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 命運的顏色 - 一個書寫障礙患者的故事 (4)

「嗯。」我繼續點頭。

這種時候的李沛弦很難捉摸。

嚼嚼嚼。

「想不到，這樣就十年了，小程程。」李沛弦突然說，視線仍然聚焦在我身上。

「甚麼十年？」

「跟你認識了十年。想不到時間過得這麼快，你快畢業了。」

「…」

「能多說點話嗎？我今天很想聽你的聲音啊，當是借宿的租金吧。」她撫弄我還沒乾透的長髮，浸沉在我吃東西的臉和「角角角」的聲音。「嗯？說話吧？」

「多說話？要我說甚麼？」

「甚麼也可以，多說話就行了。」

跟沒答過沒分別。

「不如我問問題吧。」我說，反正是李沛弦要我多說話。「這樣看著我有意思嗎？」

看著別人吃東西很有趣嗎？我脫掉衣服可能有人感興趣，但是吃相有值得盯著看的價值嗎？我想不通。

「看著你吃東西，有種幸福感。」

(星期日休息一日)

星期日冇文一推

「…」

想起來了，中學時候也發生過這樣的事…

嚼嚼嚼。

「不如你餵我吃一口？」李沛弦張嘴說。

餵我吃東西然後要我餵她吃東西？

「嗯…張嘴，呀──」

我的另一隻手作為小盤子盛著碎屑，我慢慢放了塊夾心餅到李沛弦的嘴。

「好吃嗎？」我學著李沛弦瞎問。

「嗯。」

她一臉享受，熱面上剩下一半的冰塊一樣。

大概不是因為餅乾好吃的關係吧？這種貨色，李沛弦應該吃過上百遍了。

「有多好吃？」我瞎問第二次。

「你餵我吃的，好吃到想把你也吃掉。」李沛弦毫不猶疑地說，就像回答一加一等於二這種不用思考的問題一樣。

「…」

「來，再吃一點。」李沛弦把曲奇餅放在我嘴前。

我吃掉。

「…」

嚼嚼嚼。

在這樣沒意義的互相餵食裡，我想起穹雪霞以前的說話。

李沛弦是一個能突破命運界限、接近神的存在。這個聽說常理不能理解的存在，正在餵我吃東西。

「來，再吃一口。」李沛弦又跟我說，好像只要見到我不斷吃東西，她就感到幸福，甚麼也不再需要了。

「我…我飽了，再吃會睡不著…」我摸著肚皮說。

本來寒夜裡從瓦杯升騰的熱氣，如吹熄掉的洋燭，燃盡了時間，遺下冷冰冰的溶蠟。看著沒有喝過半口的茶，突然想到甚麼回禮給李沛弦。

「李沛弦，平日實習，肩膀累嗎？」

「嗯？」

「轉過去。」

「搞甚麼？」

「行了，先轉過去。」

被我突如其來的要求嚇得失措似的，李沛弦還是聽我的話，把背亮在我面前。

「小程程在後面搞甚麼？」

「給你按摩。」

「按摩？」

我跪在床上，指頭使勁按著李沛弦的肩膀，不時擠壓她的肌肉，找到肌肉的虛位，乘勢把指頭卡在虛位裡，緊緊抓住整條肌肉，一張一弛慢慢按壓著。

「嗯…啊…」李沛弦浸沉在我的指力裡，忍不住發出舒服的吐息。

我繼續一點一點的擠壓著、按動著肌肉，這樣肌肉應該鬆弛不少吧？

「李沛弦，感覺怎樣？」

「嗯！很舒服！想不到小程程的手這麼巧呢，這個會上癮！」

誇張。

「想不到小程程的指力恰到好處呢，不會太用力，剛好拿捏到消除疲勞的力度，我很喜歡小程程的手！」

「…」

李沛弦的手突然伸到肩膀上抓住我的手指，指頭使勁著、大腦還在發呆的時候，被她牢牢抓實了。

「想不到小程程真是心靈手巧呢，小小的手指按摩起來舒服得想倒頭就睡。」

「放鬆肌肉的按摩不用太用力，以前給老媽按摩也是這樣。」

