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 命運的顏色 - 一個書寫障礙患者的故事 (3)

80章 - 讀懂

我在旁邊沒有搭話的意慾，心裡不斷在想「甚麼時候能回家」，盯著活動參加者在海灘的另一邊拾垃圾。

可能不少同學都有微言吧，抱怨「為甚麼這兩個人不用工作直到完場」。這裡大部份學生都唸環境相關學系，是另一個意義的「志願者」，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有這種負面想法，參加這個活動或許真的想供獻力量到環保運動上，這不是我能理解的，就如他們不能理解為甚麼我跟穹雪霞會在這裡偷懶。

看手機，時間過了一個多小時，要工作的地方還剩下不少呢。我現在回去工作，速度不會快很多；沒有我，不會慢很多。我總是這種有跟沒有都不影響局面的存在，反正只是混出席率，何不繼續偷懶？

但是責任感在責備自己，不斷跟我說「快滾回去工作」。

「怎樣？」見到不斷盯著參加者工作的我，穹雪霞搭話。「要回去嗎？」

「不，你還在這裡嘛。」

「你想回去的話，不用管我啊，我不會反對的。」

「…」

「還是說想在這裡偷懶？」

這個人真是的…我在照顧你啊。

「對，我想繼續偷懶呢。」有點違心的感覺，我答。

「杜麗程人真好。」穹雪霞還是微笑著。

甚麼推論？

「問你一個問題吧？」穹雪霞看著沒事幹的我，問道。「如果你的命運是有顏色的，你的命運會是怎樣的圖畫？」

我想了下要怎樣理解和回答，很困難啊，是完全沒有想過的題目！

「我先答吧。」她看著藍天白雲說。「我的應該會是一片淡紅色，有很多白點飄下。」

「那是甚麼？」

「那是下雪時候泛起紅霞的顏色。」她笑說。「是一幅畫吧？」

看來她很喜歡自己的名字呢。

「杜麗程呢？」

「突然這樣問我，我想不到怎樣答呢。」我抓頭。「相似的問題我答過︰用天上一個能見到的星體來代表自己。」

「李沛弦問的嗎？」

「…」

「猜對了吧？她像是會問這類問題呢。」穹雪霞往我身上靠來，奸笑說。「那麼你的答案是…？」

「太陽。」

「杜麗程真是好孩子呢。」她又露出了見到弱者的眼神。「好孩子得相當單純。」

「…」

「那麼李沛弦有答這個問題嗎？」穹雪霞問。

「有啊。」

「先別跟我說，先讓我猜一下。」

怎樣看也好，比起我，穹雪霞對李沛弦的興趣大得多。

「比鄰星？」穹雪霞說了個不知名的詞彙。

「那是甚麼？」

「最近太陽的星星啊，不對嗎？」

沒有任何提示之下，方向正確。

「為甚麼會猜這個？」我問。

「因為她站在我可見的範圍，在做我不能理解的事，一種既近亦遠的感覺。」

不得不佩服她的直覺。

「不用想得太仔細啊，簡單一點就可以了，我們抬頭能看見甚麼？」我給提示。

「是神話類型的答案嗎？」

「不，從感覺而已。」

就看你猜出甚麼。

「唔…問題是天上一個能見到的星體，要簡單一點的，分成恆星、行星、衛星、彗星吧。」穹雪霞自言自語，推測答案。

說了不用想得太仔細…

「李沛弦不像會挑行星呀，也不像彗星的類型，即是流星也排除了。」

「…」

「剩下恆星、衛星，比鄰星不是答案，不用太仔細，恆星方面只剩下太陽，還有概括的星星。」

這個人的思考方法相當有系統。

「衛星，能見到的大概只有月亮，不然就是神話類的答案。」

很接近答案。

「她給我的印象，不像太陽，跟這小笨蛋很不一樣。」

怎樣啊你，猜謎就猜謎啊，為甚麼說我小笨蛋？

「即是說剩下星星跟月亮。」

全中，明明只見過李沛弦一次。

「她的答案是月亮。」這是穹雪霞的答案。

「不對，她挑了兩個，星星跟月亮。」我取笑這個自作聰明的傢伙。

「甚麼嘛，不是挑一個嗎？」她好像很不忿，勝負欲很強。

「不用太認真啦，哈哈。」挫了她的氣度，我打圓場說。

「她像星星嗎？我不覺得呢。」穹雪霞評論李沛弦的答案。「她只像月亮嘛。」

「穹雪霞你呢？你會挑哪個？」

她想了一會。

「不知道算不算『能見到』呢。」她說。「我挑黑洞。」

──人生總是充滿未知的，我願意走未知的路，除非有甚麼要把那顆星星吃掉。

突然想起李沛弦那天的說話，有關係嗎？

「為甚麼？」我問。

「因為星星活到盡頭會變成黑洞。這個終點，我覺得快要到達了。」

不要這麼消極好不好？

「星星掛了不是還有其他可能的狀態嗎？不一定是我們稱呼的黑洞吧？」我問。

「對，但是我總覺得自己有能力破壞一切，要其他東西不能復原，例如我爸媽的人生。」穹雪霞說。

──她有能力…破壞別人的人生，特別是你的。

「…」

「只是我的個人感覺而已，比喻自己嘛。」穹雪霞補充。

「正面一點吧，我的朋友。」

「有你在，我想我能正面點的。」她說，就像想玩玩具的女孩。「不如你跟李沛弦多來教堂吧。」

「嗯，有空的話。」

「一言為定啊。」

「嗯。」我敷衍了事。

「說回來，杜麗程。」她突然一臉凝重。「為甚麼那天在講堂裡祈禱？」

「…」

想不到她重提第一次見面的事。

「你真的相信神所以祈禱嗎？」

「不…」我支吾其辭。「我想…我相信命運吧。」

「跟命運對話，這個有趣。」她一臉好奇。「用祈禱的方式？」

「…」

「不如這樣問︰你覺得『神』跟『命運』有甚麼分別？」

81章 - 命運的理解

要答這傢伙的問題，比考試要辛苦好幾倍，我的頭痛得炸開了，要不是照顧她，真想一腳把她踢飛。

「我覺得…」我很努力組織自己對「神」跟「命運」這兩個概念的理解。

「想不通？那就不要祈禱呀？」

…

「為甚麼你這麼反對祈禱呢？」

「因為只有弱者才會祈禱，去解釋自己的無能。」

這個人的價值觀應該用「扭曲」形容？

「祈禱只是一種寄托，到最後甚麼也沒有呈現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事實，這樣祈禱不是純粹去遮蓋自己的軟弱，填補心靈上的空虛嗎？」她收起微笑，神色自若地說瘋話。「反正神沒有幫過我。」

「…」

「是不是不相信神就得不到救贖？相信神就會有奇蹟？誰能給我證明？」她繼續說。

能實際證明就不是形而上學了吧？不如說︰寧可信其有；信者得救。

「那麼你認識的『神』跟『命運』是怎麼一回事？」話題回到剛剛的問題。

「我的認識裡…」我答得很不踏實。「神會引導人步向真理，人生到一個階段的時候，祂會安排你到下一步；人的每一步，都按照神的指引。」

「那麼命運呢？」

「命運是一出生就決定了的結果，逃不掉。」

「你認識的『人』，幹嗎總覺得是神的木偶？」

「…」

「我們的生活是木偶劇？」她追問。

「不…只是說神是引導者的角色。」我的立場仍然很不紮實。

「所有人的想法都是所謂真理，這是現實世界嗎？」

「…」

「歸根究底，杜麗程，你相信所謂真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