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蔥勿語》勇氣、友情、希望、愛、熱血、同班同學、家姐、女教師、客艙服務員、妓女、母親、酒吧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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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0 01:19:53
《青山密語》(三十五)

「如果我不多說,姐姐便不那麼討厭吳宜凌對嗎。」
「不。」周自存舉手推在我頭上,像姐姐那樣的:「喜歡或討厭一個人不是由一兩句說話來決定。」

我偏起頭。
傾側的視野令我想到有次外出一起乘車時,周自存與茉莉坐到一排椅子上。


……………………………………
2021-01-10 22:25:16
《青山密語》(三十六)

周自存靠在茉莉肩上睡覺。
病昏了一樣的氣息,輕輕鎖上的眉,難得放鬆的嘴唇沒在慣性的咬牙。
他的頭壓着了她的頭髮,使她一直維持着一個旁人看起來都覺得不舒服的姿勢偏側着比一般女孩偏小,娃娃似的頭顱。
細緻的五官因此動作而難以看清,若然那時周自存張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會是她為了避免尷尬而裝睡的表情。

記不起誰將這一幕拍下,還將照片沖曬出來給我。
「你的朋友。」
而非直接交給周自存。

看過一眼之後,我將照片收好。
照片中周自存的樣子看起來是自然的睡相,但我知道真相不是這樣。


下車後他跑到我身後,在我耳邊悄悄說:「察覺到嗎?我在裝睡壓住她的頭髮,看她能忍受到甚麼時候。」
我望他一眼,推他一把。

車上拍的那張照片,我把它當作書籤的夾在一本斷續在讀的消閒小說中。
姐姐翻出來看過。
問她覺得怎樣?
她淡淡的說道:「拍得真好,像電影劇照一樣,你的那張呢?」
「沒有。」
「那同學不是每次都會在同一場合裡為各人拍下照片紀念?」
姐姐說過後,將周自存和茉莉的合照對摺,捲起收在手心裡。


…………………………………………
2021-01-12 01:40:42
《青山密語》(三十七)


「那應該由甚麼來決定?」
「不是由自己全權決定嗎?」周自存學着我,裝作吃驚地掩起嘴巴,退後一步。
「這麼說,你有過由自己作決定而又成功的戀愛嗎?」
「好笑,我想愛誰就愛誰,才不管別人怎麼想。」
「連對方的想法也不需要理會?」
「一段關係當中存在太多人不是好事,越少越好。」

周自存說完以後,眉頭緊鎖一下。
有點像那次他刻意靠在茉莉肩上的時候,實在猜不透他心裡在想甚麼。
可能在等茉莉一下受不了的縮開身體,好讓身體受挫的跌倒,也可能在等那位時常給同學們拍照的人給他拍下這一幕,然後這幅經過精心修圖的照片便會在友伴間流傳,繼而流傳出各種意想不到的話題。
周自存肯定是期待會有甚麼令人吃驚的話題,但卻又不會因為那些未知的話題而掀動任何情緒。

「至少也得兩個人吧?」
「嗯?」周自存放鬆眼神望向我:「從來沒這樣考慮過,讓我想想。」


……………………………………………
2021-01-13 01:36:45
《青山密語》(三十八)


「吳宜凌。」
各自搬往不同地方居住以後,我和吳宜凌沒變的是大家仍在同一間店裡工作。
上班的時候,我們都各自用自己的方法從居住地前往店舖,下班時則一同離開。回家路段肯定是不一樣,我得繞路送她回到她住處附近再折返回車站去,面對如此轉折的路線,卻垂死掙扎的堅持要一同踏出店門。

「要回去了。」
看她沒反應的,我再說。
「我想沒這個必要,大家要走的路不一樣。」
吳宜凌背對着我,使我聽得不太清楚她的說話。
若沒聽錯或估計錯誤,她當時在說的是這麼一句。

「我有誤會當中意思嗎?」我將手放到耳朵後。
「沒有吧。」
「那今天誰都別離去。」
我走到門前,鎖上門,鑰匙收進口袋中。

吳宜凌看着,伸出手:「拿來。」
「不好。」
「我要回家去。」
「在那裡待上幾小時又出門上班,何不直接留下,而且那地方小得很。」
「到過那裡去了?怎麼知道地方有多大?」

是的,我沒到過吳宜凌的新居。
升降機是一台還是兩台三台?信箱在左邊還是右邊?有門鈴嗎?牆壁甚麼顏色?她有如她搬離舊居時所說的種花了嗎?是黃色鬱金香?還是栽種另一品種?

