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圖自爆][貓] 我的主人是廢物—後記

大家好！可能大家唔識我、未睇過我寫既故
我係啊華！

早排寫左篇貓故，叫「我的主人是廢物」，
其實仲欠有睇既巴絲打一篇後記，廢事推舊post就索性開個新既！

大家未睇過既過歡迎去睇下，相信你會有與別不同既感覺

而呢篇後記其實篇幅好短，希望大家唔好介意！


[貓奴]我的主人是廢物[2]
https://lihkg.com/thread/146243/page/1?ref=ios

我從沒想像過，大海可以如此蔚藍。

迎着悠悠海風，在六月的早晨，踏上往來津輕的五能線列車。

車廂雖是被完好包裹，但望着窗外徐徐而過的景色，我彷彿嗅到了風的味道。

風的味道像杯溫好的清酒，散發郁郁幽香。大概是詩意、大概是閒情，才讓我有了這樣的異想。若是我對人說，空氣有酒的醇香，很可能被當成瘋子或是酒鬼吧。

柔軟的沙發座讓本來漫長的旅途變成一趟舒適的消遣。我猶如安坐電影院，美景像幀幀高畫質的片段映入眼簾，讓人捨不得閉上片刻眼睛放過水暖山溫。

列車方使出陸奧森田站，陣陣樂聲便從仰首處的喇叭中響起。

那是津輕三味線的聲音，我在詣拜太宰故居的旅途，聽過火車上的觀光大使稍稍提起過。真是聞名不如一聽。我初以為悠悠撥琴唱曲聲僅是播放光碟、用作娛賓解悶的心意。可是細聽之下，能聽見曲間有人拍掌，而我身處靠近連接前後車廂的拉門，隔着一道門前剛好又有人在拍手。

好奇心催使下，我假裝上個廁所，假裝無意便拉開門，才發現原來一直聽見的樂聲都是現場演奏的。

我不諳三味線，更莫論欣賞音樂。只是湊巧誤進了異人的夢便不如待一會吧。

我悄悄找個車廂靠後的位置坐下，列車仍舊呼呼向前。那位演唱津輕民謠的老人彷彿瞥見到我的舉措，朝我微微鞠躬。

我有點抱歉，連忙朝她也鞠了一躬後再坐下。

現場彷如一場小型演唱會，除了一身和服打扮的歌唱老人外，她身後還坐着位手挽三味線、沉色衣着打扮的銀髮老漢，而身前便是幾位靜靜欣賞的聽眾。觀眾中有年長的老婦 ，也有提着照相機的年輕人，其中還有幾位不肯坐下來的小孩圍在一旁靜靜玩耍。

悠揚的樂曲彷彿把整個車廂變成了另一個世界，時空猶似不再往前移動，反倒是隨着三味線的一撥一捏而匍匐倒行。

閉上眼睛，該是江戶時期小酒館的畫面如流水般潏潏淌進腦海。帶點哀鳴的三味在耳邊輕搔，使我流離在現實與虛幻之間不可自拔。

一聲小孩的笑聲打破了結構脆弱的幻想世界，那孩子的母親不好意思地向在場每一位道歉，可是那唱歌的老人並沒把這點事放在心上，而是臉帶笑容把歌繼續唱下去。旋即那脆弱的世界又重回車廂。

那是日本美學極致的侘寂之美，超越了外在之美，又挑戰了時空之限。

窗的另一端是片在藍天下無邊的耕田，藍青各佔半邊的美景映入眼簾。

右邊一片脫俗的翠色欲流，恰似位妙鬘少女含羞端坐；左邊一片麗雅的水光雲影，彷如位愔嫕婦人朝人揮手。

此處雖沒有崇山峻嶺之高傲，也沒有姹紫嫣红之艷美，也足以教人心醉。放眼放去屬於海洋的晴空，幾縷輕雲緸冤。我幾乎忘卻自己是誰、身在何方，只為眼前自然匠心誠然嘆服。

我也舉起自己的照相機，為專注演出的數位老人家拍下片刻。我想以後每次重看照片，耳邊必然會嗡嗡響起此時的樂韻。想找個共鳴人，才意識到自己這趟旅程仍是孤伶伶一人踽踽而行。

