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烏托邦|輕科幻】《地下共和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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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08 14:11:01
即使要與世界為敵,我還是想要拯救你——

在經歷過「舊世紀」的洗禮後﹐人類為了生存,紛紛遷到地底居住,建立地下共和國。經過不斷的努力,終於迎來一個安全舒適的烏托邦。白光燈代替陽光、『世界之肺』提供氧氣、基因改造食物提供日常所需的營養和礦物質。人類的壽命開始延長,由原本的二十歲增加至三十歲。然而,在幸福的背後卻是不為人知的殘酷真相。

平凡少年阿初在無意中發現自己的領養者原來不是人類,而是靠吃人維生的怪物——偽物。隨即,他們成為整個地下共和國的敵人。懷著恐懼與愧疚的心情,阿初決定展開亡命的逃亡之旅。在各種陰謀和權力的糾纏下,他們能否平安逃脫呢?

作者:季侯鳥
面書:www.facebook.com/季候鳥-212624869260572/

(借朋友連登AC POST)
2019-06-13 11:42:04
2019-06-22 14:11:28
第一部之二

出來應門的是詩。

她是曉東另一個領養的人,比阿初大四歲。

詩剛從學校回來,代表高階課程的白色外套還未脫下。漂亮的紅色長髮梳到一邊的肩膀上,在阿初的視野裡留下一團火焰。

詩皺眉。「你真慢。」

她急忙關上門,眼神飄來飄去。這很不尋常。詩一向都是個沈穩冷靜的人,就算天塌下來也會不慌不忙地做著自己的事。

阿初不自覺地壓低聲音問:「怎樣了?」

她揚起手上的書。「這是你的嗎?」

阿初點點頭。

詩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書。「跟我來。」

兩人快步穿過客廳,來到浴室。詩側身,讓阿初先進去。

沒由來的恐懼忽然擊中阿初。世界好像變成薄薄的一片白紙,而他不小心拉開其中的一角,窺視到裡頭幽暗的深淵。

詩疑惑地看了阿初一眼。

「不,沒事。」膽小鬼,他對自己說。

浴室的磁磚很潔白,上方有一團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黑。

黑色毛團蜷縮在浴缸裡,安靜得彷彿睡著一樣。牠應該是某種巨型的野獸,但體格更接近人類。靠近點看,還能分辨出類似手腳的四肢。

阿初瞪大眼睛。「偽物!」他驚呼道,不斷往後退。

無論在學校裡、家裡、公共場所、電視上,每個地下共和國國民都被教育要與偽物保持距離。

偽物—來自地上世界的怪物,偽裝成人類、以吃人維生的怪物,悄悄潛伏在人群中。當時機成熟時,便會露出真面目,吞吃人類的血肉。一旦發現偽物的蹤跡,必須交由警察處理。阿初聽過警察殺死偽物的傳聞,他還曾因自己的安全受到保障而感到高興。

阿初結結巴巴地問:「牠們……牠們不是絕種了嗎?」

「這樣說只是因為牠們很久沒有出現。」

「為甚麼你可以這麼冷靜?」

詩沒有回答。她跪下來,把手伸進浴缸裡。

「詩!」

詩嚴厲地瞪了阿初一眼,成功令他閉嘴。從小到大,阿初最怕被她瞪著瞧。

他提心吊膽地看著詩撥開偽物背部黑色的毛,露出粉色的肉。阿初清清楚楚地看到,上方有個醒目的刺青。那個刺青和他與詩的一模一樣—「003」。

「這怎麼可能?」阿初難以置信地問:「曉東是偽物?他把我們養到這麼大……就是為了要吃掉我們?」一定是哪裡搞錯了,也許是某個也有「003」刺青的偽物。

但阿初知道不可能。整個地下共和國裡只有他、詩和曉東身上刺有相同的刺青。

詩淡定地說:「哥不會吃掉我們。」「哥」是她對曉東的稱呼。不知為何,詩不肯叫他的名字,只肯以舊世紀組成家庭的其中一個成員單位來稱呼他。

「你怎樣知道?」

「我們不好吃。」

阿初想猛力搖晃她。她是不是震驚得連腦子都壞掉了?吃人的怪物哪會管人肉好不好吃?她又不是偽物,怎會知道牠的口味?「我們該怎麼辦?」

詩想了想。「把牠養在這裡。」

「甚麼?」

「把牠養在這裡,我們兩人來做。」詩的雙手比劃著,眼睛閃過異樣的光芒。「只要不讓哥離開這裡,就沒有人知道牠是偽物。」

阿初吞了吞口水。

「你也不想哥被警察處理掉的,對吧?」
2019-07-15 13:29:29
第一部之四

阿初在垃圾站找到曉東。

那是一條骯髒的小巷,和他住的公寓相隔兩條街的距離。雖然已經灑上用來除臭的清潔粉,但氣味還是令人不敢恭維。

曉東躺在兩袋垃圾之間,一動不動。牠的腿受傷了,正流出悽慘奪目的紅。

阿初的眼睛一直黏在傷口上,看著鮮血泊泊流下。隨著時間流逝,曉東越來越蒼白。阿初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渾身冰冷得像是墜進冰水之中。他的呼吸急促,胸口塞著一塊大石,正敲出一條又一條鮮血淋漓的傷痕。

