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住全校讀咗首情詩出嚟

短故，好耐之前已經寫好咗但一直懶得放出嚟
係一個睇完會心情變好嘅青春愛情故事
大家中秋節快樂！

（一）
那是一個春天的晚上，城市久違地下了一場雨，滴答滴答地拍打著窗戶。

「十年了。」

唐嘉陽抬頭，對上周應月的視線。對方眼眸透亮，讓他沉寂已久的心臟伴隨雨聲活蹦亂跳。

喜歡周應月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是優秀得令人髮指的存在，是那崇高又遙不可及的月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

凡人只能望月，更不要試圖摘月，不自量力只會使月亮漸行漸遠。

可喜歡了整整十年，其實是一個意外。

（二）

唐嘉陽十多歲的時候，同輩間流傳著一個傳說：拔尖班中據說有一名姓周的女同學，追求者多得能圍繞操場一圈。可是她性格冷淡，從來沒接受任何表白，故別名為「輝夜姬」。

「輝夜姬」嗎？誰會那麼中二病給她取了個《竹取物語》的角色名字，是寓意她會忽然在人群面前突然升天，回到月亮生活嗎？

關於這位「輝夜姬」，唐嘉陽一開始抱著不以為然的態度── 畢竟拔尖班位於對面的教學樓，他平日只能看到一個個烏黑的人頭在學習，卻從未遇上那位謎一般的校花。

唐嘉陽和周應月的第一次邂逅不堪回首。

那是新年後的某一天，本是萬里無雲，倒在唐嘉陽回校途中下了場驟雨。沒有傘的他只能任由綠豆般大的雨點砸在身上，校服一瞬間便能扭出水，狼狽不堪。

正當他終於反應過來，打算跑回去時，一把深藍色雨傘便闖進視線，擋過淅瀝雨水。

雨傘的主人是年紀相若的女學生，明明和唐嘉陽穿著同一套校服，卻掩蓋不了出眾的氣質。

少女的臉龐白皙，黛眉彎彎，一雙墨玉清澈明亮，薄唇緊閉，唯獨筆直的鼻子為臉上添了幾分倔强。

青春期的心動總是毫無道理的。它就那樣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喚醒了唐嘉陽的荷爾蒙。

