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靈》每個人的頭上,都有一盞代表壽命的燈。
三十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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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男
2018-11-27 22:23:20
「行快啲啦,個黑妹出左黎,行左去前面喇!」我拉著青鬼的手臂往前走,彷彿比作為當事人的他還要著緊。
「咁我一陣點啊…就咁行過去問人拎電話啊!?」他畏首畏尾的,完全不像個男生。
「唔係點啊!?俾啲膽色黎睇吓啦!」
就在這嗰時候,天突然下起大雨來,一場下得非常合時的雨。
阿田躲了到巴士站的簷篷底下,看似是沒有搆帶雨傘,上半身被雨水打至溼淋淋的她連環打了幾個噴嚏,想從背包裡找出紙巾,卻只掏出了一個空空的如也的紙巾袋,看似有點狼狽。
「機會黎喇!」我立即從背包裡拿出第二把伸縮雨傘和一包紙巾,遞了給同樣沒有攜帶雨傘的青鬼:「拎住佢!」
「你做咩帶兩把遮出街啊!?」他驚訝道。
「嘿…因為阿彩成日都唔記得帶遮出街,所以我經常都會擺多把後備遮喺書包,以備不時之需。」
「哦…」青鬼傻愣愣的接過了傘子。
我又說:「嗱…展現你男子氣概同風度既時刻終於都黎喇,你而家行過去遞包紙巾俾佢先,然後再講:不如我遮埋你?」
「咁…如果佢話唔使呢?」
「試,唔一定有;唔試,就一定無,咁你試唔試啊?係咪想成世都做青頭仔俾人笑啊!?」
「好!我試!」被刺中了死穴的他立時鼓起勇氣,跑到了阿田面前…
就是這樣,二人便互相認識了,想不到他們竟是一見如故,異常投契,後來更逐漸萌生出愛意來,最後,當然是有情人終成眷熟…
有時候,世事就是這麼奇妙。
######
黃昏。
盈彩畫室。
「咦!?康仔你仲未走既?落左堂好耐喇喎。」阿彩打開課室的門,發現其中一位畫班的學生仍未離去。
「爸爸仲未黎接我…」一臉稚氣的康仔看似只有十歲左右。
「平時唔係有工人姐姐黎接你架咩?」
「工人姐姐放左假…」
「咁…等我試試聯絡吓你爸爸先。」說罷,阿彩撥了個電話給康仔的父親,可是卻一直未能接通,最後她只好在電話中留言,通知他盡快前來接回兒子。
「你爸爸個電話暫時未打得通…」阿彩說。
「爸爸一定係唔記得左我今日黎呢度學畫畫…」康仔嘟起了咀,像是有點失望。
「點會呢,佢一定記得既…」阿彩眼珠轉了轉:「不如老師陪你玩飛行棋,一邊玩一邊等,好唔好?」
「好啊!」康仔立時轉愁為喜。
大約二十分鐘後,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在外面敲了敲門,然後進來了課室。
「爸爸!」康仔撲了過去:「仲以為你唔記得左我添!」
「爸爸記得…只係頭先有野忙緊,一時唔行得開者。」他輕撫著康仔的頭,一副慈父模樣。
「康仔咁乖,蔡先生唔會唔記得既。」阿彩笑說。
三十男
2018-11-27 22:23:37
「係啊,真係唔好意思,因為頭先有個好重要既會開緊,咁啱電話又無電,所以先…」蔡先生面露歉意。
「都明白既,又要翻工,又要獨力一個照顧康仔…」
「你一定係梁老師喇?」
「係。」阿彩點頭。
「康仔成日都喺我面前提起梁老師你,仲話你好似天使一樣咁靚…今日一見,果然聞名不如見面,如果我地係朋友既話,一定會推薦你去選港姐,哈哈!」
「嘖…」伏於桌上的我不屑地悶哼了一聲:「好老土囉啲開場白...」真有點不是味兒。
「邊係呢,蔡先生你過獎喇…」阿彩顯得有點難為情。
二人寒暄了一會後,蔡先生便與康仔一同離去,而阿彩打掃了一下畫室之後亦關門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阿彩須經過一道頗長的斜坡,而斜坡旁豎立了幾株高大而厚實的陳年老樹。
途中,我望見馬路的另一邊出現了兩個打扮十分怪異的人,二人各身穿一件寬大的長袍,感覺上有點衣不稱身,一黑一白,造型像極了《奪命狂呼》中戴著白色鬼臉面具的殺人狂魔。
還有一段日子才到萬聖節,想要提早慶祝嗎?大熱天時還堅持一身Cosplay裝束,令人欽佩的動漫熱誠啊!
兩名怪人巍巍峨峨地走著,連走路的動作也模仿十足…
難道是短片拍攝進行中!?
我左看看,右望望,卻沒有發現任何鏡頭或者拍攝人員。
!?
