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愛情】《失真》

直接寫FBI唔寫popo算唔算

FBI又好似太誇張

「先和夏先生您核對一下訂單。」苡萱熟練地在螢幕上截下客人點選的照片，再發給對方。

「夕陽的那張圖真的很震撼我喔！記得早陣子在偶然之下看到它時，我的眼睛就完全挪不開了呢！」名叫夏航的客人很快傳來回覆。

「您言重了，我只是個很平凡的人，頂多是喜歡拿着相機四處跑而已。」苡萱心中一暖。

「我當時深受觸動，當晚更夢見照片裏的場景，久違地作了一個好夢呢！」

「是嗎？那太好了，我的作品能有這個始料未及的效果，我也很高興。」

「之後我瀏覽了你們的網站，發現了很多其他很有意思的作品，便決定把它們都買下來了。光是看着這些照片，便讓我感受到當中的寧靜，和從視覺中獲得的其他感官享受。」

「怎麼說？」苡萱看得有點不明所以。

「雖然照片不能發出聲音，但我確實聽到了，你自鏡頭之下娓娓道來的一切。」

苡萱一愣，然後鼻子一酸，眼眶濡濕起來。

「不能說話嗎？那就用鏡頭代替你說話吧！」

母親多年前的話仍言猶在耳，這一直是支持她按下快門的動力。今天竟然有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跟她說自己做到了媽媽想她完成的事。

有網友說她拍的照片很美，有網友向她取經，也有網友與她分享自己在同一地點拍下的打卡照，甚至也有人攻擊她的作品……

但這次是平生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說在她的作品中聽到了些甚麼。

不能說話的她，透過最愛的拍攝，好像也能與人對話了。

媽媽，你看到了嗎？

「謝謝你，夏先生。」過了良久，擦掉眼淚的她最後由衷地回了這麼一句。

「你真的不去見他一面嗎？」雨臻邊畫着眉邊對苡萱說。

苡萱搖了搖頭，貓兒眼中分明露出了一絲寂寞。

「別再說甚麼不想讓對方知道你口不能言了，要真欣賞你的話，絕對不會介意這個喇！何況你不是說要謝謝他的嗎？與其要我代你出席，倒不如你親自告訴他吧！」

苡萱還是逕自搖頭，短髮在肩上擺動着堅定的弧度。

「要是對方是個大帥哥的話，可別後悔哦！」

苡萱沒好氣地笑了笑。

「替我好好謝謝夏先生。(〃∀〃)」苡萱掏出筆記本寫下：「我會準備謝禮的，但拜託你幫我去見他喇！我去的話只會讓場面都冷掉吧，拜託……」

在一輪文字攻勢加上可憐兮兮的模樣助攻下，雨臻在歎氣連連中出發。

「嗯？」在打開門前，雨臻感覺到衣袖被輕輕拉扯。

她回頭，只見苡萱貓兒眼中的渴望。

「知道了，蛋糕是吧？」雨臻摸了摸她柔軟的短髮，後者憨憨地笑着。

「好了喇，我真的要出門了。」難得的假期耶，竟然還是要工作。

待會在餐廳裏坐着的最好是個帥哥！

大門徐徐關上，苡萱吁了一口氣，開始收拾行裝。

今天的目的地，她早已決定好了。

來拍點特別的吧！

「航哥，你今天怎麼那麼帥？」

「是嗎？」

「雖然平常也帥喇，可是今天看起來特別年輕耶！」阿賞口中嘖嘖作響，一邊端詳着夏航的造型：「航哥你穿起牛仔外套，真的年輕很多喇，不再是二十八歲的大叔──哎唷！我是說配上你健康的古銅色肌膚和頎長的身型，應該可以迷倒街上過半的女性喇！」

「說吧，今天嘴這麼甜，有啥企圖？」夏航忍俊不禁。

「你待會要外出吧？」

「你都說好幾天了，還問？」

「你是要把我這個青春洋溢的可愛小伙子留在這個空調橫流的辦公室裏獨自瑟縮，自己和美女吃好東西吧？」

「你有那麼冷的話我倒是很樂意把它給關了，好省省電費。」

「別！別關，老闆我求求你了！」

「說吧，在打甚麼如意算盤啊？」

「今天你預約的餐廳──」

「你不是現在才告訴我，你忘了替我訂座吧？」

「不是不是！」阿賞一手按緊額頭，雙腳連退三步：「我是聽說那家餐廳有款期間限定的蛋糕很好吃想拜訪航哥你替我買一件回來給我以補償我這個青春無敵美少男在悠閒的星期六回來加班的慘況！」