阿初叫曉東去死,然後牠死了。

阿初害死了牠。

「還不來幫忙?」

詩的叫喊聲拉回阿初的思緒。他這才注意到她跪在地上,用力壓著曉東的傷口。

阿初急忙跑過去。

「脫下你的外套!快!」

他手忙腳亂地脫下外套,蓋在曉東的腿上。詩鬆手時血不斷湧出,瞬間染紅柔軟的布料。

她用外套替曉東包紮傷口,用力打結拉緊。「換你來。」

詩站起來,開始在垃圾堆中翻找。

阿初壓著傷口,指繨間不斷冒出溫熱的鮮血。還不夠,他想,用盡吃奶的力氣往下壓。

曉東忽然開始掙扎,半睜的金色眸子痛苦地瞇成一條線。阿初被牠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小心鬆開手。

阿初大叫:「不!」他看到鮮血自外套流下,在地上形成一條小河流。

阿初想要替曉東止血,但又不敢輕舉妄動。偽物從喉嚨深處發出威嚇的咆哮聲,警告他不要靠近,不然牠一定會把他撕成碎片。

「你在幹甚麼?」

阿初回頭,看到詩正推著一個殘舊的行李箱回來。行李箱的把手斷了,推動時發出奇怪的「吱吱」聲。

「曉東的血止不住,牠……」

一陣尖銳悠長的聲響打斷阿初的話,瞬間凍結他的血液。

是鐘聲。

有人鳴鐘了。

阿初咬牙切齒地想:一定是那個可惡的房東先生幹的。

再過不久他們的身分便會被公開,到時所有人都會知道曉東是偽物。也許警察已經在路上,正在尋找他們……

詩打開行李箱。「沒時間了!」

兩人合力把曉東塞進行李箱裡。偽物朝他們低聲咆哮,揚起的獸爪還沒碰到他們便無力地垂下。牠掙扎了幾遍後癱軟下來,沒有再動。

偽物的體格和一個成年人差不多大,卻出乎意料地輕。阿初和詩讓曉東坐在行李箱中,雙腿貼著胸口。血仍舊止不住,但流出來的速度已經漸漸減緩。

阿初問:「我們去哪裡?」

「地上世界,」詩關上行李箱。「只有那裡是警察到達不了的。」

既然偽物是來自地上世界,那麼牠們自然能在地上世界生存。

兩人深吸了一口氣,推動行李箱。他們踏出垃圾站的一刻,鐘聲剛好停下。

「在這裡!他們在這裡!」叫喊聲從身後傳來,兩人馬上推著行李箱奔跑。阿初用眼角餘光往後瞅了一眼,房東先生正領著幾個人追過來。他們越來越近,快要碰到詩和阿初。

詩朝阿初大叫:「計程車!」兩人轉向停在路邊的紅色車輛。她率先跳上計程車,然後幫忙把行李箱拉進後座。

後照鏡照出司機茫然的臉。「兩位客人,這麼趕要去哪……」

「開車!快!」

就在房東先生快要抓到阿初之際,車門用力關上。同一時間,計程車開動了。

房東先生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
2019-07-15 13:35:00
2019-07-15 13:48:12
謝謝
2019-07-26 12:54:50
艾迪的話打斷阿初的思緒。「盤問結束了。」不知何時,他已經說完一通電話。「現在我們去找你的家庭成員,然後你來說服她同意對偽物用藥。」

「你不能把她放出來嗎?就像我一樣。」

艾迪遺憾地搖搖頭。「雖然我很想,但做不到。我沒那裡的鑰匙。」他走向櫃子,拉出一疊文件。「我們先作出共識,你會同意我對偽物—你的領養者使用藥物嗎?」

要是能夠再次和曉東說話⋯⋯

阿初點點頭。「我同意。」

艾迪滿意地說:「很好。」他把文件夾在腋下,然後握著門把。「準備好了沒?」

「準備好了。」

艾迪拉開門,探頭張望。確定沒人後,他朝阿初招手。

阿初深吸了一口氣,步出房間。
2019-07-29 13:11:11
第一部之七(R15)

此章少量內容涉及色情,敬請注意。

外面冷冷清清的,沒有人在。兩人快步穿過走廊,走向關著詩的牢房。

就在這時,一個嬌小的身影忽然撞進阿初的懷裡。他驚叫了一聲,退後幾步。

「對不起。」怯怯的聲音自懷中響起,柔軟的觸感令阿初不知所措。

「不,沒事⋯⋯」他想要扶起對方,但手到了半空便僵住了。阿初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庫卡巴洛人!為甚麼會在這裡?

少女抬起頭,紫色的眼眸寫滿恐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小聲用地下共和國的慣用語—「通用語」說,黝黑的肌膚在過大的白色男裝襯衫下若隱若現。少女埋了一個平頭,白髮像纖毛一樣包覆頭顱。

她沒穿胸罩,阿初能看到微微凸起的乳頭。他趕緊移開視線。

艾迪抓著少女的手,把她拉離阿初。「婊子,」他罵道:「你在這裡做甚麼?」

少女踉蹌幾步,摔倒在地上。她身上的襯衫撩起來,露出修長的腿和黑色的內褲,肚子下方有條醜陋的疤痕。「對⋯⋯對不起。」她啜泣著說。

阿初忍不住制止他。「用不著這樣吧。」

艾迪瞪圓雙目,看向阿初。阿初忽然覺得他很可怕。「不用這樣?庫卡巴洛人可是地下共和國的毒瘤!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們做了甚麼。」