我起身離開回去自己的座位，從背包裡取出錢包，錢包夾層中有奶茶的照片，更準確來說，是小晴抱着奶茶的照片。

那是大學時小晴和我去野餐的照片，她把奶茶捧在盤起的腿上，而奶茶的毛色在小晴淨白的紗衣前顯得份外濃郁。

小晴姽嫿含笑，而奶茶就是一如以往地面露事事不滿的神情。不過他在小晴懷中總是安安份份，不吵也不鬧，就算是有多不喜歡靜坐拍照，也因為小晴的緣故而坐得直直的。

這時我才發現，奶茶的頭上放着一朵小黃花，大概就貓鼻子一般大，飾上黃花的奶茶看起來可愛極了。小晴的心思可真巧，竟然能找來朵那麼配襯奶茶的花。

坐在我身旁的少婦好似發現了我正對着照片低泣，朝我遞上一張面紙。

我朝她點頭致意，生怕動作太大把眼淚給甩出來。她手拿着太宰治的日文版《津輕》，大概是追隨他的足跡而來此地的讀者。

她用憐憫的笑容看着我，沒有多餘動作也沒有出聲，待我冷靜下來後，我向她解釋哭泣的原因，沒想到她哭得比我還要傷心。

小晴已經嫁人了，我首次坐上這輛列車時應允自己，再來津輕時一定要和她一起的願望已經無法完成。

世間最可憐的遺憾是，領悟遺憾的人必須獨自承受一切。遙記得當時的我多麼興奮，至少和如今我的心情已是完全兩個模樣，年青的熱忱望着無際晴空，想着一切都會無止境地如己所願。

我想帶小晴來津輕，最好也把奶茶也帶上，也許到時候我已經有一本專描寫津輕風景的書了吧，是小說還是遊記好呢，到時候我們都會長成甚麼模樣呢，小晴臉上的笑容會不會依故迷人呢。

徒然回想當年的青澀，足以使如今的我悒悒而枯悲。

那段旅程，幾乎每走一段路、每到一個地方、每吃一樣東西、每做一件事、每拍下一張照片，都會不受控地想起小晴。同是茕茕獨行之時，心頭牽掛一人，然而此時彼時，可謂相判雲泥。

我曾到下榻酒店附近吃拉麵，只聞到熱湯縈香則已想起小晴，想起小晴必然會喜歡這湯頭之濃郁，心中便沾沾自喜，暗道下次重遊此處小晴必然會蘧然而喜。

這樣的回憶讓我再回當地時，在店門口猶豫不知該不該重踏足而徘徊許久，可再想起此倘旅程為的除了是要找回初到埗的感覺，還要把完美的幻想以不完美的形式終結，那即不便再多想。

於是在夜深時份拉開簡樸的木門，在似曾相識的視覺下踏入拉麵店，喚來同樣的醬油拉麵、由同一位師傅主理、想着同一個人、在同一個位置伶俜進食。

所有事情都似乎沒有一絲改變，改變的只有我想堅持微笑卻乖剌蹙眉的心。

少婦又向我遞上紙巾，順便抽了一張給自己拭淚。瞧她聽完我的話後憂心欽欽，我只好踧踖而納下紙巾。

「啊，抱歉，好像勾起了你的傷心事。」她的聲音很纖細，彷彿讓何人都能把她吃進肚子裡的柔弱。

「倒是我該謝謝你。」我用不太流利的日文回答，字字小心吐出。

「有些事情總是說出來比較舒服吧，要是你不介意的話，請隨便對我說出所有煩惱喔。」少婦柔柔的聲音讓車廂彷彿散發馥郁芬芳。

「我家的貓，就是這隻……」我把錢包又再遞上給她看：「他叫奶茶，不知為何，就在她婚禮後不久也離開我了。」

是的，確是如此，奶茶在婚禮後的半個月左右就突然不見了。

那天起身，外頭是細雨霏霏，濃雲蔽天，只有雨聲窸窸窣窣。半暗半明的客廳一片閺然，我呼喊奶茶，卻始終沒有回應。照常奶茶根本不用我來打擾，總是因為肚子太餓而貪黑起個大早，所以自然醒來就已是件奇怪的事。