穿著黑袍的那個人突然憑空變出了一把道具…
是一把銀色的大鐮刀。
首次看到如此厲害的街頭魔法,簡直嘆為觀止,可是,為何現場的反應好像不甚熱烈,甚至,無人理會。
穿黑袍的那人突然停下,然後往旁邊的一株陳年老樹一削,動作非常輕描淡寫,速度卻是快得不合乎常理…
我心中一凜。
一道森然寒光劃過了粗大的樹幹,那株大樹隨即搖搖欲墜…
大樹發出了「咔…咔...咔..」的斷裂聲,並開始急速塌下來…
「砰!」後方一名碰巧路過的孕婦被倒下的大樹擊中了頭部,身體被粗厚的樹幹壓住…
「哇頂!」我感到異常震驚,還破口大叫了一聲,簡宜不敢置信,有什麼可能…
孕婦不斷吐血,狀甚痛苦,奄奄一息,而肚內那小生命的靈火則時旺時虛,苟延殘喘著。
在場目睹慘劇發生的人,無一不掩面驚呼,而我則被嚇至三魂不見了七魄,一直在馬路的另一邊愣住。
接下來的畫面,比剛才的更駭人…
穿白袍那個人突然又變出了一把鐮刀,二人一起將鐮刀高舉,一人揮刀擊向孕婦的頭部,另一人則劈向了孕婦的肚部,然後猛力地一拔,兩道綠色的光芒被扯出,並黏了在鐮刀的鋒口之上。
二人將兩團綠光捏住,一起發出了異於常人的尖叫…
三十男
2018-11-27 22:24:03
03
凌晨時分。
天色還有大約兩個小時才會亮起,這個時候,整個城市正處於熟睡的狀態,通常不會有死亡的出現。
我如常地趁著這段空檔,來到了海洋公園的摩天巨輪的頂部,等待著日出的來臨。這時公園早已關門,四周異常寂靜,往常的熱鬧人聲和機動遊戲的運作聲,此刻換上了隱隱約約的蟲鳥嗚叫聲和草葉蕭瑟的冉動聲。沒有了通明的燈火,樂園除了變得幽暗,更有點陰森,像是隨時會走出一隻駭人的猛鬼…
哈….想深一層,我不就是那隻猛鬼嘛。
我平躺著,雙手抱後腦,蹺著腿,一邊數著天上的星星,一邊在冥想…
想得入神之際,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張倒轉了的臉。
「哇屌!」我被嚇至整個人彈起,差點便失足由幾百尺高空掉下去。
回過神來,發現那張臉的主人原來是阿飛。
「嘻…」奸計得逞的他得意地笑著。
心中早已感到莫名的氣燥,現在被他如此惡作劇一番,突然感到憤怒:「人嚇人無藥醫架!」
「咩事咁炆啊?」他照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無…」事實上,連自己也說不出心情變得糟糕透頂的原因。
這時,我察見黑漆漆的天空中出現了些微異樣,一道白色的光柱由天空射落。
「咦!?嗰邊有道光喎!」我指向另一邊山頭。
「有人啱啱完成任務,可以升天嚕,真係恭喜哂。」阿飛輕輕拍掌。
「誒!?」
「出現呢道白色光柱既話,即代表某位燈靈已經集齊哂所有靈燈,神即將要召見佢,然後進行審判。」
「乜仲要審判?係點架?」
「鬼知咩!如果我知道係點既話,代表我已經投左胎,而唔係喺度同你吹水啦!」
白色光柱消失了,看來那位人兄經已順利抵達天國。
「我今日見到死神…」我說。
「係!?死神有幾隻架喎,你見到邊隻先?」
「好似係叫咩雙煞…係東哥話我知。」
「哦…勾魂雙煞係四大死神之一,佢地係一個組合黎,出左名鍾意亂咁殺人,至於其餘三位死神…相信你會比較少見到,因為佢地通常都會留喺地獄,好少出現喺人間。」
「關於死神既事…你係咪有野隱瞞緊我?」我問。
「哈…無啊,我自己既事黎者,都唔關你事既,所以唔算隱瞞。」
「洗耳恭聽。」
阿飛想了一會後,說:「幾年前,南丫島海難,記唔記得?」
「記得。」
「當日所有死難者頭上既靈燈都係我親手收,而重點係…我爸爸媽媽當日都係喺呢架船上面…」阿飛黯然道。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下,以示安慰。
「呢場並唔係一場單純既意外…」阿飛握緊了雙拳,表現有點激動。
三十男
2018-11-27 22:24:20
「你既意思係…呢場意外,係死神搞出黎?」
「無錯…當日係我第一次遇見勾魂雙煞,我仲親眼睇住船上所有乘客既魂魄通通被佢地兩個勾走,包括我爸爸媽媽…」
我能幻想得到那個駭人的場面,因為今天才親眼目睹過它們是如何勾魂,太可怕了…
「咁啲人既靈魂…會去左邊?」
「俾死神殺死既人,一般黎講都會落地獄,但如果靈魂係直接被吞噬,成為左死神既食物既話,亡魂會依附喺死神身上,成為死神邪惡力量既一部分,咁樣會仲慘過落地獄…」
那今天那個孕婦和肚內的嬰兒豈不是…
阿飛又說:「除非有方法令死亡降臨喺死神身上啦,咁呢班亡者就可以得到解救喇…但咁係無可能發生既事,因為死神就係掌控死亡既神,佢又點會死呢,哈!」
「……」
「而我爸爸媽媽既靈魂,當日就係分別俾呢兩個死神吞噬,而家應該都仲喺佢地個肚入面,相信以後都無機會可以出翻黎…唔怕講埋俾你知,你見我平時好似無所事事,但其實我一直密謀緊一個比收集靈燈更加重要既任務…」
「你唔係想同我講…想救翻你阿爸阿媽呀嘛!?」
「無錯!」
「點救!?」
「打低勾魂雙煞,打到佢地嘔翻我屋企人既靈魂出黎為止!」
「痴線!邊有可能啊?」
「咩無可能啊!?」阿飛指著自己的腦袋:「用念力,喺靈界入面,只要念力夠強,就乜都有可能發生,只不過我既念力始終未夠…」
簡直就是瘋狂!
阿飛又說,這幾年來他一直在留意勾魂雙煞的一舉一動,尢其當它們正在收割靈魂的時候,想要觀察一下能否從它們身上發現什麼弱點或者破綻,可惜,死神始終是神,而神便是完美,根本無懈可擊。加上燈靈和死神的級數實在相差太遠了,我們雖被稱為燈靈,某程度上卻只是一隻遊魂野鬼,阿飛自知與雙煞相鬥只是死路一條,壓根兒無法戰勝,向他們挑釁的話,隨時會被一擊殲滅,被打至魂飛魄散,到時候便不用再說什麼投胎了…
三十男
2018-11-27 22:24:30
聽完一切的來龍去脈之後,我完全愣住了。
整件事突然變得相當熱血,心頭更產生了一股火熱,若然我不是還有醒過來的機會,說不定會豁出去,自動請纓說要助他一臂之力。
「你放心,件事唔關你事,我唔會連累你既,你聽完就當無聽過啦。」阿飛。
「你真係諗住要咁做?」
「當然啦!雖然係以卵擊石,但我一定會嘗試,就算最後真係俾佢地打到灰飛煙滅,我都一定要試…佢地實在太亂黎啦,其他死神都唔會好似佢地咁成日黎人間搗亂,所以呢件事並唔係純粹報仇咁簡單,而係替天行道!」阿飛不斷咻咻咻的擊出空拳,眼神堅定:「再者,死神雖然係神,但佢地有啲唔同,因為死神生前其實都係一個人黎,只不過佢地既罪孽太深同埋怨氣太重,所以先會逐漸走入魔道,最後成為左死神…」
他向我單了單眼:「只要唔係百分之一百既神,就一定會有弱點!」
「加油。」除此,我還可以對他說些什麼?
