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陽光落在咖啡店外的露天座位上,那裏坐着這樣的一個女子,她名叫沈玥,黑色的秀髮隨意地蟠踞在她頭頂,有著一雙劍眉和薄薄的唇瓣,面容雖然姣好,卻盡顯疲態,試圖以遮瑕膏掩蓋的黑眼圈仍清淅可見。
只見沈玥對着筆記型電腦打了十來分鐘字,偶爾停頓,撅嘴,又狂按刪除鍵。
正當她提起杯子想啜飲一口時,才發現杯子內的咖啡早已見底。
沈玥不耐煩地合上電腦,目光瞥見鄰座的男子,便心生奇怪:那人在她來之前便一直坐在那兒,至今已逾半小時,他面前放涼的咖啡卻一滴都沒有變少。
他身穿素色的白T,不時望向手錶,似乎在等待着誰,只是對方明顯遲了良久,他臉上卻不見慍色,仍在悠然地看着風景。
看見這幕,她心中不禁對他產生了一絲同情,曾幾何時,她跟他一樣,坐在咖啡廳裏呆等了半天,只為見那人一面,但付出了真心卻換來了寂寞,苦苦思念的那人終究沒有出現。
「咦?請問你係?」
忽然,一把女聲將她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你好,你係Mary呀可?我叫Josh,係你男朋友請嚟嘅。」男子爽朗地說,平靜的語氣令沈玥一時三刻反應不來。
「長話短說,你男朋友想同你分手,但又唔知點樣開口,所以先請我過嚟同你講。」
「吓,呢個係咪啲咩整蠱節目?一啲都唔好笑囉。」Mary從愕然轉成憤怒。
直到男子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條手鏈,Mary才開始相信他的說話。
「阿威覺得佢睇唔到同妳一齊嘅未來,既然目標唔同,都行唔到落去,咁不如——」
話未說完,Mary拿起桌上的咖啡便往男子潑了過去。
「你兩個都係仆街嚟!」Mary破口大罵,將紙杯摔在男子身上便憤然離去。
只見男子渾身濕透,白T染成了啡色,髮絲還滴着咖啡,他卻不慌不忙地抽出紙巾抹臉,似乎已對此習以為常。
「你⋯⋯冇事呀嘛?」出於好意,沈玥還是向男子問道。
「冇事冇事,畀人用咖啡淋都係我工作嘅一部分。」他爽朗地說,臉上掛着的燦爛笑容與一身狼狽的樣子毫不相襯。
見沈玥一臉疑惑的表情,他不慌不忙地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卡片並遞給對方。
「我叫陳洛言,正職係『告別師』。」男子如此說。
「即係幫人分手?」沈玥緊皺眉頭,「你唔覺得咁樣好仆街咩?」
「點解咁講?」
「拍拖係兩個人嘅事,點解要由外人嚟界入?仲要係三唔識七嘅陌生人,你有冇諗過被分手嘅人嘅感受?如果連分手都唔肯自己面對,咁嘅人仲有乜資格拍拖?」沈玥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越說越激動,聲量提高了不少。
「妳知唔知道喺古代寫信都係一個職業?」陳洛言平靜地問。
沈玥呆一呆,似乎沒想過對方會反問自己,只搖了搖頭。
「喺古代,識字係一項奢侈嘅技能,係有錢人專屬嘅權利。窮家子弟想寫信畀分隔異地嘅父母或者戀人,就只能夠僱用識字之士代筆,先可以同故鄉嘅親人溝通。」
「而我,就係故事入面嘅代筆。現代人唔識得面對離別,但無奈,當離散成為了必然,如何得體地告別就成為咗呢代人嘅課題。」
「於是呢個時候就係我哋『告別師』出埸嘅機會,不論生離定死別,我哋都可以『言人所未言』,幫你作出一個得體嘅告別。與其不辭而別,好好地交代唔係仲好咩?」
「不過通常我都唔接分手case,因為唔係畀人淋就係畀人打,但無奈,呢類case數量最多,搵嘅錢都最多。」陳洛言聳聳肩,談吐之間盡是沈玥未曾聽過的事。
比起「告別師」是怎樣的一個職業,她更感興趣的是——
「咁你哋包唔包埋幫人辭職?」沈玥雙眼發光地望着陳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