「給我看看。」我伸出手。
「看完便讓我回家。」
「認真點。」

「地方很小,都沒甚麼值得給你看。」吳宜凌打開手機內的相簿檔案,展示出一個土色長方形盆栽,種植了不知是甚麼品種的紫色花朵。
一系列各式手指長度的髮夾夾在盆子邊緣作裝飾。

「不是說要種鬱金香嗎?」
「理想與現實不符,你知道的。」
「髮夾呢?不用個小盒子存好?那裡好像有些蠻合適的。」
「並非所有在店裡看起來合適的都要隨便帶回家。」
「買一個給你,還是要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吳宜凌將手伸進我的口袋裡掏出鑰匙。
「省下來,方便其他人到你家去吧,那些髮夾還認得到是誰的嗎?要的話我可以歸還,不要的話我想留着。」
「吳宜凌。」我托起她的下巴:「甚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這樣有趣?」
「放手吧,世勛。」

吳宜凌微笑,親了我一下。


…………………………………
2021-01-15 01:39:28
《青山密語》(三十九)




「想想還是覺得太多人,一個人的世界最好。」
周自存緩緩搖頭。

「隨你的吧,我想我們之間是有點距離。」我指一下他的頭,又指向自己腦袋。
「後來呢?那位小姐怎樣?」
「吳宜凌?說穿了其實我的世界中不止於存在着她以後,我們還是繼續在同一間店裡工作。」
周自存拍拍手:「真厲害,換了是我恨不得叫對方整容然後遠離這城市,即使本來對方已長得一張整容臉。」
「是習慣,我們都習慣了一樣的工作模式和地點。」
「那你還有繼續在搬家嗎?」
「沒有了。」
周自存挽起我手:「太好了,我可以到你家去玩。」
「隨便。」

事實上,中間時段我還是不斷的在搬家。
頻繁得幾乎搬家用的紙箱都不需要拆開。


………………………………………
2021-01-16 01:25:49
吳宜凌曾經問我:「過着這樣勞碌的生活,你會死嗎?」
「怎可能。」
「別想太多,我不是要關心你,只是問問。」
「說到勞累,我朋友過的才是勞碌的人生。」
「他啊?看他有時候生活得蠻不錯,看起來是有點勞累,但一切都由自己一個人控制。」
「一個人?我不覺得,總認為他身旁是有人陪着在團團轉。」
「一堆人圍繞在身邊團團轉的人是你。」
吳宜凌敲敲桌面,感覺成熟地微微一笑。


…………………………………………
2021-01-17 23:27:20
《青山密語》(四十一)


「我看着她成長,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時間過得很慢,慢得我一度認為這輩子會跟她一起活到老、活到死。」
「『習慣』這詞語真可怕,如果要選個詞語消失於世上,我得選這個。」
「別這樣,世上根本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周自存向天呼氣:「吳宜凌嗎?你也陪伴世勛好幾年了,二十出頭直至差不多成為中年人,在你眼中時間必定過得很快。」

要不是周自存說出來,還真的不察覺其實只是跨越了幾年光景。
我還以為已經接近半世紀了。

「很快啊,轉眼間世勛便宣佈結婚,真勇敢。」
周自存對着我燦爛的笑開。


……………………………………………
2021-01-19 01:17:01
《青山密語》(四十二)


宣佈結婚的消息後,吳宜凌便辭退了工作。
嚴格來說是她在並未歸還制服和儲物櫃的情況下完全地消失於這店舖,隨後我們一致認定她辭職了。


儲物室的折疊式桌子上留着她的保溫瓶,金粉紅色、貼上了卡通小貓貼紙。
我坐在貨物紙箱上,伸手便能握到這水瓶。
握在手裡上下一搖,不難感覺到瓶裡除了液體還有一點固體物存在。
可能是茶包,也可能是藥材。
我把瓶子貼在鼻上。
嚴嚴實實地密封的水瓶並未滲透出半分氣味。
即使身為前男友,但我從來不知道她的水瓶裡是甚麼。