「但我無咁快郁手既,陪你收集哂啲靈燈先啦。」
「而家差幾多啊…睇過!?」阿飛打開了靈冊,說:「仲差一半左右者,好快就搞掂啦。」
我摸了摸空蕩蕩的褲袋,才意識到自己身上那本靈冊原來已被阿飛神不知鬼不覺扒去:「搞錯啊,偷人野!」
我們在月光下互相追逐,悶了便躺回到摩天輪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不經不覺間,太陽已慢慢升起。
三十男
2018-11-27 22:24:40
04
深切治療部。
今天,媽身邊多了一位稀客,這個人是我爸…
說起他,我不得不提及一件事,記得在小時候,大概是我就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吧,在遊樂場嬉戲時不慎跌倒,看症時被診斷出手腕骨折,最後被送院,須要動手術,還住了院接近兩星期,作為父親的他竟沒有前來探望過我,起初以為是由於他工作太忙的關係,後來我長大些後,媽偶然間再次提起了這件事,她指當時爸是因為不滿媽經常到醫院照料我而忽略了處理家中要務,間接為他造成了不便,於是心感不忿,連自己的親生兒子躺在醫院也不親身前來慰問一下…
於我而言,這是一件荒謬至極點的事情,試問世間上那會有如此爛的父親?
由那天開始,他於我心目中的分數便開始遞減,人越大,便越發現爸並不是小時候所想那般神聖,正義,偉大和無私,從媽口中得知,年輕時的爸好逸惡勞,不務正業,又愛賭博,不良嗜好多不勝數,只是我和哥逐漸長大,生活迫人,他才不得不低頭面對現實,將不良嗜好通通戒掉…
雖然如此,相比起其他更爛的父親,他絕對稱得上為比下有餘,縱使依然嗜賭的他經常都不在家,但至少會每月準時給家用,又給我們供書教學,從來沒有怨言一句。
人們常說一山還有一山高,而我則認為此山不比那山低已算是賺了,畢竟人並不是完美,加上自從投身社會後,才驚覺世間上實在太多誘惑,只要自身的定力一時不穩,潛藏於人類體內的劣根性隨時會被勾起…
說遠了。
媽跟爸於醫院的餐廳吃過早餐後,便各自離去,媽繼續過著她那乏味而單調的獨行俠生活,而爸則來到了小巴站,準備乘車到工場工作。
想了想,這真是個奇景,我倆甚少並肩而站,更遑論是一起在車站等車。
大概有十年了,我跟爸沒有交談的時間將近十年了…
三十男
2018-11-27 22:24:56
平時碰面,點頭說「嗨」和「早晨」等這些無意義的打招呼當然是有,但兩父子認認真真的坐下來聊天交心…
對上一次,已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為何我跟家人的關係竟是那麼糟糕,雖不能以惡劣來形容,但也絕不能稱得上為良好。
根據中國人的傳統,男人一般是比較含蓄,一向講求心照不宣,真心話絕少說出口,面對著情人時例外…
面對著家人,簡單的一句問候說話,彷如春蠶吐絲般艱辛。
天突然下起毛毛雨來,剛好車也來了,身型瘦削矮小的爸坐了到小巴的最後排,放下了那個又殘又破且載滿雜物的布袋,由於他是一名燒悍工人,故經常要隨身攜帶一些工具上班。
他那蓬鬆的頭髮,稀噓的鬚根,滿頭的皮屑,眼角上仍沾著一些礙眼非常的眼屎,長得向外暴露了出來的鼻毛…簡直視個人儀容為無物,相當不修邊幅。
媽常說我倆於邋遢方面十分相似…
嘖…胡說!至少我出門前會照一下鏡,也會定時修剪一下鼻毛。
但有一點我們的確很相似,就是坐車的時候都愛選鄰近窗邊的座位,方便看風景。
望著他的側臉,不禁回想起十年前,年少氣盛的自己曾往這張臉上揮出過魯莽的一拳…
######
大學二年級那年。
「喂!?」上課途中,媽突然打電話來。
「我而家上緊堂啊。」我掩口細聲道。
「你阿爸入左醫院啊!」媽表現大為緊張。
「吓唔係啊?咩事?」
「聽講話撞左車啊!」當時爸剛買下了一輛二手私家車,想不到這麼快便給撞了。
然後,我陪媽來到了醫院,途中媽打了幾通電話給爸,卻一直打不通,看似是手機電源不夠。於是我們在急症室內四處搜尋,很快便找到了爸的身影,還揭發了一個大家都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爸的右手受了傷,右邊身子掛著了三角繃帶,以作固定傷勢,幸好傷得不重,還可以自行走路。最令人在意的,是站於他身旁的一個中年女人,爸攙扶著她,這女人看似也受了傷,但傷勢比較輕,這不禁令我聯想到,出意外的時候,二人是在一起。
發現了爸後,媽一個箭步衝了上前,第一反應竟不是安撫慰問,而是往爸的臉上甩了一巴,狠狠的一巴…
「啪」的一聲,爸呆了,我也呆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投到了爸媽二人身上。
「你又話同呢個女人已經無來往?」媽很激動,我大概能猜到目前是什麼狀況。
爸掩著被打的那邊臉,忍著痛說:「你發咩神經啊!?我地去做正經野咋!」
「正經野!?搵鬼信啊?去遊車河咋掛!?」媽繼續大吵大鬧。
「件事都唔係你諗咁樣!」
「你呢個衰人!衰人!仲喺度講大話!」手無搏雞之力的媽不斷往爸身上揮拳,
「妖!你咪癲啦,呢度公眾地方黎架!」爸一手將媽推開,媽一時站不穩,然後失足往後跌倒,在地上滾了半圈,狀甚狼狽。
三十男
2018-11-27 22:25:32
況且這世上根本沒有神仙,就算有,它們也只會見死不救!
