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喺到。」
詠彤長久以來都是自己處理情緒,身邊從沒出現過可以借力的人。就算是母親或樂兒,她也只覺得是可喜而不可報憂的對象——要不就是不想傳染負能量出去,要不就是覺得對方不會明白自己的痛苦。
直到這多愁善感的九月,她才覺得自己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不過,她仍然覺得自己還需要點時間去慢慢適應有人陪伴的距離。
還有,原諒自己的勇氣。
因為當她不再盲目怪責自己的時候,其實也代表要去勇敢面對這個世界所有醜惡。
詠彤從疲憊的左眼中擦走最後一滴淚,覺得自己哭夠了,便把裙子上皺皺濕濕的紙巾握成一團,把這些想像成內心所有負能量,下車後就要丟進垃圾桶。
這時候,巴士傳來報站的語音廣播——距離詠彤到家只剩下兩個站。
同一時間,剛才坐在樓梯前靠窗位置的男人握着手機到下層了,臨下樓梯之際,他還再次確認了一下詠彤和金仔的座位。
當鎖定位置的時候,他便猶如達到了某種不可告人的成就般暗暗一笑。
「睇字已經硬咗 btw邊間名校?」
「冇圖就咪學人開po啦屌你老母」
「學生妹正面呢 」
原來,那男人把剛才眼見詠彤和金仔上車的經歷全部寫在帖文之中,可卻是以自己的猜測為主——例如:
「話唔定女學生裸上身所以要著男人件外套」和
「條女條裙好撚緊好撚摟屌」等言論。
帖文很快就得到了不少網民的留言關注,卻大多是謾罵他沒能拍到詠彤的樣貌身材。不過,他沒有因為受人謾罵而覺得不快,因為他本來就想拍下詠彤的倩影——這些留言也只不過是給他更大動力去實踐心中強忍不作的事而已。
如是者,那男人開啟了電話相機功能並加速快步下樓梯,待中間車門一開就衝出去往車門相反的方向奔跑,直到感覺距離差不多就轉身仰頭⋯⋯
果然,從他的眼睛出發真的看到一點詠彤的側臉⋯⋯他因自己這樣奔跑勞苦最後有得到成果而極度興奮,眼見周圍只有幾個低頭看電話的途人,他便果斷舉起電話快快拍了好幾張詠彤的照片。然而因為電話的角度問題,加上巴士已經開始移動,他也就只能倉促地拍攝到一個有點模糊且微小的側影。
不過那已經足夠——那男人雖因工事而趕時間,但卻覺得把詠彤的倩影偷拍成功比待會的工作還重要。
本來,他的目光被詠彤深深吸引,心底裏極度渴望自己能成為金仔那樣的人,可恨事與願違,只好摧毀這心中美好的一切,包括詠彤的給她的形象⋯⋯
那男人第一感覺曾經認為對方是個很清純、可愛的女學生,但卻因為怨恨自己沒機會得到這樣的女生,所以忿忿不平地想引起其他人的罵聲,胡亂添上「中學生就同人搞」的標籤,再塑造對方成「淫賤無恥」的高中生,這樣他的心才舒服一點,因為他沒得到的女生——是一個被人辱罵的醜惡女生,所以他沒有損失。
把詠彤的模糊側影上載,發佈。
但願有人會罵她淫賤吧,這麼隨便的女生就該罵——他的心臟即有愉悅的種子萌芽,卻同時被怨恨的魔繩綑綁⋯⋯
任憑種子生長,似乎都會被籠罩在暗黑的枷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