可是當我找遍了屋子，也沒有奶茶的蹤影，我才萌生不安。

我連忙提傘，只穿着睡衣便匆促出門找。雲氣氤氳，初春的濃霧將天地籠罩。

心急找奶茶本來就已令我思緒凌亂，加上前路漫漶，通天一股死氣沉沉的氣息，更讓我份外惶恐。腦海不禁想起許多事，要是奶茶忽然衝出馬路恐怕會被輾到、雨要是下得再大一點的話可是會着涼的、奶茶害怕風大雨大，在家裡況且也會躲在被窩裡……

腦筋一胡思亂想便會自然地把淚腺也打開，眼淚也因此流得比雨還要急。

風息不斷，我把家附近的每一個角落都幾乎走遍，始終還是沒能看見奶茶的身影。我焦急地朝織子的咖啡店走去，任由狂風把我的頭髮凌虐得亂七八糟，心頭始終只有奶茶此時的安危。

織子見到我慌張的樣子，吃驚地問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我說奶茶不見了，她先是靜默，然後把桌上的東西急忙收拾後便穿着圍裙和我一同出門去找。

我們兵分兩路各自去找，她找來富正幫忙，而我也到了老師家去。

花了一整個上午，就連雨也停了，奶茶還是沒有出現。

那天後，奶茶就沒再出現過了。富正安慰我說，貓和人類不一樣，不喜歡看見別人為自己感到沮喪的模樣，貓有貓的自尊與自信，奶茶也是一樣，他絕對不想我為了他而傷心。

富正的意思是，貓會在生命盡頭選擇獨自度過，不論滿足一生也好、不甘死去也罷，都不願在喜歡的人面前展示自己毫無活力的一面。

「是啊，奶茶總是朝氣勃勃，他一定不願意讓你為他擔心。」織子把面紙遞到我手上時，她也是雙目垂淚。

「你就讓奶茶選擇最後的路吧，要是他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恐怕會非常失望呢。」富正顯得非常冷靜，但我覺得他是裝出來的，他續道：「我想奶茶一直以來最放不下的就是你這個長不大的人，你要是想奶茶快樂，無論如何你都要比往常更加努力才行。」

「是我太大意了嗎？富正你有事瞞着我吧？當天奶茶在街上暈倒，在醫院裡醫生還跟你說了甚麼？」

「都到了這時候，你就說吧。」織子扯了扯富正的衣袖。

「醫生說，奶茶已經快到生命的終點，幸運的是他並沒有甚麼病痛，只是不需多久也終須一別，到了既定歲數天下萬物都逃不開離別的安排，一切將會是短期內的事而已。」富正嘆了一口氣說：「我了解你的性格，才選擇不告訴你。」

我以為我會給富正一拳，可是我卻顯得異常服從現實的安排。

畢竟奶茶的生命始終不由得富正操控，就算當時富正對我說了，不但不會改變如今發生的事，甚至還會影響奶茶生命最後時段 綻放的活力。

「醫生說從奶茶的眼睛中感受到他的執着，所以不甘離去。」富正又補充：「可是按他的經驗，只要貓解開最終執着的心結，便會悄然離開。他還說，貓會像陣風一樣，只為心界染色而不願改變一切本質。」

只為心界染色而不願改變一切本質。

我暗自琢磨這句話，認為奶茶確實做到了這一點。這些年來，在奶茶面前，我從來不需改變自己的面貌，我只需呈現最真實的一面便足以和奶茶安然相處。

在外面的世界，也許我需要戴上厚重的面具來扮演另一個自己，但回到家中我總能卸下一切濃妝艷抹。

奶茶默默地鼓勵我記住真正的自己、認清最原始的自己、堅持自己最想要的自己，不使我在浮沉世間中迷失自我。像陣不息的風，閒時只為我帶來些嬉笑怒罵，讓我心境四季交替換點顏色，可心中的樹還是樹、花還是花，從始至終一點也沒有變。

一想到這，我又不覺流下淚。身旁的少婦沒有出聲安慰，只是默默點頭。海上的薄雲擋不住午後陽光，任由其穿透並映在隨風搖曳的海面上。

此時的寧靜像一首無聲的樂韻，那是比津輕三味線奏出的倍加傷感的曲子。

「抱歉，可能會把你輕盈又美好的旅途毀掉了呢。」我率先露出笑容。

「該說抱歉的人該是我吧，要不是我的話，你可能不必再說起這段回憶呢。」她把《津輕》一書遞給我後又說，「我快到了，請你務必收下它，權作我的賠禮吧。」我不願拒絕，只好向她道謝後把書收下。