很徬徨,心內焦急已逾越了可承受的程度,親眼看著自己的親父斷氣然後死去,任誰也無法接受。
我嘗試集中精神,想要憑念力令爸頭上的靈火燒旺一點,卻沒有產生任何作用,這是當然的,因為燈靈並不能左右一個人的生死…
我不甘心!為何當人類的時候已是如此渺小,現在當上了鬼,彷彿比以前變得更加無能!?
假如再沒有人前來迎救的話,爸定會就此死去。
感到懊喪的我蹲了下來,雙手圍著爸頭上的那盞靈燈,希望能為他那團苟延殘喘中的生命之火擋下一點點無情的冷風和細雨…
淚一直在流,腦海中閃過了一幕幕兒時他教導我踏單車的珍貴畫面。
「哇!咩事啊!?」工場的出口處傳來了一把男聲。
一班工友們終於回來了。
「佢好似俾電電倒啊!快啲報警!」
他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後,便立刻報警求助和合力將爸抬到安全的角落。
……
醫院裡。
爸被送進醫院後,醫護人員們立即為他進行搶救,躺在病床上的爸一直被去顫器電擊胸膛,瘦削的身軀不斷反彈起來,每被電擊一次,其頭上的靈火便恢復旺盛一點,而我的心也跟隨著猛抽一下…
徘徊於生死邊緣,過程動魄驚心。
我從不相信神佛,此刻卻誠心祈禱,希望神明會聽到我心裡的說話,然後又雙十合十,喃喃唸起經來…
心想情願被電倒的人是自己,因為我的確還欠他一下雷劈。
幸好皇天不負有心人,於醫生們的盡力搶救之下,福大命大的爸成功拾回了小命。果真禍不單行,我遇上了交通意外,如今爸又發生了意外。
「唉...」坐於病床旁邊的我嘆氣了一聲,心想他於這一行工作了幾十年,怎會那麼大意,連下雨天有可能出現漏電的情況也不知道…
也許是為了我仍在昏迷一事而憂心,於是分了神?
哈…會嗎?也許是我想多了。
也許他正面對很多煩惱,所以心煩意亂,老貓燒鬚?
或許吧,前陣子聽媽說,他好像患上了糖尿病…
看真一點,爸頭上的白髮比以前多了很多……
幾年前,我曾寫下過一封道歉信,買了一隻男裝手錶,打算於父親節當日送給他,當作是一點心意也好,贖罪也好…
說穿了,贖罪的成分居多,因為這些年來,我一直飽受良心的責備,無論如何,當日我絕不應該出手打他,就連阿彩都這樣認為,還說如果天上真有雷公,我早就被五雷轟頂。
可是,最後我還是沒有將禮物送出,那封信和那隻錶至今仍被埋藏了於抽屜裡的一堆雜物之下…
想深一層,男人之間收送禮物這個行為也太難為情和突兀了吧,所以最後將念頭打消了…
想著想著,突然有人從後拍了我一下:「喂!」
不用回頭看,也能知道這個人定是阿飛,我不會再被他嚇倒,因為都已經習慣了。
三十男
2018-11-27 22:25:45
「呢個係邊個黎!?」阿飛指著躺在床上的爸問道。
「我阿爸頭先工場俾電電親…好彩而家無事。」我回應,心情有點欠佳。
「哈!吉人自有天相!」阿飛又展現出他的無憂本色:「我都識少少睇相架,睇你阿爸一雙粗眉,再加埋嗰兩粒厚肉既耳珠…」他一邊說,一邊腑身端詳:「依我睇…佢至少都有八十歲命啦!邊有咁快玩完啊?」
換了是之前,我定會對他破口大罵,但回想起有關他雙親的事,頓覺其身勢有點可憐,他如此苦中作樂,我應該欣賞他的樂觀態度才對。
「承你貴言!」我拱手以示感激:「但依我睇,你似係招搖撞騙既神棍多啲!」
「哈!你老豆幾歲啊?」
「……」我想了想,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不知道爸的年歲,我猜大概六十左右吧…
「唔係啊嘛!?連自己老豆幾多歲都唔知道啊你?」他反應很大。
我難為情地搔著頭:「係啊…」
「咁你阿媽呢?」
「好似五十掛…」
「你有無搞錯啊,點做人個仔架你,自己屋企人幾多歲都竟然唔清楚…」倒吊中的阿飛一邊踩著天花一邊說。
我感到相當慚愧,的確,一直以來,我好像忽略了太多東西,除了父母的歲數,還有他們的感受,和心境…
阿飛又說:「你就好啦,父母仲健在…」
我也覺得是。
「醒翻之後,你真係要多啲帶佢地去飲下茶喇。」倒吊中的他闔上眼,點著頭,雙手環抱於胸前,一副「東方不敗,唯我獨尊」的姿態。
不知怎的,我對阿飛的觀感,彷彿於一夜之間有了很大的轉變。
薯仔聞茱莉
2018-11-28 13:27:57
Live

飛𨋢(歐陸)
2018-11-28 14:07:34
薯仔聞茱莉
2018-11-28 15:40:03
三十男
2018-11-28 22:05:18
05
中午時分,爸終於醒來了。
死而復生的他不敢相信今天所經歷的一切,還跟媽說被電昏的時候,自己的靈魂像是出了竅,還來到了地府,見到了牛頭馬面…
聽著聽著,我感到有點迷惘,因為爸所描述的靈異世界,跟我現處的有所不同。
阿飛所提及的靈界使者不是牛頭馬面,而是天使和死神;一個人死後所到的地方不是地府,而是天堂或者地獄。
到底靈異世界是否分有中,西式?還是爸所見到的只是個夢境?