過了差不多兩星期,在一個不甚忙碌的日子,我擅自打開了吳宜凌的儲物櫃。
用一根扭曲了的鐵絲快速地上下左右扭動便打開了原以為只能以鑰匙才能開啟的鎖。

打開櫃門的一刻,我驚訝於世上各種原以為嚴密的東西原來都能輕易解除。
她怎麼發覺我帶其他人回家去了?
可能是偷偷打開過我的儲物櫃,也有可能是讀過我的訊息,亦可能只是隨便說一下卻不幸猜中。
無論怎樣,結果是吳宜凌完整地從我世界中消失了。
那份悲哀,似一個在隔壁住上十多二十年的鄰居突然人間蒸發,留下還沒關好窗的房子、未吃完的杯麵、仍晾曬在露臺沒收起的衣服。


……………………………………………
2021-01-20 01:32:46
《青山密語》(四十三)


「那位小姐也知道嗎?」
「當然,她和我在同一間店工作。」
「好狠心。」周自存緩緩的搖搖頭。
即使在店裡公佈消息的時候吳宜凌沒表現出甚麼,只是一直在擦杯子,但我想她其實也想像周自存這樣的嘆息一聲。

「我?不然怎樣?有辦法不告訴人?也有辦法不讓她知道?」

「然後怎樣?」
「她辭退了工作,從此消失了。」
「嗯嗯。」周自存點頭:「想必即使這樣,你還是有辦法找到她。」
「她一聲不響的離開,我只能拆去儲物櫃門將屬於她的東西帶到她住處去還。」
「你送過去?」
「是。」


…………………………………………………
2021-01-21 01:38:52
《青山密語》(四十四)


儲物櫃裡有用的物品不多,只有另一個同樣是金粉紅色的保溫瓶、一柄雨傘、兩個衣架、一件滿是菸酒味的灰色棉線外套、一支卡在櫃門上的潤唇膏、櫃門上的一面化妝鏡。
鏡子上油性筆寫上「世勛」二字。

我將物品一一放進一個紙袋,但不包括那面鏡子。


……………………………………………………
2021-01-22 01:25:19
《青山密語》(四十五)


「不信。」周自存審問犯人似的靠近看着我:「你不會。」
「憑甚麼這麼說?」
「我認識的你不是這樣。」周自存斬釘截鐵。


……………………………………………………
2021-01-23 01:25:07
《青山密語》(四十六)




帶着吳宜凌留在店舖的東西來到她家樓下時,我並未巧合地遇見她。
然後才醒覺原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一戶。

我看錶。
共看了六分鐘。
一直像尊石像的站在原地長達六分鐘以後,我帶着她的物品離開,途經一個公共垃圾箱便將她的東西全塞進去。


…………………………………………………………
2021-01-24 22:55:21
《青山密語》(四十七)


「好了,我是將她的東西都丟掉了但情況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我想的是怎樣?像丟棄他們給我的生日蛋糕?」

周自存說的是每年同學們都會為在相同月份生日的同學舉辦一個小型生日會。
某一年,周自存捧着他的一份蛋糕,趁着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拿到女洗手間去丟掉。
被人抓着的時候,他並未推搪的直認那不是他喜歡的一種蛋糕所以不想吃。
至於問到怎麼進入女洗手間去,他只是擺個累透了的表情,輕輕交代一句:「請代我去告訴那個買蛋糕的人說她買錯了啊!」


「我可不是在責怪你。」
「不是啦,早說過吃了也會吐出來仍硬要推給我。但假如那時候你們買的是我喜歡的一類廉價、佈滿白色奶油、油膩得多吃會作嘔、餅底鮮黃色蛋味濃厚的蛋糕,即使吃不下我也會吃光,你明白嗎?」
「怎樣也好,我……
「當你對未婚妻求婚的時候有想起那位小姐嗎?」

對了,我有想起過吳宜凌嗎?
如果想到了,選擇會否有所分別?