庫卡巴洛人是地下共和國其中一個少數族裔,天性奸險狡猾,專門幹些偷拐搶騙的下流事。他們不務正業,經常惹事生非,帶來很多問題。有謠言說他們甚至會吃人,使用可怕的巫術把自己的孩子獻給邪神。

五年前發生的一宗庫卡巴洛人謀殺案,至今阿初仍歷歷在目。無情的大火燒盡一切,只留下殘骸灰燼。大家都以為破案的耶格·284刑警會成為新的局長,怎料他卻在幾個月後辭職,跌破眾人的眼鏡。

艾迪厭惡地皺起眉頭。「穿成這樣是想誘惑男人嗎?剪這樣的髮型本身就很有問題。」

少女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一點也不像是兇殘成性的庫卡巴洛人。

「別裝了。這副軟弱的模樣,看著就覺得噁心。」艾迪不屑地笑了。

阿初看不過眼,何況他們還要去找詩。「我們不是在趕時間嗎?」

艾迪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轉身邁步離去。

少女低聲對阿初說:「謝謝你。」

當阿初追上艾迪時,對方正在嘆氣。「你人太好了,那些婊子就是欠調教。連庫卡巴洛人也有,娃娃屋的質素真是下降了不少。」

「她是娃娃屋的人?」

「嗯,鮑鮑換包包。她污染了人們神聖的場所。」

一想到艾迪剛剛對少女做的事情,阿初就渾身不舒服。不過他沒說出來。

「我們到了。」

艾迪拉開大門,領著阿初走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又一間裝著深黑色鐵欄的間隔,裡頭鑲著鐵製的單人床。牢房非常安靜,一個人都沒有。

「這裡收押有自殘或暴力傾向的嫌疑犯。」艾迪頓了頓。「要知道,你的家庭成員脅持了一個人質。」

阿初的腦海裡浮現出計程車司機的臉,在一片陰影下驚惶失措。

「那麼,說服家庭成員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他們來到盡頭,停在鐵欄前。為了節省能源,牢房只開了部分的燈。黑暗是安靜潛伏在四周的怪物,蜷縮著等待阿初的到來。牢房被燈光撕裂,鐵欄分隔開一明一暗、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阿初忽然不安起來。抬眼望進去,只見一個瘦弱的身影坐在鐵床上。紅色的長髮深如瘀血,濃郁而混濁。

是詩。

聽到他們發出的聲響,本來背對著鐵欄的身影轉了過來。阿初不確定詩是不是瞪大眼睛,他看得不清楚。

「阿初?」詩疲乏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

阿初拼命往裡頭張望。「詩,你沒事吧?」

「我沒事。」

詩從鐵床下來,走向鐵欄。當燈光灑向她時,他才看到她的樣貌。詩的眼睛充血浮腫、下方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漂亮的紅髮變得黯淡無光,亂蓬蓬地披在腦後;她的衣服仍舊是他們分開前的那套,袖子沾著乾涸的血跡。

詩的視線在空中與阿初相遇。「他們沒對你怎樣?」

阿初搖搖頭。「詩,我⋯⋯」

「哥在哪裡?」

艾迪發出一陣幾不可聞的輕笑聲,詩瞪著他。「他是誰?」她問阿初。

「他叫艾迪·164,是來幫助我們的。」阿初答,故意省略艾迪的頭銜。他不想節外生枝。

「他是這裡的工作人員?」

「算是吧。」

「算是吧?」詩反問,懷疑地看著艾迪。艾迪朝她微微一笑,於是她別開視線。「哥呢?」

艾迪插話道:「我們正在治療你們的領養者。」

詩挑了挑眉。「你們會治療偽物?」

阿初對她稱呼曉東為偽物感到有少許不悅。

「當然,」艾迪點點頭。「牠對我們很有用。」

「很有用?」

「就是用來做實驗。」

怒火自詩的胃中升起,她咆哮道:「你們不可以拿哥來做實驗!」

艾迪半舉雙手,示意自己無害。「有人進行非法實驗,我想阻止他們。」他試著安撫她。

詩閉上嘴巴,靜靜地打量艾迪。她的眼神變得銳利,充滿戒備。阿初知道詩在聽著。

「我研發了一種新藥,可以令偽物維持在人類狀態下。現在沒時間說明,不過只要你同意,就可以阻止實驗進行。」艾迪拍了拍阿初的肩膀。「你的家庭成員也同意了。」

詩難以置信地瞅了阿初一眼。「目的呢?」

「甚麼?」

「你的目的呢?」

「當然是幫助你們了。」

「我不相信你。」詩瞪著艾迪說。

「我明白你因為我是一個陌生人,所以不信任我。但是⋯⋯」

「不對,」她打斷他。「這可能是另一場實驗。」

詩揚起臉,挑釁地看著艾迪。她一向很聰明,很輕易便能從小細節中推測出事情的全貌。不過阿初有時覺得她想多了。

艾迪馬上否認。「我絕不會進行非法實驗!」

「但偽物不是很久沒有出現嗎?你怎樣知道『你的新藥』,」詩加重語氣。「有效?」

艾迪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閉上嘴巴。良久,他才不情不願地承認:「我無法保證藥一定有效,但是⋯⋯」

