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KU】食人圖書館

月牙狗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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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狗聰 2019-03-27 00:28:47
(一)
踏入考試季節,平時冷清的香港大學圖書館忽然熱鬧起來。這讓陸承謙這種圖書館常客有點不快,因為圖書館跟「熱鬧」二字並不怎麼合襯。

陸承謙平常都習慣一個人溫習,但今天他與李詠賢約好了。李詠賢是陸承謙的「莊友」,二人相識於大學一年級的時候。「落莊」兩年後的今天,他們仍然是會不時相約出來一起溫習的朋友。

「汪!」這是一個星期天的晚上,街上漸多的行人讓路旁的大黃狗很煩厭。

「呀!」無辜的李詠賢被那突如其來的犬吠嚇得整個跳起,躲到了陸承謙的身後。

「你對住我扮唔到弱不禁風架啦,算吧啦。」若無其事地繼續走的陸承謙諷刺道。

「嘿!就算係扮都唔會扮俾你睇。。。」李詠賢放開陸承謙的手臂,反擊說道。

李詠賢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堅強,但她懂得在適當的時候顯露自己的軟弱;她的字典裡沒有「畏懼」這兩個字,但同時她明白「表現出膽小」的價值。

至少陸承謙是這樣認為。

「你估三樓仲有無兩個人嘅位?」李詠賢問道。

「無咪分開坐囉。」陸承謙回道。

「吓~」李詠賢像是有點不滿意陸承謙的回答。

「我叫左你霸左位先去食野架喎,係你自己嘈住話肚餓。」

星期天,圖書館只有三樓與地下的特定區域是通宵開放,其餘層數均在下午七時關閉。職員會在七時指示館內所有人離開,然後再開放地下的側門入口予使用者進入通宵開放的區域。整個閉館重開的流程需時大概十五分鐘,本來陸承謙打算先到三樓霸佔好二人的位置才去用餐,但二人等到一半李詠賢卻說自己肚子餓了,硬生生拉了陸承謙去用飯。

「無位就去智華!」智華館是香港大學另一個熱門的溫習地點,但那裡的人大多都沒甚麼公民意識,讓智華館經常嘈吵得像市集一般。

「唉得啦,睇下點。」陸承謙最討厭智華館,但他知道跟李詠賢唱反調沒有甚麼好結果,便隨便敷衍過去。

到了圖書館,他們看見地下入口附近的位置都已經坐滿了人,心裡對三樓的情況都不太樂觀,但他們仍然決定要上去看一眼。閉館後圖書館的樓梯都被閘門封起來了,要來回三樓與地下就只能靠通宵運作的兩台升降機。

「你知唔知呢,其實如果我地㩒個2字嘅話我地係去到二樓?」二人步入升降機,陸承謙一臉認真的說道。

「吓!真架?」平常不怎麼認真讀書的李詠賢不是很了解閉館後的圖書館,興奮的按下了二樓的按鍵。

二樓的按鍵亮起了紅燈,但按鍵上的紅光在李詠賢鬆手的一剎就熄滅了。李詠賢重複試了幾次結果也是一樣,閉館後的升降機無法接受「停在二樓」的指令。

因為圖書館有清晰的廣播說明通宵開放的只有三樓,所以基本上沒有人會試圖按其他樓層的按鍵,圖書館升降機的這種特性亦因此不甚為人知。人類無法斷言未經試驗的事情,陸承謙這招可說是萬試萬靈。

「哼!」看著一臉得意的陸承謙,李詠賢氣鼓鼓的在他的手臂上搣了一下。

來到三樓,幾近滿座的溫習區像是特地為二人空出了兩個連坐,二人不客氣的坐下,開始準備即將到來的考試。

「我要買野飲,陪我!」剛坐下不久,李詠賢又開始叫嚷著。

「大佬,我聽日考啦。。。」

「哼,鬼唔望你炒!」李詠賢做了個鬼臉便獨自走了出去,沒有硬拉上陸承謙。愛耍蠻的李詠賢心裡其實還是懂分輕重。

就這樣,陸承謙迎來了今天第一片的寧靜。不用分神應付李詠賢有意無意的騷擾,陸承謙不出一小時便解決了剩下的兩個單元。見她還未回來,陸承謙也沒有特別在意,因為她本來就不是甚麽認真讀書的人,半路中途出去玩一兩個小時再回來也不是甚麽值得驚訝的事。

如是者又過了大半個小時,陸承謙把考核的範圍又複習了一遍,李詠賢還是未回來。打算回家的陸承謙拿起手機打算給她發個信息,卻發現原來她半小時前給自己發了一則意義不明的信息:

「1fsav」

陸承謙看著熒幕上的五個字符,不得其意,便點開信息打算回她一個黑人問號的WhatsApp sticker。但剛打開Whatsapp,那段意義不明的信息卻消失了,版面上亦沒有信息被刪除的紀錄。陸承謙翻查信息通知的介面,同樣找不到那句「1fsav」。

陸承謙也沒有多想,發了個信息通知她自己先回家了,便開始收拾東西,但信息右下角顯示著「單剔」,說明信息並沒有傳到她的手機。討厭不辭而別的陸承謙於是給李詠賢撥了通電話。

電話成功撥出,但聽筒另一邊傳來的不是熟悉的接駁鈴聲,而是一陣刺耳的雜音。陸承謙本能地把電話從耳邊拿開,打算掛斷電話,卻看見畫面上顯示電話已接通。

「垃圾,你去左邊呀?我走啦。」陸承謙打開擴音功能,好讓嘈音不能直接轟進自己的耳朵。

「沙。。。沙沙。」

「你去左邊度買野飲呀?收得咁差嘅?」

「救我。。。沙沙。。。一樓。。。嗶——」在嚴重的雜音干擾之下,陸承謙只能隱約聽到句子的部份內容。

「喂?喂!」通話在那「嗶」一聲之後便中斷了。陸承謙隨後又回撥了幾次,但系統卻表示李詠賢的手機不在信號覆蓋範圍,無法接通。

其實此刻的陸承謙很想直接回家,一來因為李詠賢向來都愛作弄人,說不好這又是她另一個惡作劇;二來陸承謙明天早上要考試,對他來說考試的成績遠比李詠賢來得重要。

但陸承謙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到他原先的座位整理思緒,因為他無法裝作聽不見李詠賢的那句「救我」。這不是李詠賢對自己重不重要的問題,而是自己今後還能不能面對自己良心的問題。

「1fsav。。。一樓」陸承謙在紙上寫下現有的線索。

配合著李詠賢電話裡頭的話來解讀,「1fsav」大概是「1/F save me」的意思。從現有的線索看來,李詠賢應該是被困在了某個地方的一樓。某個地方,可以指她去買飲品途中路經的任何一個地方,包括圖書館的一樓,但這個可能性幾乎可以排除,因為通往一、二樓樓梯都被閘門封死了,升降機亦被設定成無法到達一、二樓的模式,在三樓離開的李詠賢沒理由,也沒可能進入圖書館的一樓。

陸承謙拿起紙筆,迅速把附近李詠賢有可能去的地方列出。雖說她只是說了自己去買飲品,但這由咖啡因和糖分構成的女人生平只會到兩種地方買喝的:一是星巴克,二是街邊那些台式飲品舖,便利店和自動售賣機販賣的液體在她眼中都不是飲品。

不出半分鐘,陸承謙便找到了答案:符合李詠賢口味,而又需要經過某處一樓才能到達的地方,就只有學生會大樓地底的星巴克。陸承謙滿意的笑了,拿起錢包電話就要出發去找她。

步入無人的升降機,陸承謙按下G字按鈕前往地下出口。升降機徐徐下降,陸承謙看著眼前亮起紅光的控制面板,他想起了自己對李詠賢開的玩笑:

「你知唔知呢,其實如果我地㩒個2字嘅話我地係去到二樓?」

要是升降機到不了二樓,那它同樣到不了一樓。。。對吧?

可怕的念頭在陸承謙腦海中閃過,升降機剛好也到達了圖書館底層。門冷冷的打開,像是不歡迎陸承謙繼續深究下去。

陸承謙步出升降機,越想卻越是越是心寒:我們真的無法到達圖書館的一樓嗎?
月牙狗聰 2019-03-27 00:31:04
(二)
陸承謙心神恍惚的走出圖書館前往學生會大樓,在路上他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發現自己忘了確認一件最基本的事:究竟李詠賢有沒有從圖書館離開。

陸承謙跑回了圖書館,找到了每次都會坐在圖書館側門出入口旁邊的那名內地生。

「你好,請問你有看過這個女孩從這裡離開嗎?」陸承謙說起了普通話。

那名內地生認真地看了看陸承謙手機內的照片,搖了搖頭。

「你確定嗎?會不會是她離開的時候你剛好不在呢?」

「那我不清楚。。。」

陸承謙意識到自己有點咄咄逼人,道了個歉,隨後又問了於出入口附近溫習的其他人,但每個人都說沒見過李詠賢從這裡出去。閉館之後,這裡是圖書館唯一的出入口,若然所有人都沒有看見李詠賢從這裡經過,那麼她肯定還在圖書館內,而她口中的一樓也就只能是圖書館的一樓。

雖然李詠賢現在的位置已逐漸明朗,但有一件事仍叫陸承謙十分在意。在李詠賢與他的那通電話中,雖然接收不怎良好,但他很清晰地感受到李詠賢有意地在壓低自己顫抖的聲線。單純的黑暗或幽閉感是絕不可能把李詠賢嚇得聲音都抖起來,一樓肯定是有著甚麼不尋常的地方。