腦海中浮起了最後一次與吳宜凌的對話。

……………………………………………
2021-01-26 01:20:52
《青山密語》(四十八)



「新女友……」
吳宜凌握着保溫瓶在搖晃,她的中年婦人式水瓶任何時候看都跟她不甚相襯。
「怎樣?」

她看我一眼,一個似是而非的眼神。

我以為她不再介懷了,但原來不是。

「怎樣也好,祝你們幸福。」
「等等,我沒說過要怎樣。」
「她會是下一個我嗎?」
吳宜凌將水瓶貼到嘴巴上,聽得不太清楚,好像當時是這樣說。

「下一個?不知道呢?可能是我的結婚對象吧!」

吳宜凌聽到這麼一句戲言似的話,笑了。


……………………………………………
2021-01-27 01:29:39
《青山密語》(四十九)



「不知道那位小姐現在怎樣?」
我看看錶:「也許在預備上班,要不然便是睡覺。
「這樣的話,」周自存按在我錶上:「希望她幸福,世勛也要幸福。」
「怎麼說起這樣的話?」
「我累了,有駕車來嗎?」
我失笑,後退一步:「你看着我從公車下來的。」
「忘了,那陪我坐車回去。」

周自存挽起我的手,靠到我肩上閉起眼在向前走。

步伐踏得很重,有點兒像個喝成半醉的人。
不知道他這樣是看到還是看不到、清醒與否。

「睡了? 你也要幸福。」
「嗯。」
2021-01-29 01:27:32
《黃拭蜜與》(一)

我是茉莉。
自懂事與未完全懂事的時候我已知道自己長得比一般人漂亮,那群「一般人」不分年齡性別。
例如過去在班中那數十人當中,我肯定是客觀地被評為最美的一個。
長大成人走在路上,即使我不是那數百數千數萬人當中最美,我這張臉、這副身體都肯定能吸引大眾的注目。

很自大嗎?
不,這是真事。
我的美麗是事實,但當然世上有人會對色相上的美麗不動心不動情,也會毫不留情地狠批說我長相一般。
例如過去一位名叫周自存的同班同學。


……………………………
2021-01-30 01:45:14
《黃拭蜜與》(二)


「茉莉。」

輕盈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那輕快如小鳥的步伐跟氣息陰霾的周自存根本不相襯。
仔細想想,像他這種鬼魅一樣的人,輕輕的腳步聲才叫匹配吧。
匹配。
我在自說自話中眨眼,眼皮隱約感覺到眼球上經過一天配戴而乾澀的隱型眼鏡,轉身。
「怎麼了?周自存。」

「看你好像不高興了,特地跑來看看。」
「怎麼可能?」我雙手捻起舊同學世勛給我的喜帖,散發著肥皂香薰味的封套卡在我下唇與下巴間。
這表情和動作,應該蠻可愛的。
可是周自存對此肯定不覺一回事,眨眼間,他會忘掉我的眉梢眼角、我說話的語氣、我表達的情緒。
「猜錯了?那算吧。」周自存不在乎與不關心的眉頭一牽。
若既然不在乎不關心,那追上來是為了甚麼。
如果要看穿一個人內心所想只需扒開對方的衣服便做到,多簡單。

「再見。」周自存回復一個帶著一點點青春氣息的笑臉,這表情相隔十多年後在他臉上依然絲毫沒改變。

「別走。」我衝口而出。
「啊?」
「可以……」
「可以。」

周自存完全懂得我想說甚麼的回答說。
他真的可以。


………………………………………
2021-01-31 01:55:32
《黃拭蜜與》(三)



「你是周自存?」
我拿著班上的座位表走到新同學面前。
他的書桌被日光曬得暖和。將手放上時,感覺會黏住手上皮肉。
掌心冒出如薄霧的汗,輕輕淡淡,柚木色桌面留下一個幾秒後便會消失的掌印。

