶。
沒有朋友。
連「投訴系統」的回音都像在諷刺他多此一舉。
他開始意識到,這個世界不會有人主動來救他。也沒有人真正想知道他的痛苦。他的沉默不是選擇,而是唯一的生存方式。
那是他第一次動手的那天。
不是策劃,不是復仇,更不是衝動。
而是一種極其平靜的、冷靜到近乎機械的行為。
他在洗手間裡等。
等那三個總是起哄的同學走進來。
空氣裡飄著消毒水和濕布的味道,牆角長了水垢,牆上的鏡子裂開一道縫,像是在嘲笑所有人那破碎的形象。燈光閃爍不定,像一顆顆疲乏的眼睛在天花板上睜睜望著。
那天的他沒有帶書包,手裡拿著一樣東西——剛才在走廊上被他奪下來的長繩,那本來是其中一人打算用來綁住他書包、拖行他嘲笑用的工具。
那條長繩原本是羞辱他的象徵,卻被他反過來拿來反制對方。
他把它纏在掌心,指節微微泛白,指甲已經嵌入肉裡,卻毫無知覺。他甚至有種錯覺,自己掌心裡握著的不是繩子,而是一段被壓抑的歷史。
當對方經過他身邊時,他猛然出手,將那條長繩從腰側拉出,動作快得像是早已預演過無數次。他的手臂迅速收緊,繩索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線,瞬間套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向後猛力一拉。
不是勒斃,不是致命,但那一下精準地拉斷了對方的重心。對方猝不及防地跌向後方,雙腳在濕滑的地面上一滑,整個人摔倒在洗手間的瓷磚地上,後腦撞出沉悶的聲音,四周回聲嗡嗡作響。其他兩人發出一聲驚叫,但並未立即上前。
他並沒有多看一眼,只是把繩子在掌中再度翻轉了一次,動作平穩而冷靜,就像一個老練的機械師在操作一件熟悉的工具。他的表情甚至沒什麼變化,像是在完成一項例行任務。
那不是一根繩子,是一種訊號——從受害者變成主動者的第一道警告。
那孩子倒下的瞬間,他看到對方眼中不只是驚訝,還有恐懼——那是一種「怎麼可能是他動手」的錯愕。
他沒有再補第二下,因為不需要。
剩下兩人反應過來時,他早已動了第二招。
翻花繩在他指間翻轉、繞環、鎖扣,像是童年記憶裡的遊戲技巧被改造成某種精準的束縛術。他在眨眼之間繞住第二人的手腕,繞了兩圈,在第三人伸手拉扯時迅速變換結法,套住對方的小腿。那繩結收得乾淨俐落,幾乎像一場表演。
三人同時跌坐在地,一時間竟無一人能站起。
不是因為繩子的力量,而是因為他使用的方法——一種源自記憶、卻被他重新定義的控制。每個動作都像在說:
「你們笑的東西,原來能讓你們無法動彈。」
那句話雖未出口,卻清晰寫在他的目光裡。
他沒有補刀,也沒有威脅。
只是靜靜站著,看著他們驚恐的眼神,然後鬆開繩結,轉身離去。
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走出洗手間,擦過一面破舊的鏡子時,突然在其中看見自己模糊的倒影。
那倒影不再像是一個懦弱的孩子,而像是一個穿著制服的陌生人。
陌生,但真實。
那一刻,他知道他回不去了。
這件事學校當然有處理,但過程卻異常簡短。
