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外旅遊,不少人喜歡探走公墓,如法國的蒙帕納斯公墓,沙特和波娃二人合葬之地簡單清雅,除二人名字、生卒,碑上一無所有;美國的阿靈頓國家公墓位處河畔,與林肯紀念堂隔河相望,遍野白碑,時有士兵換崗守靈,紀念奮戰沙場的軍人——但其實毋須游走外地,香港墓場一樣有如此良景,教人同參生死兩茫,生本無常。
夏日午後,陽光漫爛,西灣國殤墳場墓園如葱。
二戰七十周年,墓園卻一如以往,除卻鳥鳴,一片寂靜。
回歸後,明天已不再是重光紀念日,可是先烈之死,永誌難忘。

赤柱墳場在日軍佔領期間,安葬了大量保衛香港的死難者、平民俘虜和戰俘的遺體。(劉焌陶攝)
THEIR NAME LIVETH FOR EVERMORE
西灣國殤紀念墳場位於柴灣以南,為安葬二戰時在戰場上犧牲或被俘後死亡人士的主要墳場,共有1578個墳墓,當中包括59個海軍,1406個陸軍,67個空軍,18個商船隊隊員,20個本地抗戰軍人和8個平民,屬英聯邦戰爭公墓委員會(Commonwealth War Graves Commission)所管理。墳場的入口是間白石小屋,屋外刻上墳場名字,還有一把長劍分開「1939」年和「1945」年兩個年份,進去後抬頭細看,牆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遠看像小蛇,是2071名戰時殉難卻無法尋回屍體的士兵名字,當中1319人來自英國軍隊、228人來自加拿大軍隊、287人來自印度軍隊、237人為本地士兵,深刻得如同刻住歷史。另有兩塊石碑,一塊記下144位遺體被火葬的印度軍人與錫克教軍人的姓名,其中9位隸屬香港及新加坡皇家炮兵團,118位隸屬印度軍,17人隸屬香港警隊;另一塊石碑則記下72位二戰時在中國各戰場殉難的英聯邦軍人。

西灣國殤墳場內的墓碑劃一而整齊,令人有肅寧之感。(劉焌陶攝)
加拿大少兵 離鄉來港陣亡
「二戰時,歐美國家多派兵到亞洲幫助抗日,如澳洲士兵派往新加坡,新西蘭軍人則往馬來亞與緬甸,加拿大兵則送往香港。」嶺南大學香港與華南歷史研究部高級項目主任周家建於加拿大成長,熟知當地歷史,他說,這批加拿大兵多自鄉間地方長大,年紀不過十八十九。他們聚集在溫哥華後便坐船到香港,一九四一年十一月抵港,他們自尖沙嘴九龍倉碼頭上岸後,沿彌敦道一直操兵至深水埗,「操兵是一種姿態,一是向日本人表示,他們不會放棄香港;二是向香港人表示,他們一定會堅守香港這個地方」。這班年輕的加拿大兵的日記寫滿了對香港的回憶:「從未見過如香港般繁華的城市」、「香港的夜生活令人大開眼界」、「香港美女如雲」、「地方優美」。美好的日子不過片刻,1997個被派往香港的加拿大兵,三分之一人最後在香港陣亡。

Lawson之墓。(劉焌陶攝)
加國最高將領戰死 日軍立木條紀念
在墓園漫步,青草地上一塊塊白碑無語,只有工人提着水桶,一遍又一遍往墓碑上掃上藥水,以防生苔,難怪一塊塊碑都無比潔白——John Kelburne Lawson的墓就在小道旁邊,碑上有象徽加國的楓葉,碑下小草中一直有小白蝶繞而不散。Lawson是加拿大軍官,是當時駐港加兵的最高將領,到港後,他被遣派到西旅,即現時的黃泥涌峽作指揮官,十二月十九日上午時分,日軍包圍Lawson的總部。他用無線電通知上司,指自己將「Fight it out」,然後雙手各拿一把手槍,衝出總部戰鬥中喪生。「日本人安葬這位加拿大軍官,更在他的總部外立了兩支木條,其中一支是為了紀念他的,但不要覺得日本人對他特別好,此舉只是日本人對死亡另有想法,對戰爭上死去的人有一份尊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