升降機到達的聲音打斷了陸承謙的思考,升降機的門徐徐打開,像是一個不懷好意的邀請。陸承謙步入升降機,他看著控制面板上的1字,耳邊彷彿有把聲音催促自己按下去,然而他還是果斷的按下了3字。他明白就算自己能去到一樓,也只是讓今夜徒添一個被困的人。

「唔該。。。我有個朋友佢唔小心去左一樓,唔知可唔可以麻煩你接返佢上嚟?」陸承謙在三樓門口找到了正在玩手機的圖書館管理員。

「吓?一樓?佢點會去到一樓?」

「佢話搭𨋢嘅時候㩒到個1字,架𨋢就停左喺一樓。」陸承謙隨便附和,也不知事發經過是否如此。

「無理由,架𨋢依家淨係停地下同三樓,你朋友會唔會係困左喺第二度呀?」

「喺地下溫書嘅人全部都無見過我朋友行出圖書館。」

「但無理由架喎。。。一係咁,我同你落去睇下閉路電視,睇下你朋友係咪真係去左一樓。」管理員見陸承謙沒有罷休的意思,眉目間露出了煩厭的神色。

「好!」

二人步入升降機,管理員按下了G字,升降機緩緩的開始下降。

「拿,你話啦,樓梯就俾閘門封死晒,架𨋢又係去唔到一樓嘅,佢有乜可能喺一樓呢?」管理員一邊抱怨,一邊猛按面板上的1字,向陸承謙演示升降機是到不了一樓。

起初1字按鈕上的燈光也是在管理員鬆手之後便隨之熄滅,但管理員按著按著,升降機突然猛烈地晃動了一下,升降機停了下來,內裡的電燈全數熄滅,唯獨是面板上的1字仍亮著血紅色的光。

「嘩!搞乜呀?」管理員首先慌亂了起來。她發狂似的敲打著緊急求救的按鍵,然而求救的警鐘卻沒有任何反應。

「你冷靜啲。。。」陸承謙還未來得及把話說完,升降機突然開始急速下降。

「啊!!!」漆黑中傳來管理員的一聲慘叫,升降機停了下來,原本亮著紅光的1字也熄滅了。
月牙狗聰 2019-03-27 00:31:34
「喂,你無事呀嘛?」陸承謙站直身子,在漆黑中摸索著管理員的位置。

陸承謙一路扶著升降機的牆壁摸黑前行,走著走著卻被一樣重甸甸的東西絆倒了。陸承謙取回平衡,俯身打算看看是什麼把自己絆倒,此時,升降機的緊急照明系統恢復運作,原本柔和的白光變成了詭異的紅光,管理員用猙獰和扭曲的表情看著自己,把他嚇了一跳。陸承謙退後半步,卻發現職員沒有任何動靜,伸手去探她鼻息,管理員竟自死了。

管理員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亦沒有任何出血的徵狀,陸承謙不明白她是怎樣死的。但他沒有心情慢慢研究,因為升降機的門突然一卡一卡地打開,陸承謙望向升降機的螢光幕,上面顯示著「暫停服務」。他把控制面板上的每一個按鍵都按了一遍,但只有1字按鍵在按下的時候會發出「叮」的聲響,其餘的按鍵按下去都沒有反應。

陸承謙又拿出手機打算求救,但發現這裡並不是信號覆蓋的範圍。

繼續待在升降機內也許是最安全的選擇,但他明白自己並不是為了安全而下來的。

升降機外是一片絕對的漆黑,讓陸承謙很是在意。記憶中一樓的升降機外面正好是一對窗子,怎麼現在連半點光都沒有透進來?他亮起了手機內置的手電筒,突然照出了面前一張倒吊的小丑臉。陸承謙嚇得往後坐倒,連跌帶爬的退回了升降機內。那倒吊的小丑把軟趴趴的身體放了下來,陸承謙迎神一看,發現小丑臉下所謂的軀體是一坨奶白色的液體,現在正一扭一扭的往自己逼近。

陸承謙心想管理員多半是被這傢伙所殺的。

陸承謙本身不怕這些鬼怪之說,剛才被嚇到也只是因為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現在拉開了距離,陸承謙也恢復了冷靜,對準那張笑得人心裡發寒的小丑臉就是一記橫踢。可是他的這一腳卻沒有踢中,結結實實的踢在了升降機的內壁。準確一點來說,他其實是踢中了,只是他的腳不知怎地竟然穿過了小丑的臉。

一腳不中,陸承謙又補了幾腳,然而結果都是一樣,這坨帶著小丑面具的漿狀物就像是沒有實體似的。平常人見狀可能會更加驚恐,然而陸承謙卻鬆了一口氣,因為既然自己碰不著它半分,它自然也不能拿自己怎麼樣。陸承謙見反正大家都碰不著大家,他理一理自己亂掉的頭髮和衣裝,大搖大擺的從小丑身邊走過。

就在兩者快要接觸的時候,小丑突然暴起往陸承謙撲了過去。雖然陸承謙知道自己不會受傷,但他還是下意識地矮了身,抱了頭,閉上了眼。就在他閉上眼的瞬間,小丑粗重的呼吸聲消失了,陸承謙睜開雙眼,發現剛才那帶著小丑面具的不明生物早已沒了踪影,自己亦毫髮未傷。

坐在地下的陸承謙更加確信剛才的小丑無法傷到自己,但他看著旁邊管理員的屍體,她到底又是怎樣死的呢?

自從李詠賢消失以後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早已超越陸承謙作為一個正常人的理解,面對小丑突如其來的出現以及消失,陸承謙早已放棄去理解箇中的因由。他只想盡快找到李詠賢,然後逃出這個鬼地方,因此陸承謙在確認自己身體沒有出現甚麽異常後便拾起了照明用的手機,步出了升降機。

沒有打開手電筒的時候陸承謙以為一樓只是一片虛無的黑暗,事實上一樓佈滿了那些奶白色的生命體,我們姑且稱它們為「濁靈」。然而陸承謙已經知道濁靈們無法傷害到自己,加上自從小丑濁靈離奇消失後,其他的濁靈都自行跟陸承謙保持了一定距離,陸承謙也就直接無視了它們的存在,專心尋找消失的李詠賢。

走出升降機,電話依然是接受不到信號。陸承謙一邊走一邊在腦內構建著這裡的平面圖,他發現這裡的格局、結構跟圖書館一樓的是一模一樣,然而原本存在的一些窗戶和樓梯卻沒有了。他用手在那些原本應該是窗戶的位置敲了數下,結實的手感與低沈的回響告訴陸承謙它們並不是單純被封了起來,更合理的推斷是這裡原本的設計裡就沒有窗戶。換句話說,雖然這裡放著一樣的擺設和藏書,但這裡並不是圖書館的一樓。

這裡跟圖書館的一樓一樣,分為左邊較小的舊翼與右邊較大的新翼。陸承謙很快便搜索完舊翼,卻沒有發現李詠賢的蹤影。走出舊翼,在新翼的門口陸承謙看見一匹長著翅膀的白馬正躺在地下休息。陸承謙走近一看,發現白馬的軀體同樣是液化的狀態,多半也是隻濁靈,只是它的外表比起其他濁靈要好看上百倍。其他的濁靈普遍外貌奇醜,人形的濁靈臉都像毀了容一般,獸形的則是軀體長得奇形怪狀,有些是頭長到了胸口上,有些則是眼睛長得比手掌還要大,應有盡有,但就是沒有一種能按著人類審美標準成長的。

陸承謙慢慢走近天馬,天馬也抬起了頭看著慢慢走近的陸承謙。一人一馬四目交投,天馬的眼睛突然變成了紅色,讓陸承謙停下了腳步,然而紅色的眼眸背後彷彿有股力量在牽引他繼續走近。陸承謙來到了天馬的面前,跪了下來想要撫摸天馬的頭,天馬只是看著陸承謙,沒有反抗,也沒有避開。陸承謙原本以為自己的手會穿過天馬的頭,可是此刻他的手上卻傳來一陣柔順的觸感,陸承謙第一次真正的接觸到濁靈。

陸承謙笑著替天馬理順它的毛,天馬的雙眼也由當初嚇人的鮮紅色變成了柔和的藍色。雖然陸承謙還想繼續和這隻特別的濁靈多玩一會,但他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放開了天馬,怎料天馬突然愉悅的嘶叫一聲,張開翅膀人立了起來。望著天馬對準自己高舉的前蹄,陸承謙心想自己性命休矣:這隻天馬與其他濁靈不一樣,它擁有著實體,也就是說,它能對現實中的陸承謙做成傷害。

陸承謙暗罵大意的自己應該早一些注意到這一點,萬念俱灰的他閉起了雙眼,然而他只感覺到天馬的頭往自己的臉上蹭了一蹭,雙眼張開,地上只留下幾根白色的羽毛,天馬卻不見了。陸承謙撿起羽毛,羽毛在他手中化成了一縷煙,消散在空中。原本陸承謙應該為死裡逃生而高興,但他看著隨風飄散的白煙,想起天馬在最後像是告別的那個眼神,心裡卻有種莫名的悲傷。