「這對我來說已經是實驗了。」

艾迪倒吸了一口涼氣,退後幾步。絕望爬上他的臉,像一個被告知死期的人。艾迪知道無論說甚麼,詩都不會同意的。

「我覺得我們可以試一下。」

兩人吃驚地看著阿初。

阿初舔舔唇。「說不定會成功。」

「你沒聽到這個男人在說甚麼嗎?他的藥從沒用過在任何偽物身上,他想要把哥當成白老鼠!」

「但也有機會成功,不是嗎?」

艾迪在一旁幫腔道:「對啊,成功的機率是⋯⋯」

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住口。」

艾迪閉上嘴巴。

她轉向阿初。「你是認真的嗎?」

「我⋯⋯」

「你想把哥交出去?」

阿初瞪大眼睛,沒料到詩會這樣說。

「就算哥是偽物,牠也養大了你!牠從沒傷害過你。」

「等等!」阿初急得大叫:「我從沒想過要把曉東交給任何人,我只想牠平安無事。」

「要是你真的想哥平安無事,你應該拒絕這個男人的提議才對。」她邊說邊警惕地看向艾迪。「依照他的話,對哥做任何事前都要得到我們的同意。只要甚麼也不同意,便沒人能動牠了。」

艾迪沒有說話。

「但他可以令曉東恢復正常。」

詩定睛看著阿初。「所謂的『正常』,真的這麼重要嗎?」

阿初張大嘴巴,說不出任何話。他的肩膀聳拉著,猶如剛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爭。接著,怒火漸漸湧上心頭。

她憑甚麼這樣說?

「你之所以不想用藥,難道是因為你一早就知道曉東是偽物?」阿初的眼睛瞇起來,惡毒地瞪著她。「所以你才覺得曉東不用維持人的模樣。」

他察覺到詩僵住了,復仇的快意沖擊著他。「你根本就不關心曉東的死活,你只想把麻煩丟得遠遠,然後轉過來事不關己地怪責我!」

詩的表情像是被人揍了一拳,狼狽得很。「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她低聲說,聲音微微發抖。

阿初後悔了,但他強迫自己冷漠起來。「不,我不知道。至少164先生會嘗試拯救曉東,而你甚麼也沒做過!」

這當然不是真的,不過阿初不知道為甚麼要這樣說。他看到詩渾身顫抖,他知道她在生氣。

剎那間,阿初恍然大悟。

他想要疼痛,他想要有人狠狠地懲罰自己。

詩咬牙切齒,一字一句慢慢地說:「你有膽再說一遍!」

「我一定要讓曉東變回正常人!」阿初低吼道,語無倫次。他不知道自己想說甚麼。「是我造成的,是我的錯。」

阿初閉上眼睛。真可笑,想要利用詩來減輕罪惡感,結果卻傷害了她。

你這個殺人兇手。

前方傳來詩奇怪的聲音。「是你的錯?」

阿初咬著唇,艱難地擠出話語。「我叫曉東去死。我⋯⋯我只是想幫上忙。我想要對牠道歉,我想要牠原諒我。」他不知道偽物聽不聽得懂人類的言語。要是曉東聽不懂他的話,那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阿初覺得自己被人深深割開,體內腐爛的部分正無情地暴露在白光燈之下,發出陣陣惡臭。如此可憐又可悲的自己,根本沒資格獲得原諒。

詩沈默著。當她再次說話時,聲音裡藏著一份小心翼翼。「阿初,哥不會⋯⋯」但詩的話最終沒有說完。

開門聲打斷了她,艾迪的臉𣊬間白了。

一個工作人員站在門前,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164研究主任,548先生現在要見你。還有你,」他對阿初說:「你也一起來。」

詩用力握著鐵欄,大聲問:「你要把阿初帶到哪裡去?」

工作人員摀著耳朵,瞪了她一眼。「安靜點,女人,要是你還想見到偽物的話。」
2019-08-03 14:52:54
第一部之八(R15)

此章少量內容涉及色情,敬請注意。

「真是一個沒禮貌的女人,你說對不對?」工作人員不屑地笑了。

艾迪答:「她只是嚇壞了。」

工作人員嘲弄地看了阿初一眼,但阿初沒有理會他。他不喜歡對方談論詩時的輕佻語氣,好像在說著甚麼不正經的人物。

「嚇壞啊?真可憐。」工作人員嘿嘿地笑了。

「你不用害怕。」艾迪對阿初說:「你只管對164先生表明同意我用藥,其餘的就交給我吧。」

然而工作人員的笑容令阿初很不安。「小姐姐,你不用害怕。」他模仿艾迪的語氣。「我會用我纖細的眼鏡保護你。」

艾迪不悅地皺起眉頭。「請你放尊重點。」

「是,是。」

他們來到辦公室前,工作人員叩響深色的大門。「548先生,我帶他們來了。」

「進來。」

辦公室傳來一道低沈的聲音,裡頭有某些阿初說不出來的東西在,是⋯⋯愉悅?