他連珠發炮地道出要求後，才又怯生生地補回一句：「可、可以嗎？」

夏航笑了起來：「你這徹頭徹尾的吃貨！敗給你了，要吃哪一款？我請你吃便是。」

「耶！航哥萬歲！」

⋯⋯⋯⋯

秋風颯颯，夕陽推送着滿地落葉，和着腳步聲與之摩擦，週末擾攘的嘈雜頓時被刷淡了不少。

餐廳開在一條兩旁種滿大樹的路邊，以漫天黃葉作用膳背景，倒是頗具氣氛。

「哎唷！」正在前方走着的女孩突然停了下來，後腳狠狠地踩在夏航正前進的鞋子上。幸好她身形嬌小，那一腳就似小貓的逗弄那般輕柔。

夏航下意識地把腳抽回來，那女孩卻恍如不覺。

「喀嚓！」

引擎隆隆的車聲、腳步嗒嗒的人聲、葉落颯颯的風聲……所有聲音盡皆被吸吮進那一記清脆的快門聲之中。

夏航禁不住好奇，繞到了女孩前面，恰巧她正把相機移離雙目，帶點惘然地望向忽然出現在眼前之人。

夏航整個人動彈不得，有如定格在菲林上的影像。

因為那雙眸子，如攝像頭般緊緊鎖着他全身。

漆黑、深不見底，卻又隱見光彩流溢。

彷彿她的瞳孔能將世界瞧出不一樣的色彩來。

原先想對她的不禮貌訓斥一番，想不到卻全部凝在了嘴邊。

那女孩像是突然意識到些甚麼，往後瞧了瞧腳跟，又瞄了瞄眼前身形頎長的男人，面露歉意，深深鞠了個躬，沒有說話，像不慎惹上野狗的貓一樣逃逸無蹤。

只有那雙深邃的貓兒眼，停留在夏航的視界裏。

他愣在街中好一會兒，才又繼續往餐廳走去。

甫坐下不久，他要等的人就到了。

穠纖合度的身姿配上剪裁得當的裙子，小臉畫上了精緻又不誇張的妝容，驟眼看來有一股清新的氣質。

「你好，我是『孤影』的負責人，叫我雨臻就好。」連聲音也如酒般醇厚。

雖只聽過一遍，但這樣辨識度高的聲音，肯定就是影片中的那把女聲。

「你好，我是夏航。」

「要你請吃飯實在太客氣了，我從你挑選的照片之外，再選了幾張我猜你會喜歡的相片作為小小心意，請務必要收下！」雨臻把拿在手上的公文袋遞給對方。

夏航稱謝接過，紙袋隱隱約約地飄來一絲香氣，讓他心底泛過一絲迷醉。

翻開相簿，第一張就是自己「入坑」的那幅山頂夕陽照。

之前的那張被師傅帶走了，雖然有拍下圖片傳檔，但出於對它的喜愛，夏航還是多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

同樣的色彩、同樣的畫面，但不知是否因為上次是先看到那幅大油畫的磅礡氣勢，再投入其後發現的照片中，現在眼前的這張圖片好像缺了點不能言傳的甚麼東西。

他死心不息地從膠膜中將之取出，審視了好一會兒──

「跟我之前見過的照片好像有點不一樣呢！」

「哦？你是在哪兒見過這幅照片的？」雨臻眨着長長的睫毛問。

「我有一個客戶的女兒很喜歡畫油畫，她房間的一邊牆上就掛了超大一幅相信是臨摹這張照片的作品，年紀輕輕就能繪出佳作，非常有天份呢！當然，也是由於你的照片拍得好喇！」夏航避重就輕地給了一個有點模稜兩可的答案，最後也不忘誇了對方一下。

「喜歡油畫的……」雨臻歪了歪頭：「噢，你是說芷妤妹妹嗎？她是我們的老粉絲了。原來就是她把『孤影』介紹給你的，下次要給她一個特別折扣才成。」

看來眼前這個老闆，應該是不知情的……夏航暗忖，心中暗舒了一口氣。

能拍出如此祥和作品的人，肯定不會牽涉在那麼可怕的事當中的。

「這說奇怪了，老實說，雖是同樣的照片，但不知為何這一幅相並沒有給我首次看到這張相片時那種如親歷其境的感覺呢！」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了。」雨臻微笑道：「看來你和我有些粉絲一樣，也出現了通感的現象啊！」