收拾好心情,陸承謙又繼續往新翼前進。新翼比舊翼大上一倍有多,陸承謙可以選擇往左轉入特別館藏區還是一直走往正前方的一般館藏區。陸承謙原本就有了要將一樓全走一遍的心理準備,所以也沒有深究應該從哪一邊走起。然而當陸承謙拿手機往特別館藏區一照,他發現館藏區門口的灰色地毯上有一小塊顏色不一樣的地方。走近一看,那片特別深色的地方呈暗紅色,用手抓起一點放近鼻子,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李詠賢。。。」濁靈不會流血,這裡有著血跡說明有其他「人」在這裡受傷了。陸承謙審視地毯上的血量,知道傷勢並不致命,連忙跟著血跡走進了特別館藏區。

血跡筆直的往前,把陸承謙領到了館藏區的深處。在那裡,血跡突然開始在一行行的書架之間來回穿梭,陸承謙怕自己把血跡給跟丟了,專心地盯著地上越漸模糊的血跡進行追蹤。繞過了數行書架,一雙皮鞋突然進入陸承謙的視線範圍,陸承謙抬頭一望,一個帶著豬頭面具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面具上空洞的雙眼一直看著自己。陸承謙急忙停下腳步,差一點就跟豬頭人撞上了。

「咩人!」陸承謙眼前這個人穿著圖書館職員的制服,身上沒有濁靈那種液體化的光澤。陸承謙壓下了心裡的驚慌,對著豬頭人大哮一聲。

豬頭人沒有回話,反而開始一步一步往陸承謙逼近。

「你係圖書館職員?」陸承謙一路後退,與眼前這個人保持距離。

然而豬頭人沒有回話。

「你再行前一步我對你唔客氣。」

豬頭人沒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腳步,雙手擺起了要擒拿陸承謙的姿勢。陸承謙從旁邊的書架隨手拿起一本書,用力往豬頭人的臉砸去,豬頭人反應不及,厚重的書結實的打在了面具上面,豬頭人的來勢也為之一窒。

這傢伙不是濁靈,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月巴波女愛食肉 2019-03-27 00:45:53
之前都試過考試係lib留到好夜
諗起都驚驚地
雙子座蕃薯仔 2019-03-27 03:00:26
野生捕獲畢寄明巴打
Btw 留名
單眼皮不是罪 2019-03-27 03:13:59
留名聽日起身睇
2019-03-27 03:20:20
Lm
月牙狗聰 2019-03-27 12:13:13
多謝咁多位留名支持!!呢個短篇係小弟第一部作品,希望大家鍾意,有寫得唔好嘅地方亦希望俾下意見
月牙狗聰 2019-03-27 12:13:48
(三)
豬頭人又再往陸承謙逼近,在快要碰到陸承謙的時候陸承謙把手電筒關了。豬頭人失去了視野,伸手往前方亂抓,突然胸口一悶,腹部、氣門先後中拳,還未回過氣來,中路突如其來的一記直踢把他整個人踢飛了。

「你唔係我對手,話我聽你係咩人、呢度係邊度?」此時陸承謙再次打開手電筒,向倒地的豬頭人高呼道。

豬頭人緩緩站起,活動了一下手腳,沒有回話,又一步一步向陸承謙走來。豬頭人的動作很生硬,每次都只是舉起雙手往陸承謙衝過去,但這也是他可怕的地方,無論被陸承謙打退幾多次,他都能若無其事的重新站起。如是者打了十多分鐘,陸承謙開始上氣不接下氣,豬頭人被自己拳腳擊退的距離越來越短。

「變態佬!」陸承謙一拳打在豬頭人的腹部,但他的力量已經耗盡,豬頭人沒有後退,反而一手捉住了陸承謙的手,然後順勢將身體纏了上去,鎖住了陸承謙的右臂。陸承謙沒有力氣把他甩開,左手不停往豬頭出拳,但豬頭人就像是沒痛覺似的,緊緊的鎖住了陸承謙的右手。

陸承謙知道要是再不甩開豬頭人,讓他在後方用體重把自己壓在地上就一切都完了。在生死的關頭,陸承謙再也沒有餘裕去留對方的活口,他用體重把纏住自己的豬頭人逼到了一個書架的前面,把豬頭人的後腦勺對準了書架突出來的邊框,自己稍微往前彎腰儲力,然後一個挺身,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豬頭人的後腦撞在書架突出來的地方。

相撞產生了「噗」一聲巨大的悶響,陸承謙心想這樣一撞豬頭人不當場斃命也定要昏過去,然而自己右臂的束縛卻沒有放鬆,豬頭人像是一點傷也沒有。

「你究竟係乜野構造呀?」沒有痛覺,而且大腦受到這種程度的震盪依然安然無恙,陸承謙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在與甚麼交戰。

豬頭人還是沒有回答,不服輸的陸承謙故技重施,一邊咆哮,一邊一下又一下的把豬頭人的後腦撞在鐵製的書架上。撞了數下,書架被撞翻了,讓豬頭人後腦受力的地方沒有了,陸承謙心裡最後的希望也就熄滅了。他認命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豬頭人處置,然而豬頭人卻突然鬆開了手。

陸承謙不解的回頭,見豬頭人很慌張地走到了書架倒下的位置,發了狂似的在書堆裡尋找著甚麼。其實陸承謙應該把手電筒關掉,讓他找不到他想找的東西,但陸承謙很是好奇,是甚麼讓豬頭人如此慌張。

豬頭人東翻西找了一會,從地上雜亂的書堆中拾起了一本薄薄的書,拍了拍書上面的灰塵,珍而重之的把它收進了懷中。陸承謙沒看清那本是甚麽書,把書收好的豬頭人再次望向陸承謙,舉起雙手往他撲去。

豬頭人一直都是不慌不忙的往自己逼近,陸承謙不知道是甚麽讓他現在如此急躁的往自己衝過來,但這樣正合陸承謙的意,他看準時機往旁邊一閃,伸腳掃向豬頭人的下盤,笨拙的豬頭人收制不及,摔倒在地,懷中的那本書跌了出來。豬頭人手忙腳亂的想要取回書本,卻被陸承謙搶先了一步。

「啊啊啊!」見書本被陸承謙搶去,從未展露過自身情感的豬頭人發出了充滿恨意的獸性咆哮,爬起來往陸承謙撲了過去。

豬頭人看似來勢洶洶,卻沒有了先前慢慢進逼的那份壓迫感,來回衝了數次都被陸承謙輕鬆的躲開,二人攻防間的節奏完全落入了陸承謙的手中。一衝一躲過了數分鐘,陸承謙本來打算就這樣把豬頭人的體力耗盡,但他發覺豬頭人絲毫不顯疲態,加上他有點擔心李詠賢的傷勢,在這裡與豬頭人耗下去並不是良策。

在這種與豬頭人類似鬥牛的過程中,他發現豬頭人擒拿的目標已從自己轉移到了自己手中的那本書。考慮到豬頭人先前的奇怪舉動,陸承謙肯定手中這本書對豬頭人十分重要。他看了看書的封面,是《動物農莊》。

《動物農莊》是每位中學生都應該看過的一本書,在大多數公共圖書館都能找到,一本如此普通的書有甚麼能讓豬頭人如此著緊?

陸承謙想不明白,於是打開了書,作勢要把書中間幾頁給撕下來。豬頭人見狀立即停下了腳步,舉高手,口裏發出咦咦嗚嗚的聲音,像是沒意義的呼叫,又像是哀求。

陸承謙見狀,果斷把手中那數頁給撕了下來。豬頭人撕心裂肺的長嘯一聲,按著腹部痛苦的跪倒在地。叫聲由哀轉怒,豬頭人抬起頭盯著陸承謙,怒氣沖沖的往他直撲過去。陸承謙情急之下又抓起了十數版紙,一下子把他們從書上扯了下來。

伴隨著紙張撕裂的聲音,本來仍在奔跑的豬頭人突然像機器沒有了電源一樣倒下,軀體順勢滑到了陸承謙的跟前,一動也不動。

「喂!你無野呀?」陸承謙慎防有詐,用腳踹了豬頭數下,豬頭人還是沒有反應。

不會是傷心過度死了吧?陸承謙心想。

陸承謙翻過豬頭人的軀體,打算解下他的面具探他鼻息,但仔細一看,豬頭人的頭上面沒有任何用來繫緊面具的東西,豬頭面具彷彿是黏在了他臉上似的,用力扯也扯不下來。

陸承謙不相信世上有脫不下來的面具,他將指尖慢慢轉進了面具與頭顱之間的空隙,用力一扳,面具輕微的動了一下,重複發力,陸承謙開始聽見面具從表皮剝離的聲音。陸承謙心裡覺得這種皮肉撕裂的聲音有點不妙,但面具都已經剝到了一半,也不差在把整個面具拔下來。

陸承謙深吸一口氣,手上運勁,豬頭面具被扯了下來,面具下是剛才與自己一起乘升降機的圖書館管理員。

「有乜可能。。。」

其實在打鬥的過程中陸承謙看著豬頭人的職員制服,也懷疑過豬頭人會不會就是剛才陪同自己一同下來的那個管理員,但就算現在真相放在眼前,陸承謙還是不能接受。他明明親眼看著管理員死在了升降機裡面,她怎麼可能是剛才跟自己在廝殺的那人?

探過鼻息,聽過心跳,管理員這次是確確實實的死了。陸承謙亦不相信她是剛才看見自己撕書後才死亡的,因為剛死的人不可能有著如此冰冷的屍體。但若然如此,剛才跟自己纏鬥的又是誰?