門開了,艾迪率先進去。阿初吞了吞口水,跟著走進去。

門在他們身後關上。

一個男人坐在桌子後方,健壯的身軀陷在工作椅裡。剛剛他們遇到的庫卡巴洛少女依偎在男人張開的大腿上,臉埋在他的胸前。

「我等你們好久了,164研究主任,」男人—548先生的視線掃過阿初,阿初不禁縮了縮脖子。「還有初·003。」

他的手伸進少女的襯衫裡,握著一邊的乳房。少女僵硬著,悶哼一聲後放鬆下來。阿初別開視線。

艾迪怒視少女。察覺到他的眼神後,548先生露出饒有趣味的笑容。「轉過來,」他命令道:「露出你的臉。」

少女動了動,抬起頭。她的眼神茫然空洞,看向阿初和艾迪。當阿初接觸到少女的眼神時,他看出藏在裡頭的無助。

救救我。

「這種事在這裡做好像不太好。」阿初說。

艾迪和548先生驚訝地看著他,接著後者哈哈大笑起來。「你在同情她?」他的手用力收緊,少女痛得整張臉都皺起來。「你被她欺騙了。是她親自爬上我的床,告訴我你和164研究主任在一起。」

「但是,」阿初眨眨眼。「現在是白天,還未到睡覺的時候。」

548先生愣了一下。「哈,你真有趣。」彷彿看到甚麼厭惡之物,他把少女推到地上。「不玩了,都不好玩。」548先生居高臨下地凝視少女。

少女在他的陰影下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這時,艾迪開口說:「548先生,關於偽物⋯⋯」

548先生不耐煩地擺擺手。「那個怪物是吧?不用擔心,我已經吩咐其他人處理了。」

阿初非常不喜歡他的語氣。當548先生稱曉東為「那個怪物」時,感覺就像是在說著某樣死物似的。

艾迪激動地大叫:「他們沒有得到關係人的同意,所進行的是非法實驗!看看這些文件,他們進行的實驗會危害偽物的性命!」

阿初震驚地看著他,他從沒和他提起過。

548先生傲慢地瞅了艾迪一眼。「我知道。」

「甚麼?」艾迪瞪圓雙眼。

「那些實驗是我批准的。」

他氣得渾身發抖,肩膀劇烈地一起一伏。「身為這裡職位最高的負責人,你竟然帶頭幹壞事?法律規定⋯⋯」

「說得你好像很奉公守法啊,」548先生不耐煩地打斷艾迪。「你不也是想要利用偽物來進行實驗嗎?」

「我不同,我有取得關係人的同意!」

548先生邊說邊看向阿初。「這個人的研究一直都進行得很不順利,而他急需珍貴的偽物樣本,所以才會想要阻止其他人捷足先登。」

當阿初接觸到對方的視線時,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548先生的眼神是冰冷的,令人討厭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好一會兒阿初才恍然大悟,那是打量物品的眼神,估量著它有沒有利用價值。

艾迪和548先生一樣,他們從不覺得曉東是有生命的。

「我和你們不同,」艾迪堅持道:「我有跟著法例來做。」

「真麻煩啊。」548先生搔搔頭,轉向庫卡巴洛少女。「你說對不對?」

突如其來的問話令少女嚇得縮成一團,怯怯地答:「先⋯⋯先生⋯⋯你說得對⋯⋯」

「那應該怎樣?」

「應⋯⋯應該⋯⋯道歉⋯⋯閉嘴⋯⋯」

艾迪憤怒地說:「我不會道歉的,我也不會⋯⋯」他忽然說不出話,嘴巴張得大大,瞪著548先生手上的銀色金屬。

起初阿初沒反應過來,畢竟那東西看起來這麼小巧、這麼像玩具。但當理解到事實時,他的手開始冒汗。

那是一把掌心雷。

「你不會閉嘴嗎?真遺憾。」548先生的聲音毫無歉意。

阿初的腦中一片混亂,眼睛緊緊地瞪著掌心雷。548先生拿著一把槍,黑壓壓的槍口對準艾迪。那是真槍嗎?為甚麼他會有槍?

艾迪的聲音在發抖。「你以為做這種事不會被人發現嗎?法律規定⋯⋯」

「砰」的一聲,艾迪倒下來。冒煙的槍口轉向阿初,548先生露出微笑。

「法律百貨全書不在了,但你會閉嘴的,對不對?」
2019-08-10 16:32:13
第一部之九

阿初平躺在地上,身心肢離破碎。時間凝固,猶如某種不可視之物擠壓著他;聲音消失,死寂一般的黑暗溫柔地包裡著他。阿初頭戴漆黑的風鏡,隔音的耳機完美地覆蓋耳朵。一條管子伸進食道,輸送營養液到他的體內。鑲在地面的鐵銬拉扯阿初的四肢,把他麻木僵硬的軀體固定下來。尿味和臭味充斥著整個牢房,阿初浸泡在自己的排泄物中。

他既看不到也聽不到,只感覺到四周傳來一種有規律的震動,好像某種正在行走的龐然大物。自從艾迪中槍後,阿初就被囚禁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裡。剛開始他還能數出自己被關了多少日子,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漸漸迷失了。時間變得緩慢,失去意義;五官變得遲鈍,意識開始模糊。他還活著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唯一有意義的是548先生的手下。每隔一段時間,那個手下便會出現。他會拿下風鏡,讓阿初短暫接觸光明,然後殘忍地把他重新丟棄在黑暗裡。那個手下總是在毆打阿初,不是用手就是用鈍器。阿初的肋骨隱隱作痛,口裡嚐到腥甜的味道。他害怕那個手下,卻暗暗期待他的到來。只有疼痛,阿初才會覺得自己還活著;也只有那個手下會出現在他的身邊,為一切帶來溫暖和生氣。那個手下會粗暴地扯下耳機問阿初問題,這時他總會聽到「叮叮噹噹」的鈴聲。有人啊!阿初興奮地想,渾身顫抖著回答對方的提問。這已經從一開始戰戰兢兢的低語,轉變成心甘情願的習慣。那個手下很可怕,但阿初心底裡其實並不抗拒,甚至渴望著想要對方留下。因為比起絕對的孤寂,還是暴力和疼痛來得比較好。