班主任對他說:「我們知道你平常壓力比較大,老師也一直很關心你……不過,下次遇到問題要說出來,不要用這種方式處理,好嗎?」
像是安撫一頭誤入教室的野獸。
校方沒有通知家長,甚至沒有留下正式紀錄。他們選擇讓一切迅速冷卻,像是從來沒發生過。他們害怕的不是暴力本身,而是無法預測的變數。
他點了點頭,沒有辯解,也沒有道歉。
從那天起,沒有人再笑他。
但也沒有人再接近他。
他變成了一個「無人敢碰」的存在,一個孤島,一個讓人繞道而行的黑影。
走廊變得安靜,目光變得稀薄。他的桌子總是最乾淨的,因為沒人敢靠近;他的練習本總是最厚的,因為他不再被打斷;他的存在被劃入「例外」之列,一個校園裡無需討論卻人人知曉的變因。
而他,第一次感受到沉默,也可以成為一種力量。
不是悲傷,也不是解脫,而是一種支配空氣的靜謐——像是他終於學會在沉默裡說話。
廚師川崎
2025-04-09 08:47:18
這段記錄,在時間巡邏局的資料庫中是空白的。
不,是被刻意擦除。
紀錄號碼存在,檔案架構齊全,但內容是一整頁靜止的灰——就像某個本該存在的時刻被抽離,連影子都不曾留下。這種消失,不是因為事故,也不是技術故障,而是源自某種命令級的遮蔽,彷彿整段歷史從根本上被否定。
但Ω-CAMP找到了。
這個組織在時間軸的陰影中運作,不屬於任何已知的紀律體系,卻像幽靈般潛伏於所有被拋棄的檔案夾縫之中。他們的成員多半擁有曾參與過重大時間修正任務的背景,但因各種「不服從」而被驅逐。
Ω-CAMP不是為了復仇而存在,而是為了保留被選擇性遺忘的世界真相。他們相信,被修正的歷史仍會在裂縫中發芽,唯有重構這些被遺落的殘片,才能理解整個時間系統的傲慢與脆弱。
他們更深層的信仰,則來自一個被視為禁忌的信念:偉人將再臨。
對Ω-CAMP而言,大雄不只是被犧牲的個體,而是一個「未完成的存在」,一個曾經具備顛覆秩序潛能卻被系統強制重製的異常節點。他們的所有重建行動,其實都圍繞著一個核心概念——讓真正的他回來,讓那個在原始時間線中曾經改變世界、建立秩序、甚至挑戰整個時間體系的大雄重新甦醒。
這不是單純的歷史研究,而是一場沉默的復辟行動。他們不祈求混亂,也不奉行毀滅,只是相信唯有那位曾經出現過、被恐懼過的「真正的野比大雄」,才是改寫這場文明輪迴的關鍵。
他們更深層的信仰,則來自一個被視為禁忌的信念:偉人將再臨。
對Ω-CAMP而言,大雄不只是被犧牲的個體,而是一個「未完成的存在」,一個曾經具備顛覆秩序潛能卻被系統強制重製的異常節點。他們的所有重建行動,其實都圍繞著一個核心概念——讓真正的他回來,讓那個在原始時間線中曾經改變世界、建立秩序、甚至挑戰整個時間體系的大雄重新甦醒。
這不是單純的歷史研究,而是一場沉默的復辟行動。他們不祈求混亂,也不奉行毀滅,只是相信唯有那位曾經出現過、被恐懼過的「真正的野比大雄」,才是改寫這場文明輪迴的關鍵。
他們更深層的信仰,則來自一個被視為禁忌的信念:偉人將再臨。
對Ω-CAMP而言,大雄不只是被犧牲的個體,而是一個「未完成的存在」,一個曾經具備顛覆秩序潛能卻被系統強制重製的異常節點。他們的所有重建行動,其實都圍繞著一個核心概念——讓真正的他回來,讓那個在原始時間線中曾經改變世界、建立秩序、甚至挑戰整個時間體系的大雄重新甦醒。