「通感？」

「曾經有粉絲跟我說過同樣的情況，有的是望着照片時會在眼前幻化出圖中景象，有的是在夢中見到相中的畫面，總之就是有點看山不是山的感覺吧。」

「我猜想那可能是因為他們的感受力比一般人高的緣故，後來有人建議邀請有類似經歷的人來一場交流會，其後更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粉絲會呢！」

「聽說他們還自行開了一個群組作交流用，不過據聞並非每一張照片都能引發這個體驗，甲君有通感的相片又未必適用於乙君，有點說不清的玄奧呢！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加入看看，我可以把連結發給你的！」

「不過，可能沒那麼快能加入哦！」雨臻說得神神秘秘的。

「那就有勞你了！」餐點於此時送上，夏航唯有見好就收，免得招對方懷疑自己動機不純。

這家小餐館的食物名不虛傳，不論是賣相還是味道，端的是擔得起盛名。

「對了，聽你說了這麼多對相片的評價，還沒問你對影片背景音樂和聲音導航的想法呢！」酒過三巡，雨臻優雅地抹抹嘴巴，身子微微向前傾，眼中閃閃發亮。

「抱歉！」夏航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我是在辦公室裏看的影片，而且我想原汁原味地專心看照片，都沒聽到呢！」

「那你一定得聽聽了，偷偷告訴你……」雨臻稍稍壓低聲音，甜甜地說：「很多人都認為我的音樂比照片優勝呢！」

「你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我相信你唱歌也是相當悅耳的。」夏航真摰地讚道。

他自己在藝術方面不太擅長，對於在此領域有一技之長的人，都是發自內心地讚賞。

「喏，給你聽！」雨臻熟稔地點開手機，插上耳筒遞給夏航。

「我、我今晚回去再聽吧！」面對如斯主動的美女，夏航心頭微微一動，卻還是依舊有禮。

這顯得有點窘的模樣，卻使雨臻更感興趣了。

她遇過的男人，大概在此時便會趁機摸摸她的小手，說上幾句虛情假意的甜言蜜語吧。

夏航揚手招來服務員：「麻煩你結賬，另外，我還要打包一件蛋糕。」

「這麼巧，我也要外帶一件蛋糕回去給我家的饞嘴小貓呢！」

「我家的倒是一隻多話的小狗！」

二人相視一笑。

二人口中的小貓小狗，此時卻同時打了老大一個噴嚏。

————又係完左一章嘅分隔線————

​​​​​​​酒能⋯⋯？（以下開放想像）

酒後或會出現親密行為

酒呀

連登嘅讀者們就中意加甜

捉到個酒鬼

冤枉呀

冤枉鐘意走甜

拎故事送酒就最適合不過了（誤

溫馨小品歡迎你

真係溫馨小品？呢4個字俾隔離故濫用哂

我果D係真﹒溫馨小品，隔離果D就唔好提了

第五章 感謝與贖罪

喀嗒。

除了大門從走廊拉進來的光線，入目而來的是一片漆黑。

雨臻肯定又沒有幫我開燈了……

為了拍攝的話，明明不論獨自上山、下海、爬樹、露宿……自己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甚至還會滿足地抱着那部殘舊的相機，找樹幹倚着休息。

但是家就不一樣了，即使是睡了也不能關燈，一定要亮着的啊，這樣才顯得温馨不是嗎？ 

就好像有人在等着自己回來，還有人需要自己那樣。

苡萱亮起了燈，看見在沙發上和衣而睡的雨臻，她才如夢初醒地拿起了手機，望着上面顯示的三位數未接來電次數吐了吐舌。

糟糕，只顧着拍照，甚麼都給忘了！

連基本的交帶也做不好，雨臻肯定會覺得我很沒用的……

明天一定要土下座式道歉！

苡萱點了點頭，決定趁現在先把活兒做好，心想說不定好友便沒那麼生氣了。
她從雨臻的房間搬出了被子，蓋在好友身上，然後才打開了電腦，點開了通訊軟件。

夏先生令她鼓舞的對話就在上方，苡萱暖暖一笑，開始切換「客服模式」：「今晚真是太感謝你了，餐點真的很好吃。為了再次表達我的謝意，我準備了一點小禮物，是我新拍的一輯照片，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意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送到你家或公司附近的速遞自取點的！」

最近城中到處都設置了不同速遞公司的智能櫃，對很愛網購又不想到處洩漏地址私隱的雨臻來說簡直是恩物，對常常要寄件的苡萱來說也是大大的方便。

不過，這樣的送禮，會不會有點太唐突呢？苡萱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鐘，上面的時針、分針正擺成一個尷尬的角度。