巴夫洛夫之犬。

大多時候,阿初都過得渾渾噩噩。有時他會以為自己回到過去,有時他又會見到從沒發生過的事。現實與夢境的邊界開始模糊,彷彿陷入一場永無止境的夢魘裡。曉東說:「我已經沒事了。」詩說:「你沒必要這樣做。」艾迪說:「都是因為你,我受傷了。」548先生說:「在我面前,任何反抗都沒有意義。」庫卡巴洛少女說:「你想變得像我這樣嗎?」他們的聲音匯合在一起,形成一首大合唱。他們齊聲說:「放棄吧!只有放棄,你才能從痛苦中解脫。」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阿初漸漸覺得就這樣下去也不是一件壞事。這樣就好,他想。對於像阿初這樣的人來說,這是最好的結果。直至有一天,牢房傳來和平常不太一樣的震動。起初他沒有在意。這和阿初無關,他不能離開這裡。但震動越來越大,很快便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空氣攪動著,刺痛阿初的皮膚。不知何時,鎖著他的鐵銬斷了。阿初發現自己被甩上半空,然後狠狠地摔下來。更多硬物從天而降,他只能害怕地縮成一團,任由它們無情地打在身上。阿初嗅到一股燒焦的氣味,煙薰著口鼻,令他咳嗽連連。當震動停下時,阿初發現他可以動了。

剎那間,新鮮的空氣湧進阿初的肺部。他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著,肺像被火灼般發出陣陣刺痛。疼痛,阿初又活過來了。

重新掌握自己的身體簡直是一種酷刑。阿初試著活動四肢,每個微小的動作都像刀刺痛他的神經。阿初的肌肉在叫囂,痛得使不出任何力氣。他只能咬緊牙關,一點一點地從地上慢慢爬起來。形狀有點像石塊的硬物從他身上掉下來,發出「啪啪啪」的聲響。阿初氣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坐起來。

脫掉風鏡和耳機又是另一種酷刑。當久未使用的眼睛和耳朵再次接觸外界時,阿初感到一陣頭昏腦脹。目眩、噁心、疼痛在腦中炸開,他只能痛苦地在地上打滾,拼命拉扯頭髮,試圖把輾碎腦袋的痛楚排除開來。

彷彿過了半個世紀,阿初終於重新習慣自己的身體。他站起來,發現自己正處於破爛的火車車廂裡。前節車廂被炸得稀巴爛,冒出漆黑的濃煙。燒焦的氣味仍舊濃烈,中間還夾雜著燒肉的香氣。

就在這時,鈴聲響起了。

叮叮噹噹叮叮噹噹叮叮噹噹⋯⋯

阿初僵在原地,瑟瑟發抖。近乎瘋狂的不安滲進他的胃裡,凍結他的血液。阿初的身體發出悲鳴,他得馬上逃離這裡。要是548先生的手下找到他,一定又會把他關起來虐待。

阿初哆嗦著往後退,卻發現無處可逃。四周全是尖銳危險的瓦礫和熾熱的火焰,能走的路就只有傳來鈴聲的方向。他的腿不斷抖顫,死命控制自己才不至於癱軟在地上。怎麼辦?阿初焦急地東張西望,然而哪裡都沒有他能去的地方。不可以走向鈴聲,會被捉回去的!

但阿初不能再猶豫下去。火焰漸漸逼近他,高溫蒸發著空氣中的水份。要是阿初再不離開,就永遠不能離開了。他遲疑著,腳步邁開又縮回來。阿初既不想死,但也不想回到不見天日的牢房裡。該死的!他在心中咒罵,咬咬牙,拼命踏出步伐。每走前一步,恐懼就變得更加強烈。阿初的心臟被無形的手緊緊抓著,胃液不斷翻騰攪拌。空氣擠壓軀體,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阿初的腿像灌滿鉛般,變得沉甸甸。

不要!我不要被捉回去!

剎那間,548先生的手下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具燒焦的屍體,應該是手的殘肢戴著一個別著銀鈴的手環。當風吹過時,銀鈴發出清脆的聲音。血肉模糊的畫面衝擊著阿初的視線,他忍不住別過臉乾嘔起來。

但同一時間,阿初鬆了一口氣。笑意湧上心頭,他邊放聲大笑邊離開火車車廂。雖然久未沾水的喉嚨只能擠出破碎的聲音,但阿初絲毫不在意,直至笑到沒力氣為止。

真可笑,他竟然會害怕一個死人。阿初覺得自己既滑稽又狼狽,而且蠢得無藥可救。但正因如此,阿初才會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強而有力地跳動著。他滿懷感激,胸膛洋溢溫暖的情感。儘管曾經死去,阿初還是覺得能用自己的雙腿再次站在地上,真是太幸福了。

而現在,他要把這份幸褔帶給曉東和詩。

等著瞧,阿初對著看不見的敵人起誓,他一定會打敗它的。
2019-08-11 14:24:38
2019-08-15 20:01:58
自推
2019-08-16 21:10:00
2019-08-19 16:38:47
第一部之九

阿初平躺在地上,身心肢離破碎。時間凝固,猶如某種不可視之物擠壓著他;聲音消失,死寂一般的黑暗溫柔地包裡著他。阿初頭戴漆黑的風鏡,隔音的耳機完美地覆蓋耳朵。一條管子伸進食道,輸送營養液到他的體內。鑲在地面的鐵銬拉扯阿初的四肢,把他麻木僵硬的軀體固定下來。尿味和臭味充斥著整個牢房,阿初浸泡在自己的排泄物中。