抓住酸軟的肌肉，出力按下去，感覺真的爽暈了。小時候老媽總是稱讚我手勢好。現在苦練指力日子有功，力度還可以吧？

「小程程…」

「嗯？嘩！！」

李沛弦握著我的手，突然使勁把我拉倒，我失平衡隨力度舞動起來。隨著重力感覺消失，發生甚麼事的預測能力也沒有了，再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李沛弦的枕頭上，還好躺在枕頭，不然背可能很疼呢。

啊…不…現在不是想身體受傷的事啊…

「小程程…」

李沛弦把我拉到她眼前，盯著我看的臉在我肚子上，手…動不了…被李沛弦抓住了，甩不開…

「幹甚麼？」

我的大腿夾緊了，下意識七分緊張三分興奮似的，對後續好像有點期待。

「小程程的手真巧呢。」

「巧？」

「手掌小小的，蠻管用嘛。」

扣在手上的李沛弦隱隱用力，我的手指感覺到她的柔情力度。

「李沛弦？」

「今晚真高興，我捨不得這個晚上完結啊。」李沛弦的眼神還是陶醉得充滿酒意。

「哈？」

「小程程…」

李沛弦溫馨的笑臉貼在我的肚子上，耳朵緊貼著肚皮，好像在聽甚麼。

這是搞甚麼？又不是渴求甚麼進一步的關係，每一個動作都…

「小程程很瘦。」李沛弦的臉碰到我的骨了。

我說…我下身的衣服寬鬆得用褲帶也可能勒不緊，從李沛弦的角度看，下面風景可能早就…

「肚子有聲音呢。」

這是甚麼感想…剛吃飽東西，肚子當然有聲音啦！李沛弦發燒了嗎？

「咕…咕…咕…這樣的聲音。」

「又不是小寶寶，有甚麼好聽？」我動起被李沛弦緊扣著的十指說。

「小程程吃飽東西了，真幸福！」

哈？

「還要再吃嗎？」李沛弦幸福的臉跟我疑惑的眼神對上了。「零食還有很多。」

「唔…我…飽了…」

感覺是盛情難卻，但是吃太多，真的飽到肚皮撐起，嚥不下了，還有現在時間不早了。

「李沛弦明天要實習嗎？」我問躺在懷裡的她。

「不要管它，難得你上來，明天翹班也值得。」

「…」

甚麼心理？

「不行啊，要好好上班才行，被導師認住就麻煩了。」

「扣實習科目的分數而已，分數我有很多，讓他們扣個夠吧。」

「…」

「呼…今天我工作了一整天，的確有點累呢。」見到我無言以對，李沛弦放開我，端正坐起來，打圓場說。「睡吧。」

「嗯。」

窗外的大地呼呼作響，紗窗外的一小道窗縫不斷透進寒風，這個月份是全年最冷的時間。

(補咗琴日一更)

燈光熄滅，我鑽進被窩裡，把枕頭反轉，躺在陌生人的床上，臉蹭磨著棉被，很是滿足，還好我睡陌生人的床也不會失眠。

嗯，我很喜歡睡覺。

「李沛弦，晚…」

當我想轉身跟她說晚安，從窗外透進來的光，我見到李沛弦站在我的床邊，約隱約現的臉大概是朝向我的。

「嘩！」我被嚇到了。

要是我沒有轉過身，李沛弦會站一整晚？

「今天很冷，不如一起睡…？」李沛弦低聲地說。

「…」

微弱的路燈照在李沛弦身上，她抱著棉被想要跟我同床睡覺。

與其說感覺像驚慄電影，不如說教我受寵若驚。

為甚麼想要跟我一起睡？

「來嘛，今天的機會相當難得啊。」李沛弦語帶央求感覺說。

「...」

「今天很冷啊…？」

「嗯…嗯。」

沒辦法，只好答應。

這麼突然的要求，我不知道怎樣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