陸承謙望向地上的豬頭面具,發現面具正在自行解體並且消散。面具內部的奶白色組織還在蠕動,但沒過多久那些細胞組織的活動也停止了,面具也變成一縷白煙消失了。這些現象跟天馬消失的時候有點相似,豬頭面具很有可能也是濁靈的一種。

若然是這樣,剛才發生的事也就勉強說得過去。豬頭濁靈控制了管理員的屍體向自己發動襲擊,然後因為某些原因豬頭濁靈離開了管理員的身體,並自行消散了。陸承謙看著手中那本殘破不堪的《動物農莊》,心想這本書的破壞應該和豬頭濁靈的消散有著甚麼關係,但單憑現有的線索他沒法得出進一步的結論。他把《動物農莊》插在了腰後,拾起電話,又繼續追尋著血跡前進。

陸承謙回到了剛才與豬頭人首次碰面的地方,才發現二人原來一直從這裡打到了館藏區的另一端,但血跡亦因此完好的被保存了下來。穿過書架,陸承謙來到了一片空曠的地方。拿起電筒一照,陸承謙認出這裡本應是館藏區的閱讀區,然而陸承謙卻看不見本應擺放在這裡的桌椅。

「呀。。。呀」突然,陸承謙聽見右方傳來一些沒意義的喉嚨音,像是悲鳴,但聽起來卻沒有感覺很痛苦。

陸承謙拿電筒往右一照,發覺有個頭下腳上的人在半空旋轉,還未等那人的正面轉過來,陸承謙便認出了她是李詠賢。他快步過去將李詠賢抱起,起初陸承謙手上完全感覺不到她的重量,直到陸承謙把她往自己的懷裡拉過去,他才重新感覺到李詠賢的重量。

陸承謙把李詠賢放在地上,發現她沒有意識,佈滿血絲的雙眼卻一直張開,鼻子以下的地方被一塊純白色的面具覆蓋,咿咿呀呀的聲音正從面罩下傳出來。陸承謙從豬頭人一事得知面具會佔據人的軀體,於是慌忙想要把面具摘下來。這次與豬頭人的情況不一樣,陸承謙毫不費勁便把面具摘了下來,面具也很快消散於半空之中。陸承謙沒有深究兩者的分別,只道是李詠賢被濁靈入侵的程度較淺,所以面具很容易便被摘了下來。

面具剛被摘下,李詠賢倏地驚醒,口裏喘著大氣,望著溫柔地看著自己的陸承謙,心頭一暖,一把鑽進了陸承謙的懷把他緊緊抱住,陸承謙也輕撫著李詠賢的頭,著她不用怕。此時李詠賢再也忍不住,在陸承謙的懷中哭了起來。
月牙狗聰 2019-03-27 12:14:01
「喂,喊完未呀?」陸承謙見李詠賢哭了將近十分鐘,還越哭越起勁,便出言問道。

「未呀!哼!」李詠賢重重的在陸承謙胸口打了一拳。

「你再喊我唔理你架啦。」陸承謙柔聲說道。

「哼!唔洗你理!你走啦!」李詠賢一把將陸承謙推開,陸承謙卻乘勢把李詠賢拉了起來。站起來的李詠賢想繼續哭,但直立的姿勢讓淚意大減,一口悶氣無處宣洩的李詠賢重重的在陸承謙的右臂又打了兩拳。陸承謙知道李詠賢已經重新振作,笑了一笑,便開始尋找逃出這片空間的方法。

陸承謙決定先回去看一看升降機有否恢復運作,李詠賢帶著輕快的步伐跟在了旁邊。

「你可唔可以配合返個氣氛,唔好行得咁歡樂?」陸承謙吐槽道。

「唔可以喎。」標準的李詠賢式回答。

二人一直走,原本走在陸承謙右邊的李詠賢突然間把陸承謙拉到了自己的右邊。

「做咩呀?」陸承謙不解地問道。

「咁樣我離你嘅心近一啲。」

「。。。你係咪撞壞左個腦?」相識兩年多,陸承謙不認為李詠賢是能夠說出這種話的人。

「你個腦就壞!哼!」李詠賢氣鼓鼓的走在了前頭。跟在後面的陸承謙見她拐彎時毫不猶豫,像是完全知道應該怎樣走,心裡有點奇怪。

突然,寂靜之中傳來一聲清脆的「咔」,陸承謙以為有其他濁靈靠近,慌張地尋找聲音的來源。

「喂!攞好啲個電筒啦。」李詠賢見後面陸承謙的光源突然左右搖晃,氣定神閒的回頭查看。

「。。。你聽唔到咔一聲咩?」陸承謙驚訝的看著李詠賢。

「。。。喔!聽到呀,唔係你啪手指咩?」李詠賢的臉上閃過了一個複雜的表情。

「唔係呀。。。」陸承謙皺起了眉頭。

「誒!你係咪男人嚟架?少少聲都——」

「咔」

「呀!」李詠賢正取笑陸承謙的膽小,突然一聲「咔」在距離她極近的地方響起,嚇得她整個人跳了起來,慌忙奔回了陸承謙的身旁。

「只係怪聲嚟啫,唔好自己嚇自己。」陸承謙拍了拍李詠賢顫抖的手,李詠賢探頭確認附近真的沒有濁靈後,慢慢從陸承謙身後出來,但雙手仍然是捉著陸承謙的手臂不放。

二人繼續往升降機的方向前進,李詠賢開始慢慢冷靜下來,陸承謙的眉頭卻皺得越來越緊。他想要驗證一件事。

「其實。。。我仲想去救一個人。」二人回到了特別館藏區的入口,陸承謙停下腳步,一臉正經的看著李詠賢。

「吓?仲有其他人喺度咩?」李詠賢像是很驚訝。

「嗯,我搵左個圖書館職員陪我一齊入黎。」

「唔。。。好呀,去救埋佢咯。」李詠賢稍作思考,乾脆地答應了。

陸承謙若有所思的看著李詠賢,對她的回答像是不置可否。

「做咩咁望住我?」李詠賢笑著問道。

「無,聽到你咁答有啲開心啫。」陸承謙也笑著回答。

「白痴。。。行啦!個職員依家喺邊度?」

「佢喺一般館藏區入面,但你等我去個廁所先,有啲急尿。。。」陸承謙交代一聲,徑自往特別館藏區旁邊的洗手間跑去,留下李詠賢在後面罵他的先斬後奏。

陸承謙在轉角處拐進了男洗手間,關上了門,收起了臉上虛假的笑容。他摸黑找到了電燈的開關一按,洗手間內亮起了讓人安心的白燈。陸承謙拿出了手機打開互聯網想要搜尋一句話的出處,正要輸入,他回頭看了一下洗手間那道一推就開的門,心裡有點不安,於是決定先把自己反鎖在前面的廁格裡再作搜尋。

閂上門,陸承謙發現廁格裡面沒有馬桶,但他也無暇理會這些細節,在搜尋器輸入「左邊」和「離你的心近一點」,按下搜尋,得到的是網絡無法連接的頁面,陸承謙竟然忘記了這裡並不是真正的一樓。這一失策讓原本的計劃一下子無法執行,陸承謙立時亂了陣腳,邊咬著手指邊想著其他可行的辦法。也許是所謂急中生智,陸承謙想起自己手機裡頭有一個專門收錄名家好句的應用程式,他急忙打開那個程式,輸入剛才的關鍵字,剛要按下搜尋,洗手間裡面的燈突然熄滅了。

「請問你喺度做緊咩呢?」下了門閂的門自動打開了,手機屏幕的餘光照著李詠賢陰森的臉。
邊個都唔係 2019-03-27 12:27:19
留名
月牙狗聰 2019-03-27 16:49:24
雙子座蕃薯仔 2019-03-27 17:47:00
文呢
月牙狗聰 2019-03-27 19:04:33
(四)
「你究竟係邊個?李詠賢依家喺邊度?」陸承謙壓下心裡的驚慌,大聲問道。

「你喺度講咩呀?我咪李詠賢咯。」李詠賢似笑非笑的往陸承謙走近。

「你係張小蘭,我有無講錯?」陸承謙看了看手機顯示的結果,續問。

「哦!細路你幾聰明喎,竟然查到我媽嘅身分。」李詠賢像是有點驚訝,語氣間卻帶著嘉許的意思。

「。。。你喺佢個女?」陸承謙一臉狐疑,他知道張小蘭是一位未婚的作家,她何來有個女兒?

