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目卻又不暴烈的橙黃色光束,突然闖進我緊閉着的眼簾。
嗯?我不是正坐在副駕駛座中,讓阿賞載我回公司的嗎?
阿賞不是又一直在口若懸河地說着些廢話嗎?
剛剛不是看到綠燈正在轉紅嗎?我不是……
才眨了一下眼睛而已嗎?
我睜開眼。
嗯?
怎麼來到山頂了?
「賞小子,你又在搞甚麼?」我忍不住罵。
沒人回應。
除了遠方一排正啼叫着歸家的鳥兒。
夕照毫不留情地刺進失去了眼皮保護的瞳孔。
正常的斜陽有那麼明晰的線條的嗎?
橘黃飽滿的落日,把亮光如絲線般拋出,再纏滿了我的每一寸視野……
不對!
雖然是如斯奪目的光芒,卻不能阻礙我清楚遠眺山際的電塔與天線,更無法掩蓋目光極處的一隅都市之景,連某戶窗上裝飾着的數串紙鶴,都沒能逃過我的雙眼。
這種強烈的既視感——
「這裏很美吧?」身後傳來軟軟的聲音。
我轉過身來。
如果孫小姐年輕個二十年,大概就是面前這個小美女的模樣吧?
我摔摔頭,拋開奇怪的聯想。
「叔叔,你怎麼了嗎?」女孩朝我走近。
叔、叔叔……我雖然二十有八,但怎麼看也還不是叔叔吧……
不滿還沒開始湧上,早已被女孩眼中變幻流溢的光彩壓下。
仔細一看,女孩周遭好像包圍着一圈朦朧的微光,不自然卻又沒半點違和感。皮膚吹彈可破,渾不見半點毛孔,面色紅潤飽滿,卻又找不出絲毫化了妝的痕跡。
女孩的表情開始顯得有點不自在:「你……你是誰啊?怎麼會來到這兒?」
「抱歉!」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我連忙解釋:「我叫夏航,不好意思,你實在太像我一位客人,所以我才在霎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請你別見怪!」
「我叫夏航,妹妹你呢?」
「我……我叫李芷妤。」
李芷妤!?不是吧?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自稱李芷妤的女生卻開始向後拉遠、淡出……
「別走!」我往前追了上去。
踏。
眼前景色陡變!
灰樸樸的天空、灰樸樸的柏油路面,然後,理所當然地,身穿灰樸樸的衣服、站在馬路一旁的他。
啊!又來了!
我睡着了吧!?
所以我才不想讓自己睡着!
「你不要逼我!」男子大聲嘶喊着:「要不然,我就用這個人質作擋箭牌!」
「你逃不掉的!」我知道「我」一定會這樣說:「我一定會親手逮捕你!」
「我求求你放過我!家裏的生計就放在我一個人身上,我只是走投無路!只要你這次放過我,我保證!我保證不再做打劫這種犯法的事!」
「廢話連篇!你這已經是第五次犯案了吧?要洗心革面,怎麼不在前四次做?」
「是真的!我媽還在醫院,我女兒……我女兒還在唸幼稚園,在這爛城市幹着一份牛工,怎可能應付日常開支?我、我——你們別過來!」
分秒不差地,「我」的同僚如期趕至。
然後,那男子會移動到小巷那邊。
他的左邊會有那麼一瞬間的空隙。
「我」會判定那是好時機。
我掩住耳朵,雖然明知徒勞。
砰!
男子會倒地。
血泊會染紅他灰樸樸的衣服,會染紅灰樸樸的地面,會染紅灰樸樸的天空,會染紅……
我的全個視野。
我向那片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