為了在沈伯伯的店子晒相，苡萱今天拍好照後不惜登了趟夜山，就是想用最快的速度把照片沖晒出來。這次幸好很快就找到了沈老爺子，也幸好他願意為她趕工，所以才能第一時間趕回來。

不過現在也已經凌晨四時半了。

也太晚了吧？肯定會打擾到別人的。

還是明早再發吧？

「……你回來了？」雨臻忽然醒來，把苡萱嚇了一跳，食指無意識地按了按──

噢不，發出去了，怎麼辦？

苡萱徒勞無功地拿着滑鼠亂按一通，發出的訊息卻不能撤回了。

咇──

她彷彿聽到劇集中有人在醫院壽終正寢的心跳停止提示音。

「怎麼了？」眼見陷入慌亂的苡萱，雨臻揉着眼睛問。

苡萱指了指對話記錄，然後有點自暴自棄地弄亂了頭髮。

要是能說話就好了，起碼還能咆哮一下來發泄。

另一邊廂的雨臻已經看完了她弄出來的「亂子」，壞笑着調侃：「想不到我家的小貓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呢！」

苡萱哭喪着臉，以手肘輕推了好友一下。

「好了喇，反正以我今晚看到的夏先生，一定不會把你當作隨便的女人的，你放心好了。更何況，他又不認識你，只會以為這個人是我喇！」

放下心來的苡萱，卻突然意識到好友剛才提及夏先生時些微流轉的眼波。

難不成……？

沉船了

還是呷醋

「怎、怎麼了？」雨臻感受到對方的目光，瞧得她有點不自在。

「你剛才喚夏先生的語氣有點親暱哦～(¬v¬)✧」

雨臻雙瞳轉了轉，顯得有點羞赧：「苡萱，我、我呢，好似有點喜歡上他了。」

「啥！？！？！？(ﾟдﾟ)」苡萱有點反應不及。

是說這兩個人才剛剛見了第一次面吧？

雨臻露出有點嬌羞的表情：「他很有陽光氣息，長得又挺帥，談吐也頗得體，看上去是個可發展的對象呢！」

「你這麼一說，我倒有點後悔今晚沒去見他了。」

「你先別去嘛，讓我多和他二人世界一會兒，嘻嘻！」雨臻有點扭怩，苡萱對此倒是屢見不鮮。

這個自孩童時代便結識的好友，身邊永不缺男伴。

若然太易動情是一種病毒，那雨臻早已病入膏肓。

但她卻一直享受其中。

在苡萱已知的雨臻戀愛史中，最短記錄者只有可憐的七個小時，還算上了她午睡的時間。

她曾經懷疑過好友是否來者不拒，只是享受被人疼被人憐的一刻。她不相信永恆，所以更能付出最熾熱的愛。

對她來說，與其是一輩子的細水長流，倒不如剎那火花。

細水不知最後會流淌到何處，說不定在哪一天便乾涸了；火花卻是絢麗燦爛，燃盡了便再找別的繼續綻放。

也許就是她那麼用力的愛，才讓她別具魅力吧！

夏先生，祝你好運哦！

⋯⋯⋯⋯

「對了，你送給他的謝禮，可以讓我看看嗎？」雨臻一臉興奮。

苡萱將剛晒好的照片遞給她。

「你就是為了它們才跑上山，還弄到大半夜方回來？」

苡萱點點頭，似是知道自己讓好友擔心了，露出了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

「別一臉歉意了，你的懲罰已經放在冰箱了，是一大塊蛋糕哦！現在拿出來給我吃掉，讓你變大胖子！」雨臻邊說邊把相片都拿了出來，鋪在桌上。

那是市內著名的大橋，被苡萱以眾多不同的角度拍下來了。

雨臻看了十來張，有點不解：「你往日好像很少拍建築物的吧？這輯相是不是隱藏着甚麼特別的東西？」

苡萱露出神秘的笑容，默默地從桌上挑了幾張照片，再排列好順序。

「苡萱！」雨臻掩嘴而呼：「你真的是個天才！」

⋯⋯⋯⋯

這陣子夏航回來時都一臉陰霾，今天更是穿了一身黑，稍早時拿着那堆相片便在埋首研究，還把阿賞喚了過去一起參詳。

阿賞有點戰戰兢兢地走了過去，桌上十來張照片內的風景全都是市內首屈一指的那座大橋，角度卻不盡相同。除了大橋本身，還與四周的天空、大海、樹木、燈光……作出了不同的互動，色調鮮艷明快，有種說不清的温暖洋溢其中。