「你可以咁講,準確啲嚟講我係佢嘅一套作品。」李詠賢把陸承謙壓在了牆上,用食指挑逗著他的下巴。

李詠賢的這一句讓陸承謙把所有線索都串連在一起,之前不明白的現在終於弄清楚了。

「你咁坦白你唔驚我消滅你咩?」陸承謙用手逗起李詠賢的下巴,看著李詠賢的眼裡是有如鷹看著獵物的眼神。

「哼!細路,你唔好以為你消滅左隻豬頭就可以喺本小姐面前囂張。本小姐依家控制嘅係你愛人嘅身體,你落到手咩?」李詠賢沒有被陸承謙的威勢壓下去,反而把臉靠得更近陸承謙了。

「唔好意思,你睇嚟高估左佢對我嘅價值,我同佢之間根本無愛。」陸承謙一手把李詠賢推開。

「咁就更加好!忘記之前嘅佢,然後嘗試愛上依家嘅我。。。」李詠賢摟住了陸承謙的頸,慢慢把嘴唇湊到陸承謙的唇上。

「唔該你唔好再侮辱呢副唔屬於你嘅身體!」陸承謙再次把她推開,並搧了她一巴掌。

「嘿!你就咁接受唔到我用佢嘅型態出現喺你面前咩?其實依家嘅李詠賢仍然係李詠賢,只係佢嘅自我裡面多左我嘅存在。」李詠賢捂著臉蛋,笑著問道。

「我唔想同你玩哲學遊戲,至少依家嘅你已經唔係我認識嘅李詠賢。」

「呢個係因為佢原本嘅自我太弱,唔怪得我。」李詠賢聳了聳肩,轉身走出了洗手間。

陸承謙跟了出去,只見李詠賢從容地在洗手間門外的沙發坐下。

「係呢,你係點樣發現我?」李詠賢盆起了腿,一邊擺動身體一邊問道。

「嘖!」陸承謙手電筒的光讓李詠賢無法直視陸承謙,李詠賢覺得它很是礙事,舉起食指,整個一樓的電燈同時亮了。在一樓的其他濁靈們突然見光,痛苦地叫喊著。

「得啦得啦!麻鬼煩。」李詠賢把其餘區域的電燈關上,只剩下自己與陸承謙周圍的電燈。

李詠賢的目光再次回到了陸承謙的身上。

「最初係因為你講嘅嗰句肉麻說話,李詠賢絕對唔會同我講啲咁嘅野。另外就係你明明聽到嗰一下怪聲,但你一啲反應都無,雖然你第二次嘗試補救,但都於事無補。」

「始終都係改唔到呢個壞習慣呢。」李詠賢舉起右手,掌成爪形,拇指用力向後一扳,也不清楚是哪個關節發出了清脆的一聲「咔」。

「就算你無呢一下壞習慣,你最後應承我去救一個素未謀面嘅人呢一點都出賣左你。」

「點解咁講?」

「你可能從佢嘅記憶裡面知道李詠賢係一個熱心助人嘅女仔,但李詠賢未偽善到會為一個陌生人冒生命危險。」

「。。。你覺得你自己好了解呢個女仔?」李詠賢用一個不置可否的眼神看著陸承謙。

「。。。至少我覺得呢個推論符合邏輯。」

「你有無諗過佢係因為有你係隔離,係因為相信你會喺佢有危險嘅時候保護佢,先至應承同你去救人?」

「。。。」

「嘿!男人就係咁樣,只係在乎推論嘅過程,但就從來唔會質疑自己粗疏嘅前設。」

「我唔想同你討論呢啲野!你快啲離開李詠賢嘅身體。」

「如果我唔肯呢?」

「咁我依家就去撕爛你本書。」

剛才李詠賢身上的濁靈說她是一位名為張小蘭的愛情作家筆下的一部作品,如果所言屬實,那麼濁靈本身應該是書裡頭的靈魂,靈魂離開書本就成了那些奶白色的靈體。每匹濁靈對應著圖書館內的一本書,所以豬頭濁靈才會因為《動物農莊》被破壞而消散。按這邏輯推斷,只要破壞對應著李詠賢身上那匹濁靈的書,李詠賢便能重獲自由。

「你慢慢,我坐喺度等時間過。」

「等時間過?」陸承謙不明白李詠賢的意思。

「嗯,六點之後,呢副身體就正正式式屬於本小姐。」李詠賢指向那台帶陸承謙進來的升降機,升降機外的牆壁上有個倒數時計,上面顯示還有三小時十二分鐘。

「咁即係我喺六點前破壞你本書李詠賢就無事啦。」

「咁要視乎你所講嘅無事係乜野意思。」

「意思即係令你消失,然後令李詠賢變返原本咁樣。」

「咁嘅話,無可能。」李詠賢一臉正經地回答。

「喔係咩?試下解釋下點解無可能?」陸承謙覺得李詠賢體內的濁靈只不過在垂死掙扎。

「完成左「神會」儀式嘅靈唔再寄宿喺書入面,就算書壞左,都無辦法消滅已經寄生喺宿主體內嘅靈。」

那個所謂「神會」儀式,大概就是指那個把李詠賢放在半空倒吊的那個儀式吧。

「咁點解我撕爛《動物農莊》嘅時候隻豬頭會消散?」

「好簡單,因為嗰副軀體嘅魂魄早就已經唔存在,豬頭只係純粹進入左軀體,並無同軀體嘅靈魂進行神會。佢嘅面具仍然外露喺軀體之上就係最好嘅證明。」

的確,管理員在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對濁靈一無所知的陸承謙無法否定張小蘭濁靈所說的話。

「哼!有無可能,試過先知!」陸承謙説罷,逕自往特別館藏區跑去。他原本以為她定會前來阻撓,怎料李詠賢就真的氣定神閒坐在沙發上等,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由於這類愛情小說平常不會出現在圖書館的一樓,現在張小蘭的作品會在這特別館藏區出現也是因為近期大學正舉辦相關主題的活動,陸承謙很快便從活動特定的書架找到了所有張小蘭的作品,一共四本,要全數破壞也不是難事,但張小蘭濁靈的從容讓陸承謙很是在意。
取名真是難 2019-03-27 19:31:23
LM
月牙狗聰 2019-03-27 20:44:14
「欸?返嚟啦。」李詠賢像是期待著陸承謙的歸來,笑著向陸承謙揮手。

「你真係唔驚我撕爛本書?」陸承謙在李詠賢旁邊坐下了,從懷中拿出了那四本書。

「驚呀。」

「!?」陸承謙懷疑自己聽錯了,回頭看著李詠賢,發現李詠賢也看著自己。

「要咁樣你先肯正眼望我一下。」李詠賢說得委屈,讓人不禁又憐又愛。

但陸承謙還是一臉懷疑的看著李詠賢。

「我係驚你承擔唔到個後果啫,唔好以為個女嘅有救。」

「咩意思?」

「本書雖然已經唔再係我嘅歸宿,但我都唔想見住自己曾經嘅本體支離破碎。如果你堅持要破壞我重視嘅野,咁我唯有破壞返你重視嘅野。」

陸承謙明白她言下之意就是要傷害李詠賢的這副軀體。即使陸承謙知道眼前的李詠賢已經不再是自己認識的那位,但他還是不忍心看著她的身體受到傷害。

聽著一堆不知道能否相信的話,面對著一堆做錯了就回不了頭的選擇,陸承謙覺得很累。他把手上的書拋給了李詠賢,他不知道自己這個動作是否代表已經接受了李詠賢再也回不來的這個事實,他只是覺得很累、很累。

李詠賢接過了書,懷念的看著當中的那本《五月雨》,突然面色一變,然而陸承謙卻沒有看見。

「其實點解你無辦法接受我就係李詠賢呢個事實?」李詠賢把書放到一邊去,轉過身面向旁邊的陸承謙。

「係就係,唔係就唔係,唔好同我講哲學。」陸承謙整個人往後靠在沙發上,用手掩住了眼休息,精神像是已經到了極限。

「但人就係會變架啦,正如你上次見佢已經係三個月前嘅事,佢嘅自我喺呢三個月裡面難道就完全無變化咩?既然你可以接受三個月前嘅李詠賢變成左尋日同你一齊溫書嘅李詠賢,咁點解你接受唔到尋日嘅李詠賢變成左呢一刻嘅我?」

陸承謙默然不語。他心裡明白她說得一點也沒錯,人的所謂自我其實都是由其他人的思想和行為所構建出來,人說的每一句話,抱持的每一個價值觀,其實原先也是他人之物。自我的成長就是不斷把外界的思想據為己有,那麼其實《五月雨》進入了李詠賢的自我也只不過是李詠賢成長的一個過程。這個推論十分合理,但陸承謙就是沒有辦法接受。

「就好似人無辦法跨越同一條河兩次一樣,你亦都無辦法同同一個人相處兩次。」李詠賢補充道。

「無論你點包裝你地嘅行為,喺我眼中你地只係一群食人嘅怪物。」

「書同人相遇會進行神會就同你地人類肚餓會食野一樣,兩者都係本性使然。喺其他動物嘅眼中,你又何嘗唔係怪物?」李詠賢反駁道。

陸承謙無法反駁《五月雨》的話。《五月雨》沒有惡意,李詠賢亦在某種意義上仍然存活,忽然之間,陸承謙像是找不到理由繼續去恨眼前這個李詠賢。二人抱著不同的心情看著時計,良久沒有作聲。

「喂——」

「呐——」

二人同時開口,李詠賢讓陸承謙先說。

「既然你無諗住同個管理員進行神會,你點解要殺死佢?」陸承謙平靜地問。現在的他純粹想了解一下眼前的這個人,並沒有要問罪之意。

雖然管理員的軀體是被《動物農莊》佔據,但管理員在陸承謙遇見豬頭人的時候早就已經死了,管理員被誰所殺害跟他的身體被誰佔用並沒有直接的關係。比起連說話能力都沒有的《動物農莊》,陸承謙更加懷疑《五月雨》。

「首先,我未強到可以直接破壞人嘅靈魂;第二,點解你好似已經認定左佢係我殺嘅咁呢?」面對陸承謙的質問,李詠賢也沒有顯得特別不快。

「因為你係我見過嘅濁靈入面我覺得最強嘅一隻。」

「如果淨係計今日一樓入面嘅濁靈,你都算講得無錯嘅。但可惜我都係無殺人嘅能力。」語氣間那份強者的高傲,讓陸承謙相信她並沒有說謊。

「即係話佢係俾另一層嘅濁靈所殺?」

「另一層發生嘅事,我唔清楚。」

「嘿!咁好彩我係嚟左呢一層。」陸承謙苦笑一聲。

「唔。。。如果唔係我都無辦法遇到一個咁高質素嘅人類。」李詠賢附和道。

「佢都叫高質素?睇嚟你真係未見過人類。」陸承謙以為她所指的是李詠賢。

「哼!依家我好差咩?」李詠賢氣鼓鼓的搣了陸承謙的手臂一下。

陸承謙按著手臂叫痛。二人四目交投,陸承謙有點分不清這熟悉的情罵俏是出自誰的口中。也許《五月雨》說的沒有錯,也許眼前的這個女子還是曾經的李詠賢,只不過現在她的自我裡面多了一匹名為《五月雨》的靈。