少女面無表情，卻輕而易舉地成為一道迷人的風景，猛然刷新唐嘉陽對「美人」一詞的認知。

她問：「你還在等什麼？」

唐嘉陽反而鬼使神差地詢問少女的名字。

她反了個白眼，彷彿和唐嘉陽搭不上話：「周應月。」

唐嘉陽頓時茅塞頓開，內心印證那個謠言的真實性。

難怪周應月身邊不乏追求者，她所散發的那份光芒，會吸引每一個追光者，飛蛾撲火。

她就那樣突然闖進唐嘉陽的心房，照亮他的青春。

（三）

唐嘉陽並不怕承認自己膚淺的事實，周應月的確長了一張討人喜歡的臉，使她舉手投足間無時無刻都在散發魅力。

說話終究比行動容易，當唐嘉陽在朋友前宣佈要攻下這朵高嶺之花時，對方一笑置之，彷彿把他看成一個笑話。

「那你打算怎麼追求她？」朋友反問道。

啊…這倒考起唐嘉陽了。

說話畢竟比行動簡單，他根本不了解周應月的行蹤，更不知道對方的喜好。

輕舉妄動只會失去抱得美人歸的機會。

於是，他展開了追月的一系列計劃。

（四）

唐嘉陽趁周應月放學時悄悄地跟在她身後，少女標準的走路姿勢映進眼眸中，還有其他同樣被她迷惑的男生，一群人莫名其妙地成為了她的小跟班。

他看著她走到熟悉的街道，心裡有一個想法在瘋狂生長。

也許她…有那麼一點機會，住他附近。

不切實際的幻想下一秒便被打斷，周應月一臉冷淡地轉過身，他的情敵隨即四散五離，生怕在她心中留下壞印象。

「你…」周應月狐疑地打量唐嘉陽，似乎認出對方是早些日子沒帶傘的可憐蟲。

「我回家的路和你一樣！」唐嘉陽糊里糊塗地蹦了一句，緊張的神情使對方啞然無語。

以往平平無奇的景色顯得周應月的存在更不真實，她端莊優雅得如同微服出巡的公主般，和那些舊式大廈格格不入。

他們緩緩走著，夕陽把倆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走了十多分鐘也沒有分開的意思。

「你該不會也是住在這裡吧？」周應月扶額，像是把唐嘉陽當作另一個纏人的追求者。

「當然了！」唐嘉陽歡快地回應道，背後宛如有毛茸茸的尾巴在擺動。

他們走進電梯，碰巧按下同一個數字。步出電梯時，她刻意往另外一個方向走，然後碰巧在唐嘉陽家隔壁的單位停下來。

「太不可思議了吧？你是我的鄰居耶！」

他想起媽媽上星期催促他和剛搬來的新鄰居打好關係，對方是一對相依為命的老婆婆和少女，而那個少女恰巧是唐嘉陽的同校同學。

唐嘉陽看看旁邊神情怪異的周應月，再看看面前的鐵閘，心臟怦怦亂跳。

周應月平日只會板起面孔，喜怒不形於色，可是她那刻繃不住表情了。

她吃虧的樣子真可愛。

（五）

事實證明近水樓台並不會先得「月」，輝夜姬可不是浪得虛名。

即使唐嘉陽喜歡周應月的事已傳得街知巷聞，可那仍舊不會影響追求者們的熱情。

自從成為周應月的鄰居後，唐嘉陽得到與她一起上學放學的機會，亦在那大半年裡目睹不少狂蜂浪蝶勇敢示愛的場面。

對，勇敢。他們確實勇氣可嘉。

周應月拒絕別人時特別狠，像是從來沒把人放在眼內般殘忍。

有一天，田徑隊隊長氣喘呼呼地跑到他們面前，遂大叫：「周應月！待我拿到學界比賽的金牌，你就當我女朋友吧？」

「不。」周應月面不改容，目光一刻都沒放在對方身上，徑自走開了。

於是田徑隊隊長知難而退，垂頭喪氣地離開現場。

其實唐嘉陽也算是半個失敗例子。

臨近期中考時，他們倆坐在班房的一角複習。暮色為周應月的臉龐增添幾分柔和，那雙眼瞳明亮剔透，遇到難題時眉頭會輕輕皺起來。

少女專心致志的樣子讓唐嘉陽看得失神，鼓動不已的心臟一瞬間沖昏理智。

「我喜歡你。」

痴撚線中二病

唐嘉陽後悔不已，同時亦被自己的衝動嚇到了。

周應月錯愕地瞪著唐嘉陽，眼底醞釀微妙的情緒。她朱唇輕啟，彷彿下一秒便會說出傷人的話。

「的臉。」

呼。救場成功。

唐嘉陽小心翼翼地瞄向周應月那方，生怕對方會因此不再理會自己。

輕風穿過窗戶，周應月雙眼亮晶晶的，表情一反常態地變得很溫柔。

或許因為是鄰居的關係，她並沒有拒絕唐嘉陽，也沒有接受他。

少女含蓄的微笑一霎那晃了唐嘉陽雙眼，她別過臉，按捺不住小鹿亂撞。

「假正經！」

點解我唔明

（六）

周應月出乎意料的反應讓唐嘉陽又驚又喜，當時少女微微羞怯的臉孔充斥著腦海，他感覺自己的心思終會得到回應。

因此，即使她依舊毫無變化，繼續當那冰山美人，自此以後，唐嘉陽卻看什麼都充滿了粉紅色泡泡，就連頭上明月也散發著戀愛的氣息。

倆人就這樣出雙入對，形影不離般渡過一年半載，然後唐嘉陽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煩惱的旋渦中。

