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見不平,自命正義,終於都要挪用寶貴時間,去點評陳詠謙嘅大作,嘗試為民請命。其實點評歌詞實在非我所長,音律押韻我亦只有皮毛了解,但係畢竟自細聽香港流行曲聽大,有感仗義執言先至無負香港流行曲於我人生嘅啟蒙,唯有挺身而出,盡力而為。先旨聲明,寫歌詞唔同寫散文小說,遣詞造句確實有彈性得多,可以不拘泥於傳統,而寫得意象曖昧,含意深隱,亦唔代表詞作有誤,因此內文要寫嘅,主要係順應網民意見,針對絕對無法原諒嘅大弊,例如立意古怪、錯用詞語、表意混亂等各種問題,某啲顯而易見嘅小病,例如〈龍舌蘭〉直頭唔啱音呢類大家心照不宣嘅,就唔會多講。以下我精選咗十首算係近年街知巷聞嘅垃圾作品淺評分析,希望可以拋磚引玉,畀便交流。
1. 高山低谷
第一首,必定要揀林奕匡嘅成名作,因為一黎呢首亦係陳詠謙成名之作,二黎林奕匡係一眾受害歌手之中搵陳詠謙寫得最多歌嘅一位。由於呢首都算係佢填得相對認真嘅歌,稍為認真去聽,相信大家都意會到歌詞要表達嘅訊息,就係寫二人地位不對等,情人遠在天邊,抒發可望不可即嘅感慨,類似《詩經》中嘅〈蒹葭〉。而正因為立意明確,只要聽眾細加咀嚼,就會發現有唔少用語係異於我地平常嘅語文習慣,而各種誤用,都唔足以稱上鑄造新詞,而係徹底嘅錯用,長久咁用落去絕對會影響我地嘅語文鑑賞能力。
廣為傳唱嘅副歌之中,寫到「渴望被成全」,呢點係中學生都常犯嘅錯,語文水平略高嘅人都會知問題喺邊。首先,渴望社會或他人成全,寫渴望成全已經夠清晰,亦合乎文法,根本毋須強加被字。其次,就當佢係被動句,被動句多數常用於呈現負面情況,例如「他被歌迷離棄了」。雖然漢語歐化潮流之下,被字亦會拎黎寫所有被動情況,用法分別係:一、強調被動,如「他被上司提攜了」,但較恰當嘅用法應該係「他獲得了上司提攜」;二、施事者不明,如「他被痛罵了一頓」,唔知邊個鬧咗佢;以及三、強調謂語,如「民意被政府騎劫了」,突顯民意遭不當操作。近幾年社會風氣好中意講「被自殺」、「被抑鬱」、「被捉迷藏」去嘲諷中國對待異見人士嘅卑鄙手段,亦突顯被字特質。因此,成全本來就必須取決於他人,「渴望被成全」中嘅被字份屬多餘,而參考返林夕作品,佢係傾向少用呢個被字,更加從來唔會濫用去充塞字數。
然後係「腳下路程難以削短」,亦係不當。要貫徹文意,最準確應該係用「縮短」,但係唔啱音,唔用得。削字,多用於削皮去屑、削弱削減、削職以及剝削,而路程之縮減,勉強用削,拎最近則只有削弱削減一義,但削減係指從原定數目之中減去若干數目,多數牽涉具體數量。而「天一黑天一光揮發了一句再會」亦係睇得明而寫不通。考慮到揮發一詞必定要同所揮發之物共同出現,可見句意係指呢一聲拜拜會蒸發會消失,咁睇返上文下理,到底點解突然會有呢句拜拜?同埋周而復始每日講拜拜又應該點樣理解?係咪指每日返工放工同人講拜拜都係多餘?呢句都係有待解釋。加上「只見人下墮」令人聯想到跳樓,「我繼續埋藏我愛戀」嘅愛戀應該寫作感情,以及整體故事空洞,成首歌都無法打動人心。無可否認,用山勢為喻,以陳詠謙水平計,已經係上佳之作,但係真係慘不忍暏。
2. 別來無恙