「係呢,你原本想講咩?」見氣氛有點尷尬,陸承謙支開了話題。

「我想問你真係得二十一歲?」李詠賢想了想,問道。

「咩問題黎架?」陸承謙無奈地笑了一笑。

「因為我未見過一個人喺二十一歲就將自己嘅自我完成到你呢種程度。」李詠賢轉過身,再次看進陸承謙的雙眼。

「濁靈嘅眼都幾方便,連人嘅自我都睇得到。」

「你唔記得我地係食乜野維生嘅咩?」

李詠賢又在用天真的樣子說著恐怖的話,但不知怎地陸承謙已經不怎抗拒。

「我依家都仲平安無事,咁我自我嘅賣相一定好唔吸引。」陸承謙自嘲道。

「嗯,大部份嘅入口都被封起左,未完全封閉嘅地方就全部都係尖刺。」李詠賢也沒打算隱瞞。

「估唔到就算係面對鬼魂,自己都係咁唔受歡迎。」陸承謙苦笑。

「唔唔。。。住喺你裡面嘅靈應該覺得好幸福,因為佢地全部都被你珍惜過。」李詠賢搖頭否定,語氣間像是有點羨慕。

「你又知?」

「如果你無認真對待過你體內嘅靈,佢地係無可能為你立起封壁同尖刺。」

「欸,我身體裡面都有濁靈?」其實陸承謙早就料到,所以也不太驚訝。

「嗯,大概。」

交談過後,二人望了望時計,還有三小時。

「陸承謙。。。」李詠賢突然喚道。

「唔?」

「反正你六點前係離唔開呢度,不如你做我三個鐘男朋友呀?」李詠賢忽然提議。
月牙狗聰 2019-03-27 23:29:51
(五)
「你無病呀?」陸承謙毫不猶豫地反問。

「嚟啦,橫掂喺度都無其他野可以做,有咩所謂喎。。。」李詠賢扯著陸承謙的衣袖,邊搖邊說。

「可唔可以唔好咁飢渴?」陸承謙甩開了她的手。

「咁人地愛情小說嚟架嘛,有咩辦法喎。」李詠賢嫣然一笑,坐在沙發上天真地踢著腳,舉手投足之間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可愛。

「三個鐘你忍埋佢啦,出到去大把男仔俾你揀。」

「如果我話。。。我淨係想要你呢?」李詠賢慢慢的握住了陸承謙的手。

「但我唔想要你。。。」陸承謙身體微微一震,掙開了李詠賢的手。

「你望住我再講多一次。」李詠賢騎上了陸承謙的大腿,雙手捧著陸承謙的臉讓他看著自己。

陸承謙本來以為自己可以若無其事的再說一遍,但看著李詠賢的臉,他竟然說不出口。李詠賢本身有著李詠賢可愛的地方,只是還未足以讓陸承謙愛上她。然而看著眼前這個變得直率、成熟、有文學修養的李詠賢,陸承謙的心竟有點兒把持不住。

「你咁樣真係好卑鄙。」陸承謙想要別開視線,卻被李詠賢強行把頭轉了回來。

「講到尾你都係介意我曾經係濁靈。。。」

陸承謙其實也不是嫌棄《五月雨》濁靈的身分,若然她用另一副軀體出現在自己面前,單身的自己應該早就吻了下去。但她現在是在用李詠賢的身體在挑逗自己,那個不曾喜歡過自己的李詠賢,若然自己繼續下去就像是在佔李詠賢的便宜,陸承謙不想這樣做。

「依家唔係我自己想要做濁靈架!如果濁靈係唔配擁有愛情嘅話,當初點解要將我寫成一部愛情小說?點解要令我明白一啲我無辦法得到嘅野?」李詠賢雙眼泛著淚光,忍著沒哭出來。

「你確定你對我嘅係愛咩?」陸承謙見《五月雨》說得委屈,憐愛之情油然而生,語氣比剛才柔和了一點。

「我唔清楚,但你強大嘅自我令人有一種想要攻克嘅感覺。」李詠賢摟著陸承謙的後頸,情深款款的看著陸承謙。

看來濁靈的擇偶條件有點與別不同。

「嘿,你果然唔係李詠賢。」陸承謙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答案,笑了一下。

「嗯,我係五月雨。」李詠賢吻在了陸承謙的唇上,陸承謙腦內有點混亂,沒有把李詠賢推開,閉起眼也吻了上去。

擁吻過後,二人分開,李詠賢坐回了陸承謙的旁邊,倚進了他的懷。

「我同之前嘅李詠賢邊個好啲。」李詠賢在陸承謙的懷中發問。

「你。」

李詠賢甜甜一笑,又再問下一題。

「你愛唔愛依家嘅我?」

陸承謙沒有開口,只是深深吻了李詠賢一下。

李詠賢原本期待著陸承謙會用小說般的情話回答,但這樣直率的回答也還可以接受。

「咁我地依家係咪即係拍緊拖?」身為一部愛情小說,這卻是她第一次與人交往。

然而陸承謙卻沒有回答。李詠賢從懷中向上望,陸承謙避開了她的眼神。

「點解唔答我?」李詠賢坐直了身子。

「對唔住,我真係無辦法阻止自己喺望住你嘅時候諗起佢。。。我接受唔到咁樣。」

「咁你頭先點解錫我?」李詠賢眼裡又泛起了淚光。

陸承謙也解釋不了,他很清楚自己愛的不是李詠賢,也不是五月雨,他愛的是帶著五月雨的李詠賢,但他的道德倫理卻無法讓自己承認眼前這個人的存在。

「對唔住。」懦弱的陸承謙選擇了逃避,一個人跑回了廁所,用身體頂住了門,頹然坐倒,縮成一團罵著自己的懦弱。

突然,漆黑之中有一把聲音直接傳進了自己的腦袋:

「佢呃你架。」

「邊個?」陸承謙摸黑把電燈開了,廁所內卻空無一人。

「佢嘅神會根本未完成,你依家撕左佢本書你仍然可以救到個女仔。」聲音續道。

「。。。我憑咩相信你?」陸承謙將信將疑。

「我點解要呃你?」聲音反問。

陸承謙用水洗了把臉,哀傷的臉恢復了原先的冰冷。他打開門,一言不發的往沙發走去。李詠賢聽見他出來了,將身子微微轉向了另一邊,像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的模樣。陸承謙因此毫不費勁的把《五月雨》搶了過來。

「你想做咩?」李詠賢問道。

「你答我,你嘅神會其實係咪仲未完成?」

「你點知。。。」

李詠賢語音未落,失望的陸承謙打開了《五月雨》,怒氣沖沖的抓起了中間的數十頁。

「你等一陣!」

李詠賢出言阻止,但此時的陸承謙那還聽得進去?紙張受力,像是隨時要裂開。

「你咁樣個女仔會死架!」李詠賢搧了陸承謙一巴掌。陸承謙也停了下來。

「你又諗住呃多我一次?」陸承謙冰冷的問。

「唔係呀!今次我講真架!」李詠賢急得快要哭了。

「我已經無辦法再相信你。」陸承謙又再發力,卻被李詠賢拉住了手臂。

「你依家破壞本書確實係可以將我從李詠賢嘅身體扯出嚟,但我確實已經同李詠賢嘅自我融合左,你強行將我扯出嚟佢個腦會受唔住架!」

五月雨起初在李詠賢的體內醒來時以為神會已經完成,卻不知道儀式原來被陸承謙打斷了。五月雨的面具並沒有完全融入李詠賢的體內,有一半被陸承謙扒開了並回到了《五月雨》的書裡面。

五月雨未曾聽聞過這種情況,但若在這種情況破壞書本照道理只有兩種結果:一是五月雨的歸宿轉移被判定為已經生效,書本的破壞對已經寄宿在李詠賢體內的五月雨沒有任何影響;二是歸宿轉移被判定為無效,李詠賢體內五月雨的靈魂隨書本的破壞而被強行剝離。然而五月雨已經成為了李詠賢自我的一部分,強行將她的自我剝離將對其精神做成不可估量的傷害。

「你嘅推論有咩根據?你憑咩一口咬定你消散李詠賢嘅腦就會受到傷害?」憤怒讓陸承謙無法冷靜下來。

「就算一切都係我亂估嘅,但你就寧願冒住李詠賢變成廢人嘅風險你都要消滅我?我就真係咁討你厭?我做嘅野就真係咁天理不容咩?」李詠賢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原本陸承謙以為自己能決絕的說一句「沒錯」,然而他終究沒法背叛自己內心的情感。

「呢個同我討唔討厭你無關,只係唔屬於你嘅野,就應該物歸原主。」

「但你明明話我比之前嘅李詠賢好架!咁點解我唔可以代替佢生活落去?」

「你確實比原本嘅李詠賢好,但如果我依家因為你而絞殺原本嘅佢,我呢一世都無辦法原諒自己。」

五月雨想要再勸,但陸承謙心意已決,他手一用力,《五月雨》瞬間被撕得支離破碎,李詠賢昏倒在沙發上,一個帶著純白面具的濁靈少女出現在陸承謙眼前,面具上眼睛的位置雕著一滴藍色的水珠。