這不是單純的歷史研究,而是一場沉默的復辟行動。他們不祈求混亂,也不奉行毀滅,只是相信唯有那位曾經出現過、被恐懼過的「真正的野比大雄」,才是改寫這場文明輪迴的關鍵。
或者說,他們「記得」那段空白的存在。
這並非來自官方授權,而是一種逆向提取的副本。他們稱這種技術為「過錯讀取」——藉由被壓抑的記憶與殘留的心理創傷,重建被銷毀的觀察記錄。他們相信,每一段被遺忘的真相,其實都留下了裂痕,而這些裂痕終將說話。
「如果連時間都能選擇性失憶,那麼我們只能靠錯誤尋找證據。」Ω-CAMP的一名技術員這麼說。
大雄靜靜坐在一間昏暗的放映室裡,銀幕前閃爍著不穩定的光影。
這不是官方研究所,也不是政府設施。這裡更像是一個廢棄劇院改建的秘密據點,牆上掛著被撕裂的防火布簾,地板上仍殘留早年演出留下的記號線。牆壁貼滿鋁箔與吸音泡棉,仿佛在阻擋任何外界訊號,也防止裡頭的訊息外洩。
天花板吊著失效的監控鏡頭,像被挖空的眼。某些鏡頭仍轉動,但只是徒勞地掃描一個不再更新的世界。他面前的桌上是一台早已淘汰的光碟播放器,以及一份由Ω-CAMP成員手寫翻譯的觀測紀要。
【第三區域.資料回補嘗試.編碼: ∆-E7N】
【目標個體:野比大雄 / 時間線代號:G-null】
【副觀察者:Ω/失效編號】
【註記:本資料屬實驗性重建,未獲時間巡邏局授權,風險等級:紅】
光碟轉動的聲音不斷跳針,像是掙扎著要讀出一段不被允許的真相。每一次停頓,都像是時間本身在抗拒記憶的復原。
畫面終於顯現——模糊的影像裡,出現了熟悉的校園走廊。
但那裡的光線與記憶不同。走廊上的燈管閃爍斷續,牆角的反光地板上倒映著被拉長的身影。聲音被處理成低頻雜訊,像是遠方雷聲。
整個場景被處理得像是事故重現,而非歷史紀錄。人物輪廓不清,動作像延遲過的數位影像,情緒被淡化成一種無法描述的灰。
那是他動手的當天下午。
但這一次,他看到的,不只是他自己。
他看到,在他動手的瞬間,走廊盡頭有一個模糊的身影正緩慢轉身。
那不是老師,不是學生,而是某種觀察者。
一個披著校工外衣、臉孔被技術性抹除的存在。它的眼睛沒有焦點,但鏡頭卻記錄到它的動作:在大雄出手的瞬間,它向牆邊按下了一個看似不起眼的開關。
接著,整條走廊的監控畫面全數熄滅。
那是「封鎖點」的啟動時刻——真正的歷史分歧,在那一秒發生。
大雄盯著那張模糊畫面,指尖不自覺地顫抖。他記得那天的憤怒,記得那條繩子,記得自己背過身去時聽見的骨頭撞擊瓷磚的聲音。
但他不記得,自己當時有沒有看見那個觀察者。
Ω-CAMP的成員告訴他:「這就是重建的價值,不是為了懷舊或譴責,而是讓你知道,那天的你不是孤獨的——也不是自由的。」
他閉上眼睛,腦中浮現出那個早已被掩蓋的自己——在陰影裡繫上繩結,低頭無聲地對世界說:「我不再等你救我了。」
畫面繼續播映,接下來的每一幀,都像是撕開被遮蔽的裂縫。
而他,終於開始意識到:那些裂縫,不只是記憶。
它們,是對整個世界說謊的證據。
廚師川崎
2025-04-09 08:47:54
想要了解負評的原因 繼續寫還是有什麼需要修正?