他好歹已經喜歡了周應月兩年多的時間，但對方完全沒有回應自己。就算是再也樂觀不過的唐嘉陽，也不由得有些喪氣。

那一天，唐嘉陽坐在課室的一角咨詢朋友的意見。夏天的風夾雜聒噪蟬鳴，擾亂了少年的思緒。

「怎麼辦？」唐嘉陽語氣中透出濃濃沮喪，他正學著電視劇情節糟蹋一朵無名野花。

一片。兩片。三片。滿眼都是周應月。

頭腦清醒的朋友簡單地盤點一直以來其他人慘被拒絕的經歷，最終得出一個總結：「恐怕周應月比較喜歡懷舊、經典一點的表白方式。」

對哦！

唐嘉陽身後的尾巴重新豎起來，就像一隻西摩犬重新振作的樣子般，雙眼發光。

更何況，周應月從小由祖母一手養大，也許她在戀愛方面貫徹著上一輩的思想。

於是他的內心又再打起小算盤。

「你怎麼還在這裡？」周應月不知道甚麼時候站在敞開的門旁，不帶起伏的聲線讓唐嘉陽瞬間嘴角上揚。

「我在等你啊！」唐嘉陽愉快得馬上忘記剛才的失落，直起身子便往周應月那邊跑過去。

這一等，讓他又再等多三年。

（七）

周應月和唐嘉陽認識了五年的時候，碰巧遇上中學生涯最後一場陸運會。

由於中六後再也不能參加任何項目，大家都抱著活在當下的心態，把握機會，博取心上人的好感。

男生們士氣異常高漲，而女生們打氣的聲音像是抹了蜜般甜膩。

周應月理所當然地成為人群焦點，光是向她表白的人都快大排長龍了。

她一如既往毫不留情地斬斷情絲，眼睛卻飄向看台下抹著汗的唐嘉陽。

只是唐嘉陽敏銳力不高，根本發覺不了那熾熱的視線。

正當唐嘉陽站在跑道旁為選手作評判時，他抬頭往看台一望，發現自己遇上這輩子最大的情敵。

萬人迷校草拿著一束玫瑰花，向周應月彎下腰，胸有成竹地向她表達自己的愛意。

可惡！竟然想到送花這招！

陽光恰好灑在看台上，遠看兩人猶如閃閃發亮的名畫。鮮花配美人，良辰美景，任誰都會心動吧？

唐嘉陽警鈴大響，他使勁瞇眼眺望看台那方，然而看不清周應月的表情。

怎麼辦？

他一氣之下搶過隔壁朋友的大聲公，丹田用力，沉聲低吼：「周！應！月！我寫了一首情詩！」

情詩是唐嘉陽在學校圖書館內某本小說中找到的，厚厚的書夾著一張小紙張，字跡秀麗。

「你是四月的陽光，

是滾燙的溫柔，

我的生命從此被你照亮。」

唐嘉陽靈機一觸，翻到最後一頁，發現書本最後一名借書人竟是周應月。

周應月不像是會寫情詩的人，恐怕是其中一位情敵所幹的好事吧？

於是他參考了那首詩，絞盡腦汁寫了一首更貼切的版本。

周應月被少年的召喚拉走注意力，耳邊屏蔽掉喋喋不休的校草。

「念！吧！」她雙手握著看台的欄杆，用盡全身的力氣回應對方。

全場嘩然，數百名學生的視線隨即投在唐嘉陽身上，他的耳朵頓時宛如被火燒了般，紅紅的。

不是吧？他還想着要找一個更浪漫的時間地點去表白呢！

少年一臉不安地凝視看台上的少女，彷彿周遭看熱鬧的人群都煙消雲散，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四目交投。

唐嘉陽深吸一口氣，從口袋摸索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然後右手捂著胸口，一字一句地大聲念出來：

「你──是──街角的──月──亮──」

月亮？

街角的月亮？

興許因為唐嘉陽過於緊張，他做作的腔調就像唱粵劇的演員般，嚇得所有人都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呼了一口氣，正打算念下一句時，手上的大聲公被奪過去。

「不好意思，他腦子有點問題，大家多多體諒。」朋友再也看不下去，滿臉嫌棄地停止唐嘉陽自取其辱。

全場隨即哄堂大笑，唐嘉陽耳朵的紅暈蔓延到臉龐，他別開臉，不敢對上周應月的目光。

可亦因唐嘉陽扭過頭的關係，他錯過了周應月假裝羞恥而雙手捂臉，笑意卻漸濃的畫面。

（八）

陸運會事件令唐嘉陽一炮而紅，他喜歡周應月喜歡得死心塌地的事傳遍社區，人所皆知。

就連公園裡的老伯伯碰見唐嘉陽時，也會提起他表白失敗的事宜。

甚至有些慕名而來的師妹，特地在課室外徘徊，目光炯炯地打量他。

而周應月依舊視若無睹，若無其事地沒有反應。

唐嘉陽反倒糾結起來了，他一方面慶幸周應月包容了連續兩次的表白失敗；另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苦起來，難道對方不好奇那首情詩的內容嗎？