「是。」他看我一眼,然後,眼神便放空了。
「你好。」
「你好。」
一副完全沒打算跟我聊下去的反應。

「你知道我是誰?」
「那請自我介紹。」
「茉莉。」
周自存看一眼我放到桌上的座位表,看得出來他搜尋了一圈哪位置填寫上「茉莉」。
「為甚麼不直接自我介紹陳家儀?」他隨便選了個名字。
「那不是我。」
「沒找到。」
「你啊……」我舉起手作勢要打他手背的模樣。
「別這樣,我不舒服。」
「生病了?感冒?」我將手放下。
「是你這種親暱的舉動令我感覺不舒服。」
「會嗎?」
「別以為……算了,你是哪位?」
我指在座位表上:「我,茉莉。」
「根本不是這個名字。」他笑了一下,一個尷尬異常的淺笑。
「外號嘛。」
「跟你本人有甚麼關係?」
「不一定需要有關連也可以。」但我也禁不住回想起從哪時候開始我被叫作茉莉。
「嗯,有趣。」他又笑了笑,似是在打發我離開的暗示。
「周自存。」
「可以直接這樣叫我,沒關係。」周自存收好書本放到桌下。
「我卻想叫你『阿宣』。」
說完我便拿起座位表離開。
離去時,眼角餘光瞥見他從桌下取出紙巾在桌上擦了擦。

他很討厭我嗎?
才不過第一次交談。


…………………………
2021-01-31 22:53:42
《黃拭蜜與》(四)



周自存食指托在我下頷,拇指撫摸在我臉頰上。
對於這突然的舉動,我有過一剎那錯愕。
他從來不喜歡我的臉,這句話人前人後不知說過幾多遍了,頻繁得像說句「早安」,這一度使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審美眼光。
而現在卻憐惜地撫摸起來。
一種帶著感情的觸摸。

還是,他只當作是在觸摸我臉上的化妝。


……………………………
2021-02-02 01:23:20
《黃拭蜜與》(五)


「請離我遠一點。」
周自存伸開手,像小學生早操的有氣無力地揮動。

他的手撥打到我校服衣袖。
「怎麼了?打到我了。」
「請不要跟我太接近。」
「為甚麼?我有這樣子討你厭?」我嘟嚷。
「不是。」
「啊……」我玩笑地刻意貼近:「你害羞。」
周自存握住我手腕。
「我很怕有人靠近。」

手上的金屬錶帶漸漸在腕上壓出一道粉紅色路軌狀刻紋。
沒想到弱質如此的周自存居然有這種力道。

「說謊。」我似被觸及按鈕的認真起來。
「真的,難道相處這段時間裡你不察覺?」
「哪?」
「空有一副外表的蠢女人。」

那時候我曾誤會自己聽錯了,這是我看著周自存這張和善的臉時意外產生的錯覺。
他不可能說出這種話句。
這只是昨夜看電視劇時角色唸的對白搭錯線的在我腦中突然浮現。

周自存放開手。
「茉莉。」他在我面前抹窗子的揮一下手。
「在想甚麼?」
他的手劃過以後,出現的是他善良得不會殺生的笑臉。

「呃,沒有。」
「走這邊。」他指示出一個位置。
我將髮鬢繞到耳後。
「這地方適合你。」
「呃?」
「路人都在看你,走在你身旁壓力好大。」
周自存笑笑,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


……………………………
2021-02-03 01:26:12
《黃拭蜜與》(六)



周自存的拇指冰冰涼涼的,一如現時這入夜的氣温。
他的背景顏色是黑色的,手指是乾浄的。
我的粉底化妝是號稱透明色的,但無論怎麽看,這透薄的液體都應該是一種手藝陶土的稻米色。
奇怪,怎麽人人都説這是透明。
一如周自存。
他實在地摸在我臉上,但卻會明示説很怕跟我接近。
在他眼中他只在摸化妝品。
而我是真切的感覺到他的存在,指頭上微細的彈性和温度都一一在我臉皮上蓋章般按壓。

