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我心事:終於正式離開香港,萬般帶不走,悲欣交集】
各位,我終於撤離了香港,日前安全抵達台灣生活,少數親友知悉我的最後決定,不過短短半個月。
儘管,我沒有穿越多重宇宙的奇能,但以我所能模擬「訂立23條」後的香港,這是中共攻台之前,加緊最後一個緊箍咒的管控常態,謹記:
沒有任何涉及國安的法例,政權會滿足於象徵意義,那怕波及的人事再少,還是有落刀之時,它跟《國安法》的分工分類,早有定位,那些不負責任的臆測,只會一錯再錯。
在這篇分享的尾末,我會公開2022年1月關於香港輿論管控的文章連結,當時我推斷的發展框架,在一年間全部成為現實,至今依然有效。
自從世界進入新冷戰時代以後,我心裏偶爾也會想起 Oscar Wilde 那句有多重寓意的話:
「若諸神要懲罰我們,必先讓我們如願以償。」(When the gods want to punish us, they answer our prayers.)
是的,我們總是感覺明天總會像今天一般,安好渡過,直至現實下一次巨變驚醒我們,才擦擦雙眼,遲遲看清,世界已不再一樣。
早前登機,母親哭成淚人,連平日情緒躁動的父親,也主動給我一個擁抱,這是他極罕見的反應,大概,兩老知道以她們固守的生活方式,這一别,很可能是最後一面。
回望過去,蘊釀這個艱難決定是2021年初,那年聚餐,我認識了幾位St. Louis父老級校友,他們起初很憂心我是典型殉道者,傾談過後,他們理解我對形勢有特定判準,願意承擔每一天留港風險,但另一方面,他們叮囑我要看通更宏濶的生命意義,再低機率的意外,「最後」一旦身在囹圄,只會摧毀我的頭腦,令它無用武之地,唯有安頓與自由,對我乃至所有讀者、聽眾才是意義所在,一切在意義,不在形式。
其後,芷珊登場,同是那年,她聽天命說我命格是一座寶藏金山,但同時「不動如山」,對重大事情固執得無所動搖,她從不認同我在港多留一天,於是耐心消解我慢熱、內向的性情,一步步助我更熟悉台灣,也許,這過程也算是另類「愚公移山」。
不久前,芷珊攜同弟弟接機,當時無論我如何為撤離一事疲憊至極,眼皮半垂,亦留意到她為我落地台灣一刻,真正能鬆一口氣的神情。
如是,約莫兩年的時間,我終於過渡了「斷六親」的心理關口,亦設法重新適應創作環境,意味日後若有不懷好意的人,圖利用香港任何人和事,向我施壓,我仍會忠於自由價值議論重要局勢,一以貫之不作任何自我審查,刺穿假象,逼近真相。
香港雖是我出生「血地」,若為自由故,亦寧願與香港切斷,不令一切為我付出的、或我個人的傷痛枉然。
有過移民經驗的朋友,最能體會整理入箱期間的龐大消耗,而我面對近二千本實體書時(慶幸另有萬多本的是「電子書」),無法不有「萬般帶不走,唯有書纏身」的自嘲感慨。
幸好臨飛之前,契媽介紹一位中醫用藥高手,使我略為恢復精神,完成艱鉅任務,相信落地台灣後要稍息一下,才能重啟創作。
這段日子,我只能偶爾分神注意身邊灰暗的人和社會,不論是蔡天鳳案多有隱情、攝理邪教害人悲劇,抑或中共加強支援俄羅斯,似不見盡頭的拘捕和戰亂,諸般世態炎涼之感,似讓人揮之不去。
恰巧在整理的舊書堆中碰到封塵已久的《季羨林談人生》,再讀後竟有釋懷之效。
季羨林可說是頗有資格慨嘆世態炎涼的人,經歷過沉痛文革災難,幾年沒人願意跟他談一句話,習慣抬不起頭走路,獨有一位女同事在他孫兒生病時,願意伸出援手,他銘記於心。
文革災難過後,季羨林既不對人性絕望,亦不從宗教求解脫,以真誠樸實的心靈應對變幻世事,留下智慧,走畢人生。
人總是有偏心的,我特別欣賞這種思維特質的人,他有一種「如其所是」的坦然,看透世間美好與邪惡的事從來「並存」,千古皆然,實實在在承認和接受,不求怪力亂神,生活遇上好的要珍惜,遇上壞的應對或制衡,永遠守住中道與平衡,即謂:
人生不自亂、不妄想,即使不求神問卜,亦能坦然。
現在我要提早休息,願以此簡短分享,與君共勉,感謝大家的關顧、支持和祝福,日後有緣在台灣、英國或澳洲暢談共聚。
在此附上2022年1月,關於香港管控輿論形勢的剖析,公開文章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