廚師川崎
2025-04-09 10:41:11
退學通知書是由教務主任親手遞給他的。
那是一張打印得乾淨俐落的白紙,紙張邊緣甚至還帶著些許熱度。上面是制式的黑體字與早已褪色的學校校徽,語氣冰冷、措辭準確,沒有一絲遲疑與人情味。
開頭是一句他永遠記得的話:「因學生於校內持續展現極端行為傾向,違反團體秩序,經校方會議一致決議,予以退學處分。」
但他知道,這不是懲罰,而是放逐。
他做了一件他們無法接受的事:他主動反擊。
那不是一時衝動的失控,而是一次有意識、有策略的逆行——他用一條被笑話為兒童玩具的繩子,扼斷了長年校園秩序中「誰可以被欺凌、誰只能沉默」的框架。
他的動作太準確,太冷靜,太不像一個受害者。
也正因如此,他打破了他應該扮演的角色。
這讓體制恐懼。
他的沉默與不服從,很快演變成全校無聲的排擠。
他被孤立。
曾經與他擦肩而過的同學開始繞道走,即使是過去偶爾出聲打招呼的人也變得視若無睹。體育課沒人願意和他一組,午餐時間沒人與他同桌,就連走進圖書館,也彷彿空氣都刻意為他讓開。
他聽不見有人談論他,卻總能察覺背後的目光。那種目光不是同情,不是指責,而是一種恐懼——他們害怕靠近他會連帶被視為「異常者」。
孤立之後,是老師的冷暴力。
考卷被刻意延後派發、講課時從不與他有眼神接觸、連他舉手發問也常被忽視,或用一句「自己看課本」草草打發。導師會在公開場合說:「有些學生自以為特別,其實只是自己造成困擾。」
那些不是責備,而是一種社會性死亡的暗號,讓他徹底從「學生」的身份中被剝離。
他不再被提醒上課,不再收到作業要求,學校的行政系統甚至不再發給他成績單。他還在場,卻已被制度視作「不存在」。
最終,學校選擇勸退。
一切不是突如其來,而是慢慢發酵後的制度判決。他知道,退學通知只是結局的象徵,真正的決定早在他那場反擊後,就已經悄然確定了。
真正讓學校做出決定的,並不是那場他反擊的衝突,而是他之後的沉默。那份沉默,不是羞愧,不是逃避,而是一種與體制切割的開始。
教室裡的目光開始避開他,老師們不再主動叫他的名字。某天早上,他發現自己的座位被換到了最後一排,再也沒有班上分組作業的名單出現過他的名字。他像是從學籍系統裡被悄悄剝離的人。
甚至連點名時,他的名字也變得含糊,教師語音裡那一秒的停頓,成了他「仍存在」的最後證據。
然後就是那一天——
他被叫進校長室。
那裡空氣乾燥,牆上掛著「以德為先」四個字的匾額。校長沒看他,只是望著窗外說:「我們盡力給你機會了。你也知道,學校不是收容所。」
說完這句話後,副校長按下桌旁的一個按鈕,校內系統自動生成退學紀錄,並送出家長通知。
但他沒有家長出現。
那天傍晚,他一個人坐在空蕩的教務處外長椅上,手中拿著那張通知書。夕陽照在紙上,把「退學」兩個字拉長,映在他的校服上。
他沒有哭。
只是靜靜想了一件事:
——如果這個世界連讓我存在的地方都沒有,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創造一個?