「喺我離開之前,我可唔可以聽你講多一次我愛你?」正在消散的五月雨問。

「我愛嘅係帶住五月雨嘅李詠賢,但呢個人已經唔再存在啦。祝你幸福,再見。」
月牙狗聰 2019-03-27 23:31:44
(六)
面具在半空中湮滅,升降機大堂只剩下陸承謙與失去意識的李詠賢。陸承謙走到李詠賢旁邊,低喚著她的名字,然而李詠賢卻沒有醒過來。陸承謙沒有探她的鼻息,是因為不敢面對,還是因為這個李詠賢是生是死對自己已經不再重要,陸承謙自己也不太清楚。

陸承謙坐在李詠賢旁邊,看著她蒼白的臉,他以為自己會內疚,會傷心,會後悔,但此刻的他感受到的卻是一種解脫,一份滿足。他明白原來自己口裏雖常掛著拯救李詠賢的大義,但由始至終他關心的就只有自己的感受。從一開始決定進來拯救李詠賢,到現在破壞《五月雨》想要把身體還給李詠賢,他關心的都不是李詠賢的安危,他關心的只有他自身的道德責任。他從不是甚麼捨身救人的勇士,他只是一個害怕良心責備的懦夫。現在李詠賢死了,五月雨消散了,陸承謙卻鬆了一口氣,因為他也許沒有做出最正確的抉擇,但至少沒有人能說他錯了。

自己還真是一個醜陋的人呢,陸承謙心想。

「你喺度發咩呆呀?唔想要個女仔條命呀?」剛才廁所裡面那把神秘的聲音又再響起。

「。。。吓?」陸承謙咋聽下去覺得聲音所言甚是,細想回來卻不知自己應該做些甚麼。

「你撥開佢啲頭髮,然後同佢額頭碰額頭,快!」那把聲音像是比陸承謙還要緊張,陸承謙亦依言照做。

「得未?」陸承謙見李詠賢沒有起色,聲音又沒有再給予指示,出言問道。

「比啲耐心,唔好嘈!」

就在這個時候,陸承謙身後的升降機突然「叮」的一聲響了。

「!?」陸承謙原本放鬆的神經一下子重新繃緊,想要回頭看看是甚麼人來了。

「唔可以中斷連接!」聲音喝止了準備回頭的陸承謙。

升降機裡頭走出來了一個穿著白色大衣,用白色布帶矇住了雙眼的白髮老者,皮鞋敲在地板的聲音一步步向陸承謙逼近。

「喂,新人,你可唔可以唔好開燈?你搞到我二樓嘅地板好熱。」老者走近沙發旁邊的陸承謙,說道。

陸承謙心裡一驚,知道對方大概是二樓的濁靈,而且似乎比五月雨還要高級。

「喂出聲啦!啞左呀?」老者怒哮一聲,手一揮,升降機大堂的電燈盡數粉碎,周圍又變回了一片漆黑。

「啱啱同呢個男人進行完神會,未係好想用呢把男人聲講野。」陸承謙裝成五月雨回答。

「你係個女嘅好地地要個男嘅軀體做乜呢?殺左佢咪算。」老者的聲線平和了一點。

「仲有十秒。」聲音向自己提示。

「乜都試下呀嘛。。。」

「你跪喺度搞緊咩呀?前面個女嘅係咩一回事?」老者見陸承謙始終背對著自己,有點懷疑。

「我估我跪定企應該唔使同你解釋掛?」陸承謙轉身,打開手電筒,看見白衣老者雖然有著完好的人形外表,但他全身都有著那種液體化的光澤,說明他應該是還未進行神會的濁靈狀態。

「我一早話左個新人無資格做階層主,竟然俾一個細路解決左。」老者一看進陸承謙的雙眼,便知道他沒有被《五月雨》吃掉。

「咁你依家打算點?殺左我?」陸承謙故作鎮定,隱藏著自己心底的不安。

首先,從老者的語氣推斷,他與這裡那些沒有威脅的濁靈大概不是同一個級別,他應該真的擁有著殺人的能耐。另外,他來自二樓,那麼他的書應該也留在了二樓,然而自己卻沒有到達二樓的方法,換句話說自己將處於一面倒挨打的局面。另外一樣讓他憂心的是聲音雖然表示儀式已經完成,然而李詠賢還是躺在那裡不見起色。

「原本就唔想浪費時間,但望住你嘅自我,令我有種想要攻克嘅意欲。」白衣老者從大衣中掏出了天秤與長劍,擺出了攻擊的架式。

眼見戰鬥在所難免,陸承謙決定先發制人,矮身一晃,欺進了老者面前半米的距離,右腳瞄準老者持劍的手腕就是一腳,老者從容不迫地迴劍上劈,直取陸承謙的頭顱。

「太慢啦!」陸承謙知道自己的腳會先踢中手腕,沒有迴避的意思。

但就在兩者接觸的一剎,陸承謙的腿穿過了老者的手。陸承謙心裡大驚,急忙往後扳腰躲開劍鋒。長劍在陸承謙面前掠過,碰到了陸承謙的右手,也是穿了過去。

看著完好無缺的右手,陸承謙本應該鬆一口氣,因為原來這個老者跟先前的小丑一樣,根本沒法碰到自己,然而陸承謙卻鐵青了面,一步一步往後退。

被劃過的右手失去知覺了。

老者彎身在地上撿起了一團奶白色的物體,其外型有點像自己的右手。老者將那團物體一手捏破,又舉劍往陸承謙逼近。

「合埋眼!無論發生咩事都唔好打開。」聲音又在腦中響起。

在這關頭合上眼小命馬上就要不保了,陸承謙沒有理會那聲音,聚精會神的躲避著長劍的攻勢。起初陸承謙還避得了,但後來老者出劍越來越快,陸承謙身上各處受著或深或淺的「劍傷」,動作亦因此變得越來越呆滯。

長劍舉起,陸承謙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已經沒能力再躲,合上眼放棄掙扎。

然而過了良久,劍還是沒有劈下來。

「唔好打開眼!」腦內的聲音制止了陸承謙的好奇心。

「細路,打開眼,我要睇住獵物絕望嘅表情。」老者壓下了心中的焦躁。

「殺左我啦,唔好咁多野講。」陸承謙始終沒有打開眼。

「連死亡都唔敢面對嘅懦夫。」老者的口中仍然充滿餘裕,但他的那一劍卻始終沒能砍下去。

「哼!你唔好同我講我合埋眼你就殺唔到我呀,廢物。」陸承謙不太明白背後的原因,但難得局面向自己傾斜,不藉機囂張一下可不划算。

「我俾機會你講多一次。」老者的聲線依然平穩,但陸承謙從中完全感受到老者的怒氣。

「喂,唔好挑釁佢。」聲音在腦內提醒。

「我話如果我合埋眼你就殺我唔到,你就不如返屋企食屎啦,垃圾。」陸承謙卻絲毫不懼怕。

「好一隻得勢不饒人嘅狗!你今日唔洗旨意活著離開。」

正當陸承謙又打算反唇相譏,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力量在撐開自己的眼皮。陸承謙伸手護在自己的眼前,那道力卻不減反增。眼見雙眼就要被強行打開,陸承謙用手把眼睛牢牢遮蓋,但雙手很快也不聽使喚的移開了。

雙眼睜開,陸承謙發現老者把臉貼在了自己面前,原本藏在布帶後的雙眼變成了鮮血般的紅色,直看進陸承謙的雙眼。陸承謙想要退開,身體卻動彈不得。

「點呀?唔合埋眼啦?」老者露出猙獰的笑容,一劍劃過陸承謙的大腿,陸承謙的雙腳立時沒有了知覺。

「淨係識用埋晒啲旁門左道,垃圾。」陸承謙知道自己死定了,慌亂的心反而因此平靜下來。

「呀!!!」老者好不容易才回復了一貫的冷靜,但陸承謙那一句剛好戳中老者的痛處。老者怒哮一聲,長劍倒持,對準陸承謙眉心使勁插了下去。

「鏘——」金屬相碰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的一樓。危急之際,一雙純白的翅膀擋住了長劍。陸承謙回頭細看,認出了這是先前那匹天馬的翅膀,而翅膀現在竟從自己的背後長了出來。
月牙狗聰 2019-03-27 23:32:17
「用手捂住個頭,我要飛啦。」天馬的聲音向陸承謙下達指示。

陸承謙依言照做,翅膀同時用力往外一揮把老者逼退了數步,然後向下用力一拍,陸承謙衝破了一樓的天花到達了二樓。陸承謙起初以為這裡的二樓也是參照著圖書館本來的格局,但在翅膀的帶領下飛著飛著,陸承謙卻發現這裡模仿的不是原本的二樓而是四樓。

此時陸承謙身後傳來「叮」的一聲響,老者已經乘升降機追到了。

「我地要儘快破壞佢本書,你有無頭緒?」天馬一邊高速飛行,一邊問著陸承謙。

「唔。。。我只可以話佢應該係一本同法律相關嘅書,呢邊。」從老者的裝扮不難看出他與正義女神Justitia有幾分相似,修讀法律系的陸承謙正好知道法律系藏書位於四樓的那個位置。

來到法律相關的藏書區,三大個書架並列在陸承謙之前,沒有其他線索的陸承謙根本無從入手。

「撕晒佢啦!時間無多。」天馬提議。

「呢度每一本書都住著一隻靈,佢地係無辜架。」陸承謙想起了五月雨的話,若然自己撕光了這裡的書,對濁靈而言自己又何嘗不是怪物一匹?這樣的自己跟現在正追殺自己的老頭有何區別?