車到站，她把輕便行囊收拾好後便準備下車，臨別前仍回頭對我說，「接下來的路雖然會很孤獨，但請加油吧。無論如何都請比自己要求的更加努力吧，就算有繁亂的回憶也請暫止放下吧，就算覺得自己不行了也再堅持一下下吧。請為了心上牽掛的心愛的人，更加精彩的活下去吧。」

她每說一句話都用力地點一下頭，臉上始終掛着教人安心的微笑。我也不覺含着淚微笑點點頭。

隔着玻璃窗，她舉起雙手朝我道別。清風拂起她肩上的長髮，幾乎把帽子吹掉。

直到火車開動、遠去，她在車站選了個座位坐下，像是在等下一班車似的。我這才注意到已經到了北金澤站，也就是說離目的地千疊敷只剩一站的距離了。我才察覺為何這位少婦會忽然要下車，大概是為了讓我能在到達目的地之前，能夠好好整理思緒，才會提前下車吧。

「下一站是千疊敷站。」

車掌的聲音很平淡，比起我內心的伏動可謂是毫無情感可言。

天假其便，窗外壙埌而美得讓人窒息的藍天與大海，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腦袋裡便頓時空空如也。人間之菀枯妍媸、惏悷漫漶已不足為我所耽溺，含睇於自然之間，流過淚的眼睛與心靈都變得清澈無比、安翔駘蕩。

我踏出列車，只敢輕輕呼吸。與我一同下車的人不多，而也只有我在列車開動後仍久久再踏不出一步。

直到四周再沒有人了，我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再緩緩呼出，眼淚也隨之淌出。

原來方才的心曠神怡都是虛的。千疊敷柔軟的空氣不但不能安撫內心，更是使蘊藉在心中影影綽綽的愀愴一併撩起。真正的寂寞啊，你們終於都出現了。

原來真正的寂寞並非成天繞在你身邊的孤獨，而僅是此般思念。

「啊……小晴、奶茶，真想你們啊。」

我緩步朝海岸邊走去，嘴巴像控制不住一般嚷嚷着同一番話，像個甚麼都沒有的怨婦一般。直到我找到那張長木椅，那張刻着「深浦町木材加工中心」的長木椅，我的心又瞬間踏實了起來。

我站在椅後面向大海，蹲下用幾乎與木椅平視的角度想像。啊，果然和書封的景色一模一樣呢，我暗自有點雀躍。

「要是小晴和奶茶都在就好了。」

我坐在椅上遠眺，就算知道海的彼岸是海參崴，但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看到彼端人的笑臉。只能徒靠想像，就如同我想像如今我的兩側，在某個平行世界裡，此刻正坐着一隻奶茶色的貓和一位美麗的少女。

只是淡沲風光，豈知我思人軫念。哪怕我在此朝晴空吶喊心聲，恐怕風只換得依舊蕭蕭拂拭，海依舊霅霅閃鑠。

「年輕人，你一個人來的嗎？」

我身後不知何時走來一位老人，她的樣子和拉麵店的老闆娘真的很像，像得幾乎嚇了我一跳。

我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她便舉起手上的照相機說，「我也是一個人來，但是沒人幫我拍照，請問可以幫我拍一張嗎？」我沒有責怪她破壞了我的安寧，便接過她的相機為了拍了好幾張。

「我來幫你也拍幾張吧。」她瞇起眼笑道。

「好呀，幫我拍一張吧。」我把手機交給她後交換位置，然後背向鏡頭示意，「我準備好了。」

「這樣可以嗎？」

「嗯，這樣就可以了。」

「看不到樣子，真的可以嗎？」

我沒有回頭，生怕讓她看到我淚流滿面的樣子，只是點點頭道，「嗯，真的，這樣就可以了。」

我想，這樣就足夠了。

後記就此告一段落，呢篇故亦都告一段落！

呢篇可能會係不才最後一篇文章，
他日有冇機會再執筆，就睇機緣係啦

係你令到奶茶死前留下遺憾

係你令到奶茶死前留下遺憾

廢呀

了左你個心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