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第一次見到阿欣，是在中四開學第一日。走廊盡頭的陽光斜斜地灑落，她站在光暈裡，白襯衫的衣角被風輕輕掀起。那一刻，我彷彿聽見時間在耳邊滴答作響，像老式座鐘的擺錘，來回搖晃。
她總是在第二節課後偷走到小賣部買維他奶，每次我都計算好時間，讓自己「巧合」地出現在走廊。她的腳步聲很輕，像貓，但我總能在嘈雜的走廊間聽出她的節奏。有時她會和老友阿玲說笑，聲音像風鈴。
我開始在筆記本上畫她的側臉，一筆一畫都小心翼翼，怕驚動了這份美好。放學後，我會兜路去她等車的巴士站，隔著馬路，看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長。她喜歡把書包抱在胸前，低頭看手機時，長髮會垂下來，遮住半邊臉。
有一次，她在走廊掉了學生證，我撿起來，指尖觸到證件上她微笑的照片。那是我第一次和她說話，聲音乾澀得像砂紙。
「你嘅學生證。」
她接過時，指尖不經意擦過我的手背，那一秒，我感覺整個世界溫度都升高了。
放學後的圖書館，我總選靠窗的位置，因為她常在那裡溫書。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投下細細的光影。有時她會皺眉，咬著筆頭思考，那模樣讓我忍不住微笑。我開始借她看過的書，在書頁間尋找她可能停留過的痕跡。
雨季來臨時，我開始帶一把淡藍色的摺疊傘。我記得那天突然下雨，她站在簷下，我鼓起勇氣走過去。
「要唔要一齊遮？」
她抬頭看我，眼睛像盛滿星光的湖泊。我們並肩走在雨中，傘下的空間很小，淡淡的梔子花香從她髮梢飄出。
那天之後，我們開始在WhatsApp上聊天。她喜歡用可愛的貼圖，每次收到她的訊息，我的手機都會在口袋裡微微發燙，像揣著一顆溫暖的心。我們聊音樂，聊電影，聊夢想，唯獨不敢聊彼此的心事。
直到那個午後，我看見她和籃球隊的阿傑在操場邊說笑。她的笑容依舊明媚，卻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站在走廊的陰影裡，感覺自己像偷窺者，窺見了不該看見的畫面。放學後，我繞開了巴士站，第一次選擇了另一條回家的路。
那天晚上，我翻開筆記本，看著畫滿她側臉的紙頁，突然覺得線條都模糊起來。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我關掉檯燈，讓黑暗吞噬所有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