無從考究。
今次的事,總算有驚無險。
測靈儀上的指針不斷在跳動,於是我跟隨指引,在醫院裡收集了十數盞靈燈。
經過某間病房的時候,突然有人喊我:「嗨!後生仔!」我定住,發現是那位沒有了雙腿的燈靈老伯:「又係你啊?」
「係啊,你好…」我說。
他莞爾,雙眼瞇成了一條線。
我看看測靈儀,發現它所指的方向,是躺於病床上的某位婆婆,我認得,她正是老伯的太太,最令人在意的,是她頭上的靈火已變為黃色,且異常虛弱…
看來婆婆的大限已到。
這種生離死別的時刻,我作為外人,不宜繼續逗留,加上我不打算作任何干預,婆婆頭上的那盞靈燈,除了作為丈夫的老伯之外,誰也沒有資格去收取,於是我相當識趣,轉身便走。
「後生仔,唔好走住。」老伯喊道。
「誒!?」我止步。
「過黎陪伯伯傾陣計啊。」老伯揚手,示意我坐到他旁邊。
「哦…好啊。」我照辦,雖然心中是有點不情願。
婆婆看似正在酣睡中,普通人無法察覺,但我和老伯心裡都十分清楚,接下來將會發生的是什麼事。她的每一下呼吸,都像是正在為自己的生命作最後的倒數,望著她胸膛那微弱的起伏,再看看老伯臉上的微笑,我感到了莫名的傷感。
「我以前係一個教師。」老伯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氣氛:「仲係某間中學既校長。」
我有點懷疑:「係!?」
果然人不可以貌相。
「睇唔出呢?我舊時係香港大學畢業架!」
真厲害!
「咁你呢?你又邊間大學畢業架?」他問。
「公開大學。」
「有間咁既大學架咩?」老伯質疑道。
「有…不過呢間相對地無咁出名。」
「哦...我老咯,脫哂節咯,以前我個年代邊有咁多大學架,剩係得港大同中大架咋。」
「而家大學畢業都無用,因為周街都係大學生…」高分低能,比比皆是。
老伯像是有點同意的點了點頭。
婆婆頭上的靈火微晃了一下,像是快要熜滅的樣子。
三十男
2018-11-28 22:05:31
「細個讀書既時候,因為曾經遇過一啲好好既老師,覺得教書係一個好神聖既職業,於是就立志要成為老師,然後一教就教左幾廿年,最後仲做埋校長,諗翻都覺得神奇…」老伯說得陶醉。
我一向尊敬從事教育工作的人,總覺得這些人頭上都是頂著個偉大的光環,所以,此刻的我,心裡是由衷的欽佩眼前這位老伯。
「你有咩理想?」老伯突然問。
理想嘛…這個問題,我從沒有認真考究過。
我搖頭說:「無…」
「無!?唔係嘛!?」老伯一臉訝然:「做人無理想既話,咁同條鹹魚有咩分別?」
被他這樣一說,我感到相當難為情,假裝思量了一會後,我說:「其實都唔係完全無既,我既理想係…成為一個歌手。」說出來後,就連自己也很想笑。
這的確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但於現實中,這只是個沒有可能實現的空想。
老伯聽見後,露出了崇拜的眼神:「好啊!咁實踐左未?」
「當然無啦…」我苦笑:「大把人唱歌唱得好聽過我啦,加上人地又識作曲,又有才華,做歌手…輪都未輪到我啦。」
「唔試過又點知呢?試,唔一定得;唔試,就一定無。」
這句話,非常似曾相識。
「哦...」除了點頭,我不知道可以作什麼回應。
這時,婆婆的呼吸突然變得有點急促,且眉頭緊皺著。
我坐直了身子,有點不知所措,而老伯則表現得若無其事,並繼續跟我講話:「後生時候既我,係一個工作狂黎,每一日除左訓覺,幾乎所有時間都奉獻哂俾工作,廿四小時都好似唔夠用咁,嗰陣時既生活,就好似一具上左鍊既行屍酒肉…」
有同感,因為我也是。
「仲記得喺自己個喪禮入面,有好多以前自己教過既學生前來拜祭,睇見佢地因為我而傷心流淚,心入面真係好內疚…諗深一層,其實自己身為師長,不但未能夠做個好榜樣俾啲後輩睇,最後反而選擇左輕生,一諗翻起,我就感到好慚愧…」
在一旁聽著的我,完全感受到老伯心裡的哀慟。
「不過最令我過意唔去既,都係我太太…」老伯雙眼開始泛起淚光:「一個陪伴左自己幾十年既人,粒聲唔出就行先一步,換轉我係佢,我都會感到好傷心…其實我真係一個好不負責任既男人,佢一直對我不離不棄,從旁支持,但我就選擇消極面對…」
老伯輕嘆了一聲後,又繼續說:「其實我以前係教中文既…記得以前有課書,叫做《人生的意義》。」
我也有印象,那是讀預科的時候,中文科裡的其中一課書,依稀記得,內容講述人生分有數個層次,好像有物理層,什麼邏輯文化層,價值層等等…相隔太久,都不太記得了。
三十男
2018-11-28 22:05:46
完全是將簡單的東西複雜化…人生的意義,不就是去想出六個會讓你發大財的號碼嘛!?
老伯又說:「社會上實在太多行屍酒肉,佢地自以為行緊一條啱既路,賓際上卻只係處於一個半夢半醒既狀態,到後來醒覺嗰陣,先會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浪費緊時間喺一啲無意義既事情上。出現咁既情況,完全係因為佢地幫自己定立左一個錯誤既目標。要令生命變得有意義,就要投入去愛身邊每一個人,因為生命中最緊要既事,就係去學習付出愛,同埋接受愛。喺我教學既生涯當中,我一直將前者實行,帶俾我既學生唔少愛…」
老伯嗚咽著說:「但好遺憾,我無法達成後者,因為我辜負左太太同家人對我既愛。」
婆婆呼吸的時候像是十分吃力。
老伯將輪椅移到床頭,執著婆婆的手,輕吻了她的額一下後,往她耳邊輕聲說:「放心去啦,有我喺度…」
兩老的手相互握著,實實在在的握著。
然後,婆婆吐出了最後一啖氣,眉頭放鬆,面露微笑,生命之火亦隨之消逝…
眼前這位躺著的老人家與世長辭了,十分安祥,沒有經歷什麼痛苦。
老伯伸手將老伴頭上的靈燈摘下…
「咔嚓!」
「死亡,係悲傷;但活得唔快樂, 同樣都係悲傷。」
銀光飛閃…
我眼角滲著淚,彷彿能體會親眼看著自己愛侶死去的難堪。
但,換個角度來看,能陪著自己的愛人走最後一段路,某程度上,是幸種的一種?