或許自己過於平平無奇，相比起其他追求者更是大為遜色，所以周應月才沒把自己看作一回事把？

唉。

大型犬的耳朵垂下來，渴望得到人們的安慰。

朋友再次為唐嘉陽進行感情咨詢：「你到底寫了什麼？」

唐嘉陽目光投向遠方，若有所失地嘆息。

他想像周應月就站在自家隔壁的小陽台，雙手捧著臉頰，靜靜地笑著看他。

「你是街角的月亮。」

唐嘉陽的耳朵又紅了，他微垂眼眸，長睫毛下斑駁光影。

「是白亮透徹的光輝。」

他一改平日嘻皮笑臉的樣子，要是陸運會那一日是搖頭擺尾盼望主人寵愛的狗狗，此刻是一臉真摯地袒露心意的少年。

「…我的心從此充滿了你。」

說出最後一句時，唐嘉陽因害羞而壓下聲線，十七八歲的少年聲音磁性，與窗外沙沙秋葉混在一起，撩撥著朋友的耳膜。

多年來隱晦且強烈的情意被濃縮成三行情詩，字裡行間充斥著少年藏不住的心思。簡短卻無比真誠。

「…哇。」朋友嘴巴張成圓形，對唐嘉陽的表現讚嘆不已。

就連堂堂一個男子漢也心動了，要是那個不吃人間煙火的周應月目睹這一幕，想必也會為之動容吧？

（九）

冬天在不知不覺間來臨，唐嘉陽的情意卻未有降溫的趨勢。

也許因為文憑試即將來臨的關係，周應月最近情緒極其敏感，稍一不慎便會踩到她的尾巴，惹得她炸毛發怒。

比起表白，唐嘉陽更在乎周應月所承受的壓力和他人的期望。

那些表面上看似讚賞的說話，實際上給人一種無形的壓逼感，把人逼到懸崖邊緣也不會停下來。

周應月起初還能保持一貫的表情，但隨著時間飛逝，她漸顯疲態，眉眼間寫滿憂愁。

一切像是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索般，唐嘉陽只能在旁為她乾着急，不知所措地陪伴周應月面臨這場苦戰。

然後在某一晚，周應月崩潰了，她伏在陽台上不斷哭泣，淚水像斷線珠子般不斷滾下臉龐。

唐嘉陽心臟猛地一緊，神經像是隨著周應月抽泣的動作般一聳一聳的。

他心疼極了，卻手足無措，唯有站在陽台邊靜靜看她。

那夜月光黯淡，隱約躲在層層雲朵後，少女的皮膚顯得格外蒼白，使眼角那抹紅愈益明顯。

情緒泛濫之時，理智像幾年前一樣瞬間被沖破。

「周──應──月」唐嘉陽輕聲喚道，引起少女的注意。

「嗯？」她鼻音重重的，臉上還有顯而易見的淚痕。

「我唱首歌給你聽吧！」唐嘉陽靈機一觸，沒頭沒腦地脫口而出：「不要再哭了。」

「…」周應月被對方的無厘頭弄得無言以對，無奈地點點頭。

唐嘉陽用藍牙喇叭播起譚詠麟的愛情陷阱，開始搖頭晃腦，腳尖點起拍子。

「撥著大霧默默地在覓我的去路…」他似模似樣地沉醉於音樂中，手腳努力地協調著，活像那位喬寶寶在綜藝節目中擺動腰肢。

周應月看得嘴角微微抽動，像是觀察人類多樣性般端詳舞動的少年。

「我──墮入情網，你卻在網外看──」唐嘉陽戲劇化地拖長尾音時，周應月被對方浮誇的表情引得破涕為笑。

少女清脆的笑聲穿透音樂，毫無遮攔地湧進唐嘉陽心底。

「謝謝你。」周應月趕緊在左鄰右里發瘋前制止唐嘉陽。

象牙月撥開雲霧把那道光照在少女的身上，她的臉紅成番茄，鼻頭亦被凍得發紅，倆人間的情意此刻卻不斷升溫。

「回去吧。」周應月淚意盡散，轉過身便回到家中，繼續埋頭苦讀。

少年呆呆地僵在陽台上，彷彿被下了咒語般一動不動。他滿腦都想着周應月那抹開朗的笑容。

他醉了，他被周應月的笑意醉倒了。

（十）

完成最後一科考試的時候，唐嘉陽並沒有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他反而抱著背水一戰的心態，決定袒露醞釀了六年的情意。