他既看不到也聽不到,只感覺到四周傳來一種有規律的震動,好像某種正在行走的龐然大物。自從艾迪中槍後,阿初就被囚禁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裡。剛開始他還能數出自己被關了多少日子,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漸漸迷失了。時間變得緩慢,失去意義;五官變得遲鈍,意識開始模糊。他還活著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唯一有意義的是548先生的手下。每隔一段時間,那個手下便會出現。他會拿下風鏡,讓阿初短暫接觸光明,然後殘忍地把他重新丟棄在黑暗裡。那個手下總是在毆打阿初,不是用手就是用鈍器。阿初的肋骨隱隱作痛,口裡嚐到腥甜的味道。他害怕那個手下,卻暗暗期待他的到來。只有疼痛,阿初才會覺得自己還活著;也只有那個手下會出現在他的身邊,為一切帶來溫暖和生氣。那個手下會粗暴地扯下耳機問阿初問題,這時他總會聽到「叮叮噹噹」的鈴聲。有人啊!阿初興奮地想,渾身顫抖著回答對方的提問。這已經從一開始戰戰兢兢的低語,轉變成心甘情願的習慣。那個手下很可怕,但阿初心底裡其實並不抗拒,甚至渴望著想要對方留下。因為比起絕對的孤寂,還是暴力和疼痛來得比較好。

巴夫洛夫之犬。

大多時候,阿初都過得渾渾噩噩。有時他會以為自己回到過去,有時他又會見到從沒發生過的事。現實與夢境的邊界開始模糊,彷彿陷入一場永無止境的夢魘裡。曉東說:「我已經沒事了。」詩說:「你沒必要這樣做。」艾迪說:「都是因為你,我受傷了。」548先生說:「在我面前,任何反抗都沒有意義。」庫卡巴洛少女說:「你想變得像我這樣嗎?」他們的聲音匯合在一起,形成一首大合唱。他們齊聲說:「放棄吧!只有放棄,你才能從痛苦中解脫。」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阿初漸漸覺得就這樣下去也不是一件壞事。這樣就好,他想。對於像阿初這樣的人來說,這是最好的結果。直至有一天,牢房傳來和平常不太一樣的震動。起初他沒有在意。這和阿初無關,他不能離開這裡。但震動越來越大,很快便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空氣攪動著,刺痛阿初的皮膚。不知何時,鎖著他的鐵銬斷了。阿初發現自己被甩上半空,然後狠狠地摔下來。更多硬物從天而降,他只能害怕地縮成一團,任由它們無情地打在身上。阿初嗅到一股燒焦的氣味,煙薰著口鼻,令他咳嗽連連。當震動停下時,阿初發現他可以動了。

剎那間,新鮮的空氣湧進阿初的肺部。他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著,肺像被火灼般發出陣陣刺痛。疼痛,阿初又活過來了。

重新掌握自己的身體簡直是一種酷刑。阿初試著活動四肢,每個微小的動作都像刀刺痛他的神經。阿初的肌肉在叫囂,痛得使不出任何力氣。他只能咬緊牙關,一點一點地從地上慢慢爬起來。形狀有點像石塊的硬物從他身上掉下來,發出「啪啪啪」的聲響。阿初氣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坐起來。

脫掉風鏡和耳機又是另一種酷刑。當久未使用的眼睛和耳朵再次接觸外界時,阿初感到一陣頭昏腦脹。目眩、噁心、疼痛在腦中炸開,他只能痛苦地在地上打滾,拼命拉扯頭髮,試圖把輾碎腦袋的痛楚排除開來。

彷彿過了半個世紀,阿初終於重新習慣自己的身體。他站起來,發現自己正處於破爛的火車車廂裡。前節車廂被炸得稀巴爛,冒出漆黑的濃煙。燒焦的氣味仍舊濃烈,中間還夾雜著燒肉的香氣。

就在這時,鈴聲響起了。

叮叮噹噹叮叮噹噹叮叮噹噹⋯⋯

阿初僵在原地,瑟瑟發抖。近乎瘋狂的不安滲進他的胃裡,凍結他的血液。阿初的身體發出悲鳴,他得馬上逃離這裡。要是548先生的手下找到他,一定又會把他關起來虐待。

阿初哆嗦著往後退,卻發現無處可逃。四周全是尖銳危險的瓦礫和熾熱的火焰,能走的路就只有傳來鈴聲的方向。他的腿不斷抖顫,死命控制自己才不至於癱軟在地上。怎麼辦?阿初焦急地東張西望,然而哪裡都沒有他能去的地方。不可以走向鈴聲,會被捉回去的!

但阿初不能再猶豫下去。火焰漸漸逼近他,高溫蒸發著空氣中的水份。要是阿初再不離開,就永遠不能離開了。他遲疑著,腳步邁開又縮回來。阿初既不想死,但也不想回到不見天日的牢房裡。該死的!他在心中咒罵,咬咬牙,拼命踏出步伐。每走前一步,恐懼就變得更加強烈。阿初的心臟被無形的手緊緊抓著,胃液不斷翻騰攪拌。空氣擠壓軀體,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阿初的腿像灌滿鉛般,變得沉甸甸。

不要!我不要被捉回去!