那晚,他回到房間,打開四次元口袋。
如果電話亭靜靜地立在那裡,像是知道這一刻會來。
他伸出手,觸碰到那門把的剎那,耳邊傳來一聲斷斷續續的電子低語:
【識別完成——重啟者確認。】
他怔住。
銀幕浮現光點,一段影像像是潛意識中曾無數次夢見的未來開始倒帶播出。
那是他統治世界的片段。
那是他曾被隱藏的真名——E.D.E.N.的開端。
在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這場退學並不是結束,而是某場遺忘程式的失效。
系統試圖拋棄他,但反而把鑰匙交回他手中。
那把鑰匙,正通往他被刪除的命運。
而他,正準備打開那扇門。
廚師川崎
2025-04-09 10:41:40
那是一間被戰火燒過的資料倉庫。
天花板坍塌,牆面焦黑,一根根裸露的鋼筋像記憶深處抽出的神經。空氣中瀰漫著燒焦的紙屑與焦油味,每一步踩下去都發出輕微的碎裂聲,像某些記憶正在腳下粉碎。
大雄站在灰燼中,手裡還握著那張Ω-CAMP提供的記憶遺稿。他低頭看了一眼那張泛黃的資料,上頭只寫著一行字:
「她等你很久了。」
他循著指引,一步步走進最深處,穿過倒塌的書架與支離破碎的記錄櫃。
那裡,有一道門。
門是新的——嵌在廢墟裡過於整齊,像是誰刻意留下來的殘片。不屬於這段歷史,但通向某段被刪除的東西。門框的邊緣乾淨得不合理,像是與這個時間斷層毫無關聯的異物。
他伸出手,指尖觸碰門把那瞬間,手掌微微發熱。那是一種記憶共鳴的反應——這扇門,曾經為他而設。
他推開門。
室內光線極弱,牆壁鋪滿了吸音棉與殘破鋁箔。只有中央一張書桌與一張木椅,桌上擺著一個舊式錄音機,旁邊擺著一個……他認得的東西。
那是一個童年家家酒玩具。
那玩具早已不新,塑料邊緣有些泛白,但形狀與配色他一眼就認出。那是她的,那是他曾親手打翻、然後偷偷撿起、最後無聲藏進抽屜的東西。他不可能忘記。
他的喉頭一緊。
「你還記得它,真好。」
她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沒有驚訝,也沒有指責,只有平靜如水的確認。
那聲音熟悉得讓他背脊一緊。他記得這個聲音在童年裡柔軟地包裹過他,在回憶裡無數次被夢境扭曲卻從未完全遺忘。
燈光慢慢亮起。
她就站在牆邊,身穿Ω-CAMP的黑銀制服,披著一襲帶著燒痕的披風。那頭栗子色的長髮在光中微微顫動,右眼閃著淡藍微光——一顆嵌入的觀測晶片正在閃爍著資料回讀的微弱脈動。
「你變了,」她說,「但你的記憶還在原地。」
她的聲音比他記憶中多了幾分寂靜,也多了幾分被時光銳化後的堅定。他沒說話,只是望著她,像是想從她眼中找到那段缺席多年的童年。
很多話卡在喉嚨裡——關於家家酒、關於鞋子、關於他沒來得及道別的那天。那些話在他胸腔打轉,卻無法組成語句,只化為一股酸脹的情緒,在胸口滾動。
她看著他,眼神微微顫動了一下,但仍保持冷靜。
「大雄,我不是來叫你回去的。」她緩緩走近桌邊,指尖輕輕撫過那件玩具,「這裡不是過去,也不是未來,這裡是你必須決定是否記起來的地方。」
她抬起頭,直視他。
「你想成為誰?那段歷史,被抹除前的你,是不是也想過要成為別的什麼?不是英雄,不是怪物,而只是……你自己。」
她指了指桌上那個玩具。
「這是我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沒有被系統刪除,也沒有被你遺忘。我讓它活下來,是因為我想看看——你還記不記得,你為什麼會後悔。」
她頓了一下,眼神落回他臉上。
「你不是忘了,是你選擇不去看。」
空氣像是凝結了一秒。
大雄的手指微微顫抖。他走近那張桌子,慢慢伸出手,撫過那件童年遺物。那一刻,他彷彿又聽見當年小巷中的笑聲、鞋子被搶走的哭喊、還有她沉默望著他時,那句永遠沒說出口的話。
他低聲問:「妳……那天真的沒有說出去嗎?」
她點點頭。
「我沒說。我只是……以為你會來找我。」
他閉上眼。
記憶撲面而來,不是片段,而是一整段時光重新灌進他的思緒裡。
那晚的自己,站在家門口,不敢回家;鞋子藏在背包裡,不敢還;信任碎掉之後的那種痛感,他以為早已被時間抹平,如今卻再次割破胸膛。
她一直都在等,只是他一直不敢回頭。
現在,他站在這裡。
而她——真的等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