對哦，原來已經這麼久了。

唐嘉陽站在大廈前，抬頭便看見周應月家隱隱透著白光。他回想起倆人第一次一起放學回家的情形，心裡泛起漣漪。

他喜歡了周應月這麼多年，她知道嗎？

那是五月的某一個晚上，一場春雨剎唐嘉陽一個措手不及，他又忘記帶雨傘了。

雨點像炸彈般砸下來，衣服瞬間黏在身上，然而唐嘉陽並未有退縮的意思，他反而毅然走到周應月家門外，連抹乾身子的時間也不想浪費，手指在門鈴前遲疑不決。

要是她拒絕自己呢？那怎麼辦？

可上天並沒有給予唐嘉陽思考的時間，周應月說話的聲音變得愈來愈清晰。

她碰巧打開門，看見渾身濕透的唐嘉陽。

「你又忘記帶傘和鎖匙了吧？等等，我現在去拿毛巾給你。」周應月蹙眉，打算轉身時反而被唐嘉陽叫住。

「不用了。」唐嘉陽慌張地說道：「我…我有些重要事要告訴你。」

完了。唐嘉陽把準備多時的告白台詞忘記了，現時他大腦空白，思緒亂成一團。

「說吧。」

「我喜歡你，喜歡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由你拿着傘碰到我的時候，我就徹底沉淪了…」唐嘉陽嘮嘮叨叨地把這些年來的事重新覆述了遍，眼神逐漸低下去，不敢去看周應月的表情。

那些心路歷程長得快要媲美一篇論文了。

少年小心翼翼又柔和的神情任誰看了都會心動，他鬢角滴著水，像是被雨淋濕後可憐兮兮的大型犬，惹人憐愛。

「我們互相認識六年，因此最了解你的除了我以外別無他人…」

「不。」周應月突然打斷唐嘉陽，面不改容地說道：「十年了。」

「啊？」唐嘉陽頓時傻眼，他中一起認識周應月，現在是中六即將畢業之時，那便是完完整整的六年了。

她到底是怎麼憑空變出其餘那四年的呢？

（十一）

關於喜歡唐嘉陽的這件事，其實理所當然。他像雨後暖陽般照耀人心，那愛笑的嘴角輕易讓人心生好感。最重要的是，他照亮了周應月小學時其中四年的低潮歲月。

周應月並沒有過上幸福快樂的童年，昔日稚嫩的五官仍未長開，加上她從小性格木訥，因此成為其他人欺負的對象。

周應月每天都被同輩排擠，對她失去雙親的身世加以冷嘲熱諷。

可唐嘉陽就出現了，他在周應月窩在一邊哭泣時向她伸出手，為她披上溫柔的光。就如名字一般，他是周應月心中的小驕陽。

「每個人都值得被溫柔以待。」唐嘉陽年紀輕輕就學會模仿小說中的大道理，毫不猶豫地邀請周應月和自己玩在一起。

他太善良了。

唐嘉陽就這樣闖進了周應月的心，讓她恨不得把世間所有美好和溫柔都送給他。

即使唐嘉陽在一段時間後搬走了，她的生活自此不再黑暗。因為她知道，總會有人溫柔地對待自己，包容起那顆傷痕累累的心。

周應月聽說唐嘉陽當時想考進附近的地區名校，於是她不適挑燈夜讀，也要爭取和唐嘉陽再次見面的機會，她甚至考進了拔尖班。

可當她在課室內看不見唐嘉陽的蹤影時，內心空蕩蕩的。

周應月當時還遺憾地想著那段短短數年的感情要畫上句號了。

直至她在某一個下雨天重遇唐嘉陽，周應月感覺生命又重新變得五彩斑斕，就連狼狽不堪的少年也變得如此可愛。

唐嘉陽那時察覺不到過往瘦弱的小女孩，早已在他暫時離開的時候，悄悄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功堅持漫漫十年，那是場意外。

（十二）

「我喜歡你足足十年了。」周應月神色真摯，她抬起頭凝視那長得高大俊挺的少年：「難道你不知道嗎？」

唐嘉陽嚇得頭昏腦脹，他一時間消化不了如此大的資訊量，雙瞳瞪得圓圓的。

「你還記得中五時陸運會念的那首情詩嗎？」周應月沉吟片刻，忽然提起唐嘉陽不堪回想的往事：「你那時是抄襲了我為你而寫的詩吧？」

周應月寫詩？

周應月為了我寫詩？

唐嘉陽雙眼快要冒金星，抄襲被抓後的羞恥感和被突如其來的驚喜同時夾擊著腦袋，他的心臟幾乎受不住如此大的衝擊。

「也許是因為我過於隱晦，所以你沒注意到吧？」周應月歪著頭，臉上是無辜的神色，口裡吐出的說話卻字字正中紅心：「我一直在拒絕其他人，其實是為了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