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睎乾十三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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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角度看「小粉紅」塗鴉
8月5日，幾個中国留學生把東倫敦Brick Lane的塗鴉牆刷成白色，並用紅漆噴上代表中共「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24字——即「富強 民主 文明 和諧 自由 平等 公正 法治 爱国 敬業 誠信 友善」——馬上在海外華人社交平台引起一片罵聲，都說他們是丟人現眼的小粉紅。
事後，小紅書和IG用戶「yique一鵲」自認策劃者，稱塗鴉由他和朋友共同創作，更在社交平台貼出一篇文，題為「東倫敦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反者道之動」，解釋「對我來說這件作品並沒有太多政治意味」，又強調「沒有辯證法的思維能力，是無法體會作品的意義的。」（注1）
我細讀「一鵲」的行動宣言，他很有策略地明確批評西方，表示自己是「用社會主義的構建方式來反殖民西方的虛假自由」，之後則隱晦地說：「然而反者道之動 ，另一邊的局面無需多說了。」西方的「另一邊」指什麼，相信不必畫公仔畫出腸。
這位「反動者」的宣言，雖夾雜一些貌似高深的術語，如「羅格斯中心主義」、「東方主義的建構」之類，但他真正想表達的東西非常淺白，翻譯成大白話就是：「整件事旨在諷刺，但不方便透露諷刺什麼。」真正的小粉紅，噴中共24字真言並不奇怪，但決不會說「另一邊的局面無需多說了」這種話。
「一鵲」是皇家藝術學院（Royal College of Art）畢業生，看他的個人網站，最吸引我注意的自介文字，不是「搗蛋鬼/社會批判人格，古典馬克思主義夢想者，新自由主義踐行者，性開放人群」這一行，而是「Active Nihilists. : To do something wrong to make it really strong」（注2）——擺明向my little airport的〈浪漫九龍塘〉的歌詞致敬：
We have to be very strong
If we want to do something very wrong
然則這群塗鴉者真是小粉紅嗎？我覺得不似，看了「一鵲」的網站，就更加覺得不似。他很可能是「玩膠」，為了批判所謂「羅格斯中心主義」——即logocentrism，主張語言（logos）可準確反映客觀現實——刻意惡搞中共24字真言。
然而他們把小粉紅的粗暴、傲慢、愚蠢都貫徹到底，真的毀掉別人的塗鴉心血，又似乎玩得太過火。如果「一鵲」這群人選擇在白牆上塗鴉，也許就不會引發公憤——當然，這樣「尊重」別人，又不太像小粉紅了，更不會吸引到全球華人關注。這個平衡如何取捨，我不是塗鴉藝術家，無法提供答案。
這一場「小粉紅文學」塗鴉運動，注定是不受人歡迎的——我看「一鵲」的IG留言，罵他的幾乎全是寫簡體字的中国人，「一鵲」更被人起了底——但以客觀效果論，他們非但沒有「說好中国故事」，反而讓全世界更鄙視小粉紅，更排斥中共大外宣，某程度上「做到嘢」。
如果要為這種塗鴉運動起一句口號，除了「To do something very wrong to make it really strong」，也許就是：「跟怪物戰鬥，你就要冒充怪物。」忽發奇想，如果有海外華人搞一個「小粉紅議會」，幫手「說好中国故事」，不知中共又如何對付呢？應該不會發通緝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