對了。
我再次提醒自己。
周自存跟我的親密,無論多接近,他都認為當中隔著了衣服、避孕套、毛巾纖維、或塵粒空氣。

話説回頭,我是怎麽跟周自存混熟起來的。
他這麽陌生,這麽刻意地與人保持距離。

我戰戰競競地、不動聲息地伸出手,摟住他的腰。
棉質淺灰色外衣已被洗刷得不再軟綿舒服,有點兒像再造環保抹手紙的硬。
但我知道,這不影響周自存皮膚和肌肉的柔軟。


……………………………
2021-02-05 01:32:34
《黃拭蜜與》(七)



跟周自存熟絡,原因是世勛。
他也是我們班的同學。
課室座位表上他坐哪裡?我忘了。
記得那時候同學們都自然地會暗中選舉哪位男同學最英俊,哪位女同學最漂亮。
當時,大部份都認為世勛是班上最好看的男生。
然後,我便很多時候會在孩子們的遊戲時間跟世勛拉扯在一起被談論,説著説著,便又真的都在一起玩了。

好像扯遠了。
結論是,世勛跟周自存熟絡,而我跟世勛熟絡。
我和他,兩人像兩道筆直的横線並列,畫出一個等號。
我和周自存也等同的熟絡。
事情就是這樣,也竟然是這樣。


「周自存。」
「茉莉。」
「你是怎麽跟世勛熟絡起來的?你們座位都不接近。」
那時候,碰巧我們上學下課都會乘搭同一路公車,時間若剛好湊合,我便會和周自存一起。
想起來,我和周自存的交往是否原來跟世勛無關?

「他......」周自存往車窗外望去。
「你常常説不喜歡好看的東西。」我見他正眺望著一處興建中的豪宅屋苑工地,即使未完工,但看那模擬構想圖,這是一片典雅的設計,玫瑰金磚牆,框起一個獨立區域,用金碧輝煌阻隔了現實世界的煩擾。

「有嗎?」周自存回過頭來。
刹那間,我分辨不到他在回應跟世勛熟不熟還是喜不喜歡好看的東西。
「沒關係。」我低頭把玩起手指來,自殘般硬剔著指甲邊緣的死皮時,周自存突然搶劫般捉起我手,擠出潤手霜在我手背上。
潤手霜從哪兒冒出已不重要。
他制作工藝品的在我雙手塗抹這散發出女性幽香的護膚品。

「你......」我吃驚得背後發亮,一種看恐怖片是受到突如其來的驚嚇。
「會受傷流血的。」他一臉認真的似在給我施手術。
「喂啊!怎麽可以隨便觸摸我的手。」膝蓋在耍脾氣間撞到他大腿上。

周自存一手握起我兩手,留著潤手霜、濕潤微香的另一隻手放到我膝蓋上。
他自然得如日常早晨打招呼的親吻在我腮骨上。
「不可以?」
那一聲耳語,親密得如疫苗注射的直刺我心。

…………………………
2021-02-07 01:36:29
《黃拭蜜與》(八)



相隔十多年,我已忘了當時有否説出肯定的一句「可以」或「不可以」。
如果説了,我便成為周自存的女朋友嗎?
拒絕了,他便不是我男朋友嗎?
説甚麽,不説甚麽。
我和他的關係會因為這一句而起變化嗎?

怎樣也好,事情已發生,時間已過去。
如果能回到公車上的那刻,我會怎麽樣處理?
可能,仍是會採取模棱兩可的應對。
這肯定是最佳處理方法。

「甚麼時候輪到你?」周自存的拇指在我臉上輕柔地打轉。
這種溫柔的撫摸,若對象換上其他人都一樣溫柔嗎?

「輪到我甚麼?」
「你懂的。」
「那,若幾年後沒人娶我便由你來娶。」
「開玩笑。」周自存乾笑一聲。
「不可以?」
「我笑的是為甚麼女孩子們都愛說這句話。」
我急急搶說:「那是因為會跟你說出這句話的女孩子都喜歡你卻不敢說。」
他也急急搶說:「那是因為不夠喜歡我才不說喜歡我,而非不敢。」