「到你黎到我地呢個年紀,可能就會明白,人生在世,唔奢求食得招積,但求死得舒適…」
我不明白,也許現在的我,仍是很幼嫩。
「我都係時候走喇...」老伯拿出了自己的那本靈冊。
「嗯…再見。」我說。
「我地應該唔會有機會再見。」
!?
「你過黎啊…」老伯揚手,示意我走近。
接著,老伯伸手將置於靈冊背後的測靈儀旋扭了出來…
「咔嚓!」
異常離奇的一幕,我定眼看著,傻了眼。
三十男
2018-11-28 22:05:59
被抽出的測靈儀瞬間化作了一團白煙,然後散去,而被掏空了的靈冊則突然金光四射。同時,老伯那逐漸變得透明的身軀,慢慢如霧般被蒸發掉…
「雖然唔係好多,就當係我小小心意…」老伯將散發著耀眼光芒的靈冊交到了我手上。
一下金光暴現之後,手中靈冊噴出了一縷縷不明的金色氣流,並繚繞於我全身。
「發生咩事!?」我清楚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道暖暖的氣場所包圍。
「佢剛才呢個動作,叫做『靈魂解放』…」背後出現了另一把聲音,他是阿飛:「靈魂解放既目的,主要係用黎解除靈冊與自身靈魂之間既綁定…呢個時候,只要任何一位路過既燈靈執起本簿仔,佢就可以繼承哂裡面既所有野,換言之,剛才呢位老伯已經將佢過往所收集過既靈燈,全數轉交哂俾你…」
我翻開了自己的那本靈冊,發現裡面果真出現了很多個全新的名字…
乍見之下,所增添的欄數,不下一千個…
為何…老伯要這樣做!?
阿飛繼續說:「不過,咁做其實等同自殺…因為自行放逐靈魂,將會喪失投胎既機會。」
!?
身上的金氣消失。
此時,老伯的身軀已化作了一團面目全非,隨時會被吹散的白霧:「人生最可悲,莫過於我地唔能夠從頭黎過;同時亦係可喜,因為我地唔需要由頭再黎過…我都活左幾十年,咩都夠哂喇,唔需要亦唔希望重新黎過…」
現場刮起了一陣淒美的冷風。
最後,只剩下一道迴盪於耳邊的回音:「假如世間上每一次邂逅同相遇都唔係偶然既話,我希望我既出現,對你黎講係有意義…」
呼…
冷風吹。
煙消,雲散。
兩行莫名的淚水泫然流下,卻分不清那是源於什麼情緒…
再見了,老伯….
不…是永別才對。
阿飛說,老伯的靈魂不會上天堂,也不會下地獄,所謂永不超生,也許只是走進了另一個不為人知的靈異國度,以另一種更特殊的方式繼續存活下去。
然而,今天我彷彿上了一堂寶貴的課,卻不知曉這位老師叫什麼名字。
靈燈數量:1825盞。
三十男
2018-11-28 22:06:16
第五章
01
「好熱啊…」台灣高雄的街道上,滿頭大汗的阿彩在抱怨:「仲有幾耐先到間麵鋪架,行咁耐都未到既?」
「唔…」我端詳著旅遊書上的小地圖:「應該行多兩個街口就到。」
她鼓著腮子,我見狀,立即伸出手指戮了一下她那張漲漲的金魚臉。
「等陣…」我停了下來,然後從背包裡拿出了一條冰涼的濕毛巾,為她抹去臉上的汗珠:「出街都帶毛巾…呢啲男朋友邊度搵啊?」
她不語,只是面露甜絲絲的微笑。
走了一會後,我們便來到了當地一間十分有名,連友朋和旅遊書均熱烈推介的牛肉麵店。
可是,除了牛肉有牛味,麵有麵味之外,我嚐不出那碗麵到底有何特色,還竟能攀附「馳名」二字。
差不多離開的時候,阿彩說:「不如坐多陣咯?出面咁熱,我唔想再行喇…」
「車…我一早都話夜晚先出黎架。」
今早起床的時候,我建議不如晚一點才到街上走走,但阿彩卻硬說要爭取時間體驗一下外地的陽光氣息,如今她後悔了。
她攪拌著面前那杯所剩無幾的珍珠奶茶,一臉不服氣,卻不敢反駁。
「不如去睇場戲啦,我知道呢度附近有間戲院。」我說。
結帳後,我們再往前多走了幾個街口,來到了一間名叫奧斯卡數碼影城的門口。
「嘩...台灣睇戲咁平架咩?平均60蚊港紙就可以睇到一齣3D戲!?」我端詳著售票處旁的告示板。
阿彩說想要看一套剛上映不久的科幻電影,我沒有意見,只要不是文藝片的話,我都愛看。
由於時間尚早,看電影的人並不多,故院內的觀眾不超過十個。高雄的戲院比較簡陋,相比起香港的,這裡的裝潢,設施,環境和格調是完全不行。空調不夠冷,空氣不夠流通;坐椅略為殘舊,外觀分大打折扣;最離譜的,院內一直彌漫著一陣不知名的酸臭味…
雖然戲票是很便宜,此刻卻感到物非所值。
電影放映途中,我竟聽見了蚊子飛過的聲音。
「屌那星…間戲院有蚊喎。」我細聲道。
阿彩搔著手臂說:「我已經俾佢咬左兩啖喇…」
「睇戲俾蚊咬,真係前所未聞。」說罷,我拿出了一枝白花油,為她手上的痕癢處塗了幾下。
電影看畢,正午的太陽已經遠離,剛好又是下午茶時間,於是我們蕩進了大街上的一家地道食店,各點了一碗一試難忘的鹵肉飯,而難得出外旅遊,相機當然要先吃。
接著,我們捧著肚子在附近的時尚地帶逛了幾圈後,天色便開始入夜,於是乘坐接往巴士到了某個大型商場,阿彩說來到台灣,怎能不參觀一下當地的誠品書店。
「呵啊~~!」書卷氣令我感到很睏,真不明白書本到底有什麼好看,要看當然是要看漫畫;也不明白阿彩為何會那麼喜歡書寫,閒時睡一下覺,或者於電視機前拿著遙控器踢一場足球不是更寫意嗎?