如此極具特色的組圖……

「是孤影的新作嗎？」阿賞禁不住問，卻得不到回應。

他往下一看，才發現夏航趴在其中兩張相片上，睡得正香呢！

阿賞有點不忍，卻又難掩興奮。

老闆終於睡了，他可以偷懶了！緊繃了這些天的他未完全鬆懈，躡手躡腳地去拿了自己的外套蓋在夏航身上，暗想這樣待他醒來，肯定會覺得自己很細心。然後趁這令人感動的幾秒，自己肯定能把握好時間，把所有他不該發現的網頁全部關得妥妥的。

嘿，自己真是個小機靈鬼！

澄空萬里，只有微鹹的海風弄皺了那蔚藍的絲絹。

不知是不是因為「夏」這個姓氏，所以我從小就很喜歡與之密切相關的大海。

在那件事發生以前，大海與睡眠，是最能使我心平氣和的存在。

而現在，只餘大海能勉強將我的腦袋與煩惱隔離。

我把頭仰後，合上兩眼，雙耳浸在水中，謝絕其他聲音和畫面。

冰涼的海水滲進耳窩，我卻無半點不適。

咕嚕、咕嚕……

海洋像不見全貌的龐大生物，把我悠悠吞吐着。

正閉着的眼簾陡然一暗。

我睜開雙眸。

一片灰白捲進眼底。

又是灰白……嗎？

我輕歎一聲，等待着一再重演的那幕襲來。

但沒有。

那片似近還遠的灰白，仍一成不變地橫架在我的上方。

原來不是天空嗎？海水又將我推遠了一點，我這才發現，那是一座大橋。我看到的，原來是寬闊的橋底。

浪花與海風在我身邊追逐嬉鬧着，旁若無人地將我推來推去，一忽兒往左，一忽兒向右。

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我只能隨波漂蕩。

咕嚕、咕嚕……

突然，橋面與橋墩，以一個有趣的角度，在我的眼前重合。

咔嚓。

一聲與海、與風、與天、與橋完全無關的聲音不知從何響起。

然後，所有聲音被奪去。

我向所有方位極目遠眺，卻只有無邊無際的藍。

眼前色彩依舊，耳中卻僅餘一片空靈。

這片空靈，卻給我一種安心，還有一點熟悉的感覺。

我知道了……

⋯⋯⋯⋯

「我知道了！」夏航的聲音響徹了整個辦公室。

「媽呀！航哥你把我的心都叫出來了。」阿賞被嚇得不輕，卻又不敢造次。畢竟那可是老闆啊，還是近來黑眼圈越來越嚴重的老闆啊……嗯，少惹為妙。

他拍了拍胸膛，稍稍安撫了一下正在活蹦亂跳的可憐小心臟。

只見夏航目光灼灼地盯着手中的那疊照片，像要瞧出花來。

一張、兩張……七張、八張，夏航骨節分明的手將挑出來的那八幅相排列成左五右三的不知名隊伍後，終於笑了。

「潘SIR果然沒說錯，做夢果然是破案的靈感來源！」

阿賞打了整個上午的如意算盤，就在他這一吼之下，悉數煙消雲散。

才半個多小時啊，他望着牆上的時鐘輕歎。

扮工的現眼報來得還真是快啊！

「航哥你弄懂了啥啊？」阿賞索性關了電腦的螢幕，屁顛屁顛地走到夏航的桌旁。

「這樣你還看不出來嗎？」夏航目光灼灼。

「航哥你饒了我吧！」

「唉，沒半點想像力和空間感的傢伙！」夏航突然將排列整齊的照片弄得歪七扭八的。

「慢着，航哥你這樣我更看──」

看清楚了。

左邊的第一張，橋面與橋柱成了彼此的垂直線，前者比後者來得短。

那赫然是英文字母Ｔ。

阿賞挨個兒看了過去。

T-H-A-N-K-Y-O-U。

Thank you.

謝謝。

這麼和諧的色調，原來是為了融入謝意。

夏航彷彿看到一抹倩影正站在海邊，親口向他道謝。

慢着，說到海──

「啊！」夏航瞄了瞄手錶，聲音又響徹了整個辦公室：「該死的！我本來是要出去的！賞小子今天你看店，下班時把門帶上就可以！」

阿賞還來不及反應，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老闆三步併作兩步地離開，一時還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那是叫我繼續扮工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