我反駁不來。
真的,如果我喜歡周自存喜歡得非君不嫁,那為何從來都沒跟他要求說要當他的女朋友。

「嘻,說中了吧?。
周自存狡猾的像隻披上兔子外皮的魔鬼。
他的嘴巴,露出了那隻隱藏著的突出犬齒,像極吸血鬼獨有的象徵性尖牙。

「周自存!」我責備的語氣。
「小聲點,別讓人聽到。」

周自存移動拇指,按在我唇上。


…………………………
2021-02-09 01:59:17
《黃拭蜜與》(九)




別讓人知道。

聽說總括所有戀愛關係,「曖昧」是最美好的,尤其發生於學生時代的曖昧關係。
而總括一般的戀愛關係,很多萌芽中的關係都會因過度曝光而慘遭摧毀。

周自存也是這樣想嗎?
我與他之間的思想有著這種默契的連線嗎?


下課回家路上,周自存牽著我的手。

公車裡,暖和的陽光灑照在我們身上。
如果問到「怎麼牽我手啊?」愛狡辯的周自存必定會說「沒有啊,我在為你擋陽光。」

我別過臉去,偷泣般地偷偷在笑,釐清不到那時候是在享受這種淡淡然的愛還是對此感覺哀傷。

「茉莉。」
我聽出周自存不在面向著我在說,而在對著玻璃窗。
也許他跟玻璃的距離比我還要近。
「有甚麼要跟我說?」我不帶半點期待。
他平穩地放到我手背上的手也比名貴房車行駛時還要穩定。
「你會告訴別人嗎?」
「告訴些甚麼?」
「我和你。」
「啊?」
「我想我和你在想的正是同一件事,要宣之於口的事情太不真實了。」

那時候,他是意指我們之間這段沒有誰肯作出肯定的關係嗎?
宣之於口。
突然聯繫到第一次跟他攀談時我說想稱呼他為「阿宣」,可這名字是我一次都沒這樣叫他。

「周自存,可以回答我我是你的誰嗎?」
「怎麼了?你的問題真奇怪。」周自存終於不看那片透明的玻璃而是看我了。
「你是茉莉嘛。」

他在平穩地行駛中的公車中吻下來。

其實車走得搖搖晃晃像碰碰車,但我們都習慣了才覺得平穩。
周自存的親吻跟他那柔弱的形象一點都不似,他不似那時候我看的青春校園愛情故事那樣的溫柔地吻著。若要形容,是個餓上了半天於晚餐時間急著要將獵物吞下,卻又束縛於穿上整齊禮服坐在華麗大廳而得保持紳士形象的吸血鬼伯爵。

他那隻隱藏在嘴巴裡的尖牙犬齒。
是這樣被發現的。


………………………………
2021-02-11 01:55:37
《黃拭蜜與》(十)



十幾年了。
周自存如常地在一番我聽不太明白的對話過後跟我上床。

同時,他亦會說聽不懂我的說話。
學校裡、車廂中、街道上。
彼此、彼此。
可我從來不敢說我們屬同一類人。

有時候我想是否我和他根本不應該在一起。
認真想想,其實我和他由始至終根本沒走在一起過。
那些我理所當然地覺得超越於一般友誼的關係,或許他早跟其他一起玩在一塊的同學們都做過了。
當我在床上接近地對他說我有追求者了,周自存都不以為然地說「好啊,恭喜」,「那麼你呢」,「甚麽都沒有」。
完全察覺不到他情緒上有任何變化。
對於即將要失去我這個人,到底他會在乎嗎?
我輕輕地踢一下他的腳尖。
「別這樣。」周自存低頭看一眼,然後埋頭到我胸前,止住了任何舉動,只感覺到他的呼吸。
會否當時他誤會這是我作出的性暗示了。
在一場感情上的角力中,哪一方相較喜歡哪一方的較量,我輸了。


「對嗎?」
我趁著做愛的時候這樣詢問周自存。
「這問題……」他弱聽的側耳傾聽:「都幾十歲了不要到這時候才問。」
然後他抓來床邊的衣服覆蓋到我臉上。

他不喜歡美麗的東西是真的。
但我喜歡周自存。
希望他喜歡的是單純「茉莉」這個人而非其他因素。

想到這,我高興地在矇頭蔽面的黑暗中緊緊摟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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