「呢排唔見你同我講故事既?無寫喇?」我又打了個呵欠。
「有寫啊,無話你知咋嘛。」阿彩瞅了我一眼。
「點解?」
「廢事講咁多野。」
三十男
2018-11-28 22:06:32
「又嬲啊?」
「唔該你唔好用個『又』字,講到我好似成個公主咁。」
「哦…乜我有激親你咩?」
「你自己諗下。」
「吓…」我努力思索著,卻想不到自己曾做過什麼惹她生氣的事:「邊度有啊?無啊。」
「咩無啊!?上兩個星期五你自己做過啲乜,你唔記得左喇?」她那撐著腰,歪著頭的模樣,又欠揍,又可愛…
這令我回想起我們初相識的時候。
「哦…你講緊嗰次啊...」
兩星期前,大概是因為與朋友一起吃雞煲時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吧,罕有生病的我竟得了腸胃炎,又吐又瀉的,持續了幾天,幾乎虛脫,而我也因此向公司告了幾天病假,當是給自己一個小休。在家休養了兩天,身體狀況終於好轉了點,阿彩仍千叮萬囑我要待在家裡休息,今個月內也不可以再吃雞煲。
幾天後,一眾波友們相約到球場上聚一下舊,剛好病癒的我正想舒展一下筋骨,於是便瞞著阿彩,穿起球衣赴約,最後還跟大伙兒一起去吃了四川麻辣火鍋…
「如果唔係點左入青鬼個Facebook,見到你地成班友柴娃娃咁開心,我諗我一直都仲俾你當係傻仔呃緊囉!」由於我們現正身處書局,阿彩已盡量將聲線壓低。
「哎…好小事咋嘛,咁小氣架你。」我把玩著她的馬尾。
「你都唔聽人講既!」她甩開了我的手,眼睛離不開手上的小說。「叫你喺屋企休息,你就走去踢波,叫你唔好食雞煲,你就變本加厲走去食麻竦火鍋,明知自己腸胃唔好架嘛…」
「好好好…」我雙手舉高,以示投降:「我向你道歉,好無?」然後從後環抱著她,施展我最擅長的無賴本色,不給她反抗的機會。
「死開啦!」她不斷扭著身子,卻擺脫不了我使盡全力的愛的抱抱。
「最近寫緊咩者?」我問。
「愛情囉。」
「又係啲情情塔塔野…可唔可以寫啲啱我睇既熱血英雄故仔啊?」
「唔得!」她斬釘截鐵道。
「唔好企喺度睇喇,買翻去酒店慢慢睇啦!」我搶去了她手中的小說,然後跑了到收銀處付款。
高雄之旅,感覺不錯,交通尚算方便,只是各方面均比香港遜色和落後了點。
翌日早上,我們乘車到了台南的度假勝地 – 墾丁。
「嘩…個海真係好靚啊…」剛到步墾丁,阿彩便對當地的海景讚不絕口,現在來到了堪稱台南最美的沙灘-白砂灣,她再度陶醉於其中。
面對著一望無際的湛藍大海,迎著涼涼的海風,水清沙幼,我也不禁闔上了眼,然後深呼吸,想要融入一下大自然…
感覺真的很棒!
墾丁的自然景色很美,我一整天都駕著摩托車,載著阿彩四處走,到達不同的景點,享受著不一樣的大自然。黃昏的時候,我們來到了關山,準備看日落,我幾乎累垮,雙腿痠軟得像是不屬於自己似的,距離日落的正式開始時間尚餘二十分鐘,我於是趁著這段空檔,攤了到附近的長椅上,稍作歇息。
「夕陽無限好~好~好~好~!只是近黃昏~昏~昏~昏~!」我放聲地唱著歌。
突然,阿彩繞到了我身後,主動為我搥起背來,還施展了她一流的按摩技巧。
三十男
2018-11-28 22:06:49
「啊~正啊~!」真的很舒服。
「好手勢呢?你話呢啲女朋友喺邊度搵啊?」
「啊~Ush~大力啲!come on!」我不斷在怪叫和呻吟,吸引了不少同是前來觀賞日落的旅客的怪異目光。
不知怎的,有阿彩在的時候,我的面皮會變得特別厚。
欣賞過日落後,我們便前去觀賞出火奇景,這景地頗特別的,地上燃著一團團由地底天然氣間接形成的火焰,天色入黑後,這些火焰如同鬼火般在地上亂竄。
「原來咁就係出火…」阿彩拿著相機,不斷在拍照留念。
「係啊,唔係你以為係點,好似火山爆發咁樣啊?」我嘲笑她說。
「唔係囉,神經病…」我們相互依偎著。
「我攰喇,不如翻去食野咯?」她說。
「好啊。」
「呢度啲出火好普通者,夜啲翻到去酒店張床,等我俾你見識吓咩叫真正既出火啦。」
阿彩瞪了我一眼,而我則擺出了一張鬼馬的笑臉。
……
「點解你唔問我幾時娶你既?」我躺於床上,用手指綣著阿彩那柔順的黑髮。
「……」赤裸著下身,體溫高得有點微燙的她依偎在我的胸膛上,沒有作聲。
房間裡充滿了愛事後所殘餘下來的濃烈味道。
「做咩唔出聲?」我問。
「因為我唔識答你。」她一直以小指挖玩著我的肚臍孔,這本是很嘔心的行為,我們卻認為這是親暱的表現,並樂於其中。
「你唔係講過想三十歲結婚咩?」我把她摟緊。
「係啊。」她說。
再過幾年,我便正式踏入中年。近年,朋友圈子裡的話題總是離不開談婚論嫁,有的正在籌備婚事;有的開始派發囍帖;有的更已經準備成為別人的爸爸媽媽…
說實話,我開始感受到一點點無形的壓力。
「仲有幾年就係喇喎,如果我到時既事業仲係好似而家咁,無咩起色,咁點算?」潛台詞是,假如達到適婚年齡,我還未能置業,沒能力給她一個家,無法給她幸福的話,她還會否留在我的身邊。