第二首,因為一句「我現時自己肯做飯」而飽受批評,加上陳詠謙本人沾沾自喜現身解話,亦係一定要寫。首先,我絕對唔反對援引口語入文,推廣粵語理所當然,但豬隊友推廣得眼高手低,就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現時自己肯做飯」之所以不能接受,首先係做飯唔係廣東話,做愛至係,其次係破壞意境,寫得太白。根據陳詠謙本人陳詞,佢認為一個人dry到要自己煮飯好適合主人公情況,而唔押韻都係刻意為之,因為咁樣對應返故事主角悔疚一世,凡事都看破,其實呢兩點問題都唔算大,因為個出事位係在於呢句只係表現自己獨立嘅例子,而唔係概括句。副歌開首,普遍係直抒胸臆,或者概括痛心程度,甚少會兜口兜面隊一句嘢出黎,聽眾話聽到尷尬嘅原因,應該係咁。參考返黃偉文嘅「二百年後在一起/應該不怕旁人不服氣」,或者林夕嘅「世界將我包圍/誓死都一齊」,其實都相當直白同口語化,但就一啲都唔突兀,反而引起到好多人共鳴。
值得一提自然唔少得「來年陪著子女學行/紀念當初我們的愛情」。由於主人公目前單身,我地不妨假設子女係指對方嘅子女,但既然係咁,又係邊個想借用呢啲子女去紀念主人公嘅愛情?同埋若要紀念,子女非己所出,兩者關係喺邊?呢句真係相當費解。然後自然亦要談及「王菲的孤寂/多麼孤寂」。眾所周知,王菲有首〈百年孤寂〉,但咁樣抽孤寂二字借代全首,相當突兀。加上以反復修辭強調孤寂,極有濫竽充數之嫌,借用連登網民一句,一個肥柒on9仔自己打緊xanga個場景,真係完全咁呈現咗出黎。而我覺得有一句,亦係表現得出陳詠謙其人對於成語嘅運用係只取片面之意,唔識其中內涵——「恃住雄辯滔滔/隨便的把你喝罵」。呢種情況喺中學生作文之中亦係相當普遍,因為佢地背誦成語而又缺乏廣泛閱讀,對於詞語嘅理解唔係由字句之中而得,因此就會畀老師打曬交叉。雄辯滔滔一詞褒多於貶,多數用於讚美,例如「這位律師雄辯滔滔,聽得旁聽市民心悅誠服」,又或者杜甫《飲中八仙歌》中嘅「高談雄辯驚四筵」,一般係指其人發言具說服力,以理服人。雖然世俗有言,「事實勝於雄辯」,但雄辯唔等同於狡辯詭辯,因此同情人爭執,同埋事後亦知道自己理虧,係咪應該用雄辯滔滔,亦係值得商榷。
呢首歌其實有一點特色相當鮮明,相當陳詠謙,就係每句都係個腦冇點諗就不加修飾咁講出口,而且句與句之間割裂去睇都完全無礙傳意。對歌詞冇乜要求嘅人,未必察覺到問題所在。同樣生活化嘅情節,其實楊千嬅嘅〈假如讓我說下去〉都有,「但我把/談情的氣力轉贈誰/跟你電話之中講再會/再會誰」即係冇人同我傾電話,「暴雨天/我至少想講掛念你/然後你/你最多會笑著迴避」就係顧左右而言他,甚至熄機潛水,但林夕之所以一啲打xanga嘅感覺都冇,係因為佢掌握以至駕馭得到何謂藝術——將自然同現實加以修飾加以轉化,呢一層人為工夫就叫藝術。〈別〉描述主人公分手後陷於懊悔,內容貼近生活,照計係好易畀聽眾代入,但就正因為咁,意圖代入嘅聽眾聽到一頭霧水,代入無方,可以話係高不成低不就。
https://gnimmm.com/2018/11/25/smartfatc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