剎那間,548先生的手下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具燒焦的屍體,應該是手的殘肢戴著一個別著銀鈴的手環。當風吹過時,銀鈴發出清脆的聲音。血肉模糊的畫面衝擊著阿初的視線,他忍不住別過臉乾嘔起來。

但同一時間,阿初鬆了一口氣。笑意湧上心頭,他邊放聲大笑邊離開火車車廂。雖然久未沾水的喉嚨只能擠出破碎的聲音,但阿初絲毫不在意,直至笑到沒力氣為止。

真可笑,他竟然會害怕一個死人。阿初覺得自己既滑稽又狼狽,而且蠢得無藥可救。但正因如此,阿初才會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強而有力地跳動著。他滿懷感激,胸膛洋溢溫暖的情感。儘管曾經死去,阿初還是覺得能用自己的雙腿再次站在地上,真是太幸福了。

而現在,他要把這份幸褔帶給曉東和詩。

等著瞧,阿初對著看不見的敵人起誓,他一定會打敗它的。
2019-08-21 16:06:41
2019-08-22 10:15:12
好睇
2019-08-22 13:35:29
多謝支持
2019-08-26 19:22:41
第一部之十一

「重新介紹一遍,我是莫妮卡,沒有姓。」莫妮卡笑嘻嘻地說,一奔一跳地走在前方。她張大雙手,輕盈矯健地踏在沙沙作響的枯葉上。「真高興你願意跟來,你的名字是?」

「初·003。」

阿初到現在還是不能相信,眼前的少女真的和之前遇到的是同一個人。會不會只是樣子很像?或是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但真的有樣子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阿初不是沒聽說過「雙胞胎」,但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只是無稽之談。

他偷偷瞧了後方健壯的男人一眼,視線忍不住黏在對方的醜陋大疤上。好像是燒傷,但阿初不太確定。

男人淡淡地回望過來,他趕緊別開視線。男人的步伐充滿力量,久經鍛鍊的身體非常結實。看來阿初除了「願意」跟著莫妮卡外,沒有其他選擇。

他們離路軌越來越遠,正走向人工森林的深處。阿初奇怪地問:「沒有姓?」

莫妮卡笑得更開心,眼眸瞇成兩條彎彎的線。阿初從沒見過表情這麼豐富的人。要是換作平常,他絕對不會想到眼前這個孩子氣的少女其實非常危險。

別被騙了,阿初提醒自己。剛剛她才拿槍來威脅你,更別提她是庫卡巴洛人。

莫妮卡銀鈴般的聲音藏著笑意。「所有風之子都是家人,姓是沒有意義的。」

風之子?奇怪的名字。「家人」是指領養者和被領養者之間的關係嗎?「真是特別的家庭單位結構。」阿初不禁脫口而出。

「是嗎?依我看來在這個吃人的社會裡,像你們這種完全沒有關係的人能成為家人才特別呢!」

「吃人的社會」是比喻嗎?用來形容地下共和國的競爭很激烈?

阿初被莫妮卡的態度弄糊塗了,猜不透她到底想做甚麼。他試探性地問:「我們要到哪裡去?」

阿初感覺到男人的視線牢牢黏在他身上,直瞪得他心中發毛。

「跟來便知道。」莫妮卡擺擺手,沒有回頭。

阿初換了另一個問題。「你知道火車為甚麼會爆炸嗎?」

「知道哦。」

「那麼……」

「不告訴你。」

是不是無論他問甚麼,都得不到答案?阿初不安地吞了吞口水,衡量著再問下去的可能性。「為甚麼……」

莫妮卡停下來,轉身面對他。當兩人四目相交時,阿初感覺到滲骨的寒意。

糟了!

人工森林吹起一陣風,樹木的陰影蓋過莫妮卡臉上的表情。「因為你要跟我走。」

後方傳來踏破樹枝的聲音。阿初猛地回頭,看到男人漸漸逼近的身影。他僵在原地,害怕地瞪大眼睛。

「你要做甚……」

一陣尖銳刺耳的鳴響混合著爆炸聲,劃破寂靜的人工森林。聲音持續了數分鐘,高高低低的響過不停。

當四周再次安靜下來時,莫妮卡垂下眼簾。「甘島,開始了呢。」她的聲音硬生生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是的,莫妮卡大人,所以我們的動作要快。」男人—甘島頓了頓,注視著她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這不是您的錯,是我們自己決定要跟隨您的。」

莫妮卡沒有回答。她別開視線看向後方,然而那裡早已沒有阿初的身影。

「他不見了。」莫妮卡說,語氣失落得好像不見了心愛的玩具。

「不用擔心,亞卡會找回來的。」

甘島打量著莫妮卡。眼前的少女背脊挺得筆直,絕不為任何人折曲,因為她深知折曲的後果;莫妮卡是天生的王者,骨子裡藏著高傲的氣魄。即使失去長髮,仍不減她的風采和堅毅;莫妮卡曾經破碎,但現在已經完好無缺。每當注視著她時,甘島總覺得很不可思議—莫妮卡脆弱得如帶刺的玫瑰,同時堅強得像雪中松樹。

甘島虔誠地低語:「要是亞卡不行,我會去。」

回應他的是一個明媚的笑容,莫妮卡整張臉一瞬間亮起來。甘島的嘴角不自覺往上揚。她是他的信仰,是他的引路人。他願意捨去自己的性命或是做任何事。

只要是為了莫妮卡。
2019-08-27 04:11:49
2019-08-27 15: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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