「咁我咪再等吓先囉,成功唔係一朝一夕架嘛。」恐怕還要等一段頗長的時間呢…
再等下去的話,我怕會耽誤了她寶貴的青春。
「哈…唔知要等幾耐架,睇怕你到時都人老珠黃喇…」我表面上雖是嘻皮笑臉,內心卻是鬱悶得很。
她微微的仰起頭,眼波盈盈,以最迷人的視角跟我對視:「黃咪黃囉,你到時唔好嫌棄我就得喇…同埋,你而家唔得者,唔代表你將來都唔得架,係咪?」
「嗯…」
三十男
2018-11-28 22:07:11
然後,我伸手調暗了房間內的燈,說有點累了,不如早點睡,生怕她會看見我雙眼泛淚的模樣…
那是我一生中聽過最感動,最鼓舞,也是最勵志的一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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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螢幕上,轉著一張張於幾年前拍下的旅行照,教人勾起了不少美好回憶。
每逢星期五,阿彩都不用回到畫室。她有一個習慣,吃過午飯後,會乘車前往位於中環的某間咖啡店,將心裡的故事一字一字的打進電腦,一坐便是幾個小時,今日也不例外。
當她來到咖啡店,推開門的時候,猶豫了一會,大概在苦思著為何自己要特地乘車來到這個地芳吧。
是因為我任職的那間公司就位於樓上,到這裡,是為了方便接我下班,然後一起乘一趟電車,吃頓便飯,再到海旁散一下步...
這是我們之間固定的,風雨不改的,星期五的約會。
縱使她記不起我,身體卻沒有忘記我們之間每星期的約定。
打開電腦後,她並沒有立即敲起鍵盤,反而是翻看著一些存放於電腦中的舊照,想要藉此拾回失去了的記憶,而我則一直待在旁邊,默默相伴,並給予她無聲的鼓勵。
看了大約一個小時,阿彩終於停了下來,然後揉了揉眼睛,像是感到有點睏。她輕輕按摩著額,彷彿記起了些什麼,卻又回復一臉茫然,看來剛才被帶到回憶深處的人,就只有我而已。
先休息一下吧,以目前的進度,再過三天,我便可以醒過來。當我再一次站在你面前,擁抱著你的時候,你便會記回有關我們的一切。
「鈴~鈴~鈴~」門口處響起了風鈴聲,咖啡店進來了一個男人。
「梁老師?」他是蔡先生,畫廊學生康仔的爸爸。
阿彩抬起了頭,笑說:「咦…蔡先生,咁啱既?」
「其實你叫我阿良得架喇…」
「咁你都唔好叫我梁老師喇,叫我阿彩啊…黎飲咖啡?」
「係啊,我就喺附近翻工咋嘛,見肚餓,咪落黎食啲野…你呢?自己一個?」
「嗯...玩吓電腦上吓網咋嘛。」
三十男
2018-11-28 22:07:29
「哦…啊,係喇,你鍾唔鍾意睇棟篤笑架?」阿良突然問。
她當然喜歡,每一次的黃子華棟篤笑,我倆都一定到現場捧場,而阿彩每次都總會笑得人仰馬翻,可惜,今年卻發生了這場意外…
阿彩想了想後回答:「如果係黃子華既話,都OK既…」
雖然失了憶,但口味依舊沒有變。
「咁就啱喇…」阿良從衣袋裡拿出了些東西,原來是黃子華棟篤笑的門票:「我呢度有兩張今晚首場既飛,我朋友因為臨時有事去唔到,所以讓左兩張飛俾我,有興趣既話拎去啊。」
「吓…咁點好意思啊,你留翻自己要啦。」
「你平時咁照顧康仔,就當係我對你既答謝。」
「但係臨時臨急,我未必搵到人陪我睇...」
拿去吧,就算沒人陪也自己一個去看看吧,說不定能為恢復記憶帶來一點幫助。
「如果你唔嫌棄既話,不如由我黎做你既伴,今晚一齊去睇?」
這麼進取!?早有預謀的嗎?
阿彩想了想後,說:「咁康仔呢?你今晚唔使睇住佢咩?」
「佢呢幾日會去我阿媽度住,所以屋企得翻我一個…」
「唔….咁…」阿彩支吾其詞,像是正在考慮。
「你條友仔擺明就想溝女,我地阿彩唔會咁易俾你溝到既。」我大聲說。
「吓!?你講咩話?」阿彩問。
蔡先生搖搖頭:「我無講野啊。」
「哦…」阿彩面露疑惑,頓了頓後又說:「咁好啊,難得有人請睇Show,我一於奉陪,多謝哂先。」她不忙點頭道謝。
你的男朋友尚躺在醫院昏迷不醒,現在怎可以跟別個男人約會啊…
「唔使客氣…其實我都無出過任何錢,我都係俾人請嗰個黎,哈哈!」
二人笑了笑,而我則伏了於桌上,托著腮,兩邊鼻孔噴著氣,感到很不爽。
「咁我地今晚幾點喺邊度等?」阿彩問。
「你一陣會去邊?」
「我應該會喺度坐到夜晚。」
「哦…我今日有揸車,不如今晚七點,我揸車黎翻呢度接你?」
「好啊,無問題。」
陌生人的車,怎可以亂上…
最後,他們互相交換了手機號碼。
真沒眼看,碰巧測靈儀有所動靜,於是我閃走了。
三十男
2018-11-28 22:13:58
唔知呢個 post 有無機會破百正評

口人一口
2018-11-28 23:07:05
好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