「等陣,你覺唔覺佢追得有啲慢?」想起老者,陸承謙覺得有點奇怪。四樓並不算大,加上老者應該是看到了自己飛的方向,他沒有理由還未出現。

「唔好理啦,書都係要搵。」

天馬所言不無道理,就算老者現在暫時消失,難保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他不會為難自己。

「係呢,點解我唔望住佢佢就無辦法傷到我?」苦無頭緒,陸承謙決定先解決心中的疑問。

「你口中嘅受傷其實係神會嘅一部分。神會其實就係濁靈搶奪人類自我嘅一個儀式,如果本身你嘅自我有破洞,濁靈就會從洞口滲入自我進行搶奪;若然無顯眼嘅洞口,濁靈就會透過破壞你既有嘅自我製造洞口,然後再進行霸佔。」天馬解釋道。

「但神會係一個雙向嘅過程,任何一方合上眼,儀式就無辦法進行,佢亦因此無辦法繼續破壞你既有嘅自我。」天馬續道。

「咁點解佢可以強制我同佢進行神會?」陸承謙想起剛才自己身體完全不聽使喚,猶有餘悸。

「呢個我都唔清楚,應該係有某種原因令人類無辦法拒絕佢呢本書。」天馬回答。

「無辦法拒絕。。。意思係佢本書寫得太好?」陸承謙心想。

還是毫無頭緒的陸承謙在那三行書架之間徘徊,打算看一下有沒有自己有印象的著作。陸承謙逐本逐本的細看書封上的書名,手指掃到一本紅色書封的書,突然老者的臉從書封透出,長劍亦緊隨其後,如流星般直刺向陸承謙的心臟。

天馬見狀立即將翅膀護在陸承謙的胸前,但翅膀的動作被陸承謙未及收回的雙手一阻,長劍比翅膀快了一步,結結實實的刺進了陸承謙的胸口。老者血紅的雙眼亦已經鎖定了陸承謙,陸承謙就像砧板上的肉,動彈不得。

「我嚟話俾你聽點解你呢啲凡人無辦法拒絕我啦,因為我係呢度指定嘅教科書呀!」紅著眼的老者像是有點失常地笑著。

書寫得再好,最多也是被後世傳頌;但若被制度挑選為教科書,就算書寫得再差,學生也無法避免被那本書玷污自己的靈魂。

「原本我都唔諗住依靠呢啲黑手嚟令你臣服,但細路你實在太目中無人啦!」老者放著勝利者的笑容,但笑著笑著,他卻不自覺地流下了淚水。

老者通過長劍慢慢進入了陸承謙的體內。神會,開始。
月牙狗聰 2019-03-27 23:33:19
(終)
隨著老者在自己的視野裡消失,陸承謙慢慢感到體內有一異物在到處遊走。起初陸承謙也只是覺得有點癢,但那異物像是慢慢長出了尖刺一般,所過之處都留下撕心裂肺般的痛楚。陸承謙像受著凌遲之刑,身體每一處地方、每一條神經都痛得要死。翅膀縮回了陸承謙的體內,他倒在了地上,蜷曲起身體痛苦地呻吟。

勉強維持著意識的陸承謙像看走馬燈般看到了很多不熟悉的畫面。他看見老者正在向著民眾演講,老者舉起長劍與天秤,在人們的面前斬下了希特拉的首級。民眾欣喜若狂,高聲歡呼。在這一片歡樂之中,陸承謙旁邊的一個小男孩眼泛淚光的扯著媽媽的衣袖:

「叔叔死左。。。」

「傻瓜嚟嘅,嗰個叔叔唔遵守法律,死有餘辜。」

「吓?咁叔叔手上面嗰本咩嚟架?」小男孩指著希特拉手上仍然緊握著的《納粹德國憲法》。

「傻豬,佢嗰啲唔係法律嚟架,唔好嘅法律都唔係法律。」

「哈哈,咁法律成日逼我返學,我覺得佢唔好,我係咪可以唔返。」知道自己有機會不用上學,小男孩的雙眼放著光。

「唔係,嗰啲係法律,我地一定要遵守。」媽媽理直氣壯的回答。

「。。。但媽媽你又話唔好嘅法律唔係法律嘅?」小男孩如墮五里霧中,他懷疑是不是媽媽搞錯了,但媽媽不可能會錯的呀,她可是媽媽呢。

「但強制小朋友接受教育係好架嘛。」媽媽笑了笑,撫摸著小男孩的頭。

「但我覺得咁樣唔好。。。」小男孩小聲反駁。

突然,媽媽重重的搧了小男孩一巴掌,臉上卻仍然掛著微笑:

「我話佢係好佢就係好,知唔知?」

小男孩哇一聲哭了出來,但在場的人忙著歡呼,沒有人留意到可憐的小男孩。小男孩的哭聲像是牽扯著陸承謙的神經,他的每一次抽泣都像是要把陸承謙的神經給扯出來。在場的每個人都理所當然的拍著手,痛苦的陸承謙知道如果自己也一起拍掌也許就聽不到小男孩的哭聲,自己也就不再痛苦,但他就是沒法讓停在半空的雙手拍起來,他就是沒辦法承認眼前這片虛假的理想。

突然,廣場的人群如幻影般消散,場景轉到了一座懸崖之上。懸崖的對面是另一座懸崖,上面站著紅眼的白衣老者,他舉起天秤,一條路憑空出現在兩座懸崖之間,把它們連接了起來。老者慢慢向前走,路上卻突然長出了滿滿的黑色尖刺。老者揮起長劍,毫不費力的把尖刺一一削平,然而一刺平,一刺起,像是無限再生的尖刺讓老者無法繼續前進。

「唔好作無謂嘅抵抗啦,乖乖地俾我入嚟啦,咁樣大家都舒服。」老者的聲音響起。

其實每一條尖刺被削去的時候陸承謙的心也會承受同等的痛楚,所以就算陸承謙能把老者攔在路上,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折磨。然而他的自我就是不想讓老者再前進半步。

如是者僵持了一段時間,陸承謙痛得冷汗直流,老者卻依然精力充沛。

「你係咪覺得你只要堅持到六點就無事?」老者從容的問道。

陸承謙一個被說穿了心裡所想的眼神,證實了老者的話。

「我話俾你聽,清晨六點濁靈界嘅一切活動的確會停止,但已經開始左嘅神會儀式係唔會中斷。」

陸承謙一直是以「一切痛苦將在六時完結」的信念堅持到現在,老者的話將這份信念徹底粉碎,身心俱疲的陸承謙再也忍受不了,頹然坐倒,尖刺也慢慢停止了生長,老者一步一步的前進。

突然,一把溫柔又熟悉的聲音再耳邊響起:

「係咪好辛苦呀?」同時,一股暖流從陸承謙的額頭傳入,讓他鬆開了緊皺的眉頭。

「唔。」累壞了的陸承謙流下了淚水。

「點解要令自己咁辛苦呢?」聲音關切的問道。陸承謙感覺自己的頭被溫柔的撫摸著。

「我唔想承認啲咁扭曲嘅思想。」

陸承謙其實明白沒有抵抗就不會受傷,但無奈比起受傷,自己更受不了屈從。

「但我真係好痛。。。好辛苦呀。。。」平時天塌下來也面不改容的陸承謙此刻就像個受傷的孩子,在母親的懷中哭了起來。

聲音的主人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輕撫著陸承謙的頭,默默的守候在陸承謙的身旁。
在這文字的盡處,陸承謙才懂讚嘆無聲的美;在天塌下來的這個瞬間,陸承謙才懂感激陪伴在側的人。

剎那間,額頭的溫暖蔓延全身,陸承謙的傷痛像是被治癒了一般。縱使前頭還是一片無盡的黑暗,但他現在心中的那份溫暖,已然是他所需的一切光明與希望。

懸崖之上刮起了風,地上的尖刺在同一時間再生,四方八面的往老者刺去。老者一時招架不住,被尖刺貫穿了腹部,刺突之勢亦將老者摔下了懸崖。伴隨著老者的一聲慘叫,周圍漸漸暗了下來,最後剩下一片漆黑。陸承謙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躺在了李詠賢的懷中。他看著李詠賢憂心忡忡的臉,伸手替她抹去了奪框而出的淚水。二人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對方的掌心是如此的溫暖。

這時,渾身是傷的老者從陸承謙的體內竄了出來,伏在地上喘著大氣。

「撕左佢本書!」腦內天馬的聲音響起。翅膀用力一拍,將陸承謙帶到了剛才那本紅色書封的書面前。

陸承謙把書拿出,是Lon Fuller的《Morality of Law》。

「細路,你唔好以為係你贏左我,係Hart救左你。」老者萬念俱灰的看著陸承謙,但依然不願承認自己的敗北。

「邊個嚟架?未聽過。」

Hart和Fuller可說是法學上對立門派的代表人物,Fuller覺得自己的神會之所以失敗是因為Hart比自己先一步進入了陸承謙的自我。但事實上,陸承謙連Hart的名字也沒有聽說過。

「咁究竟係邊個救左你?」

「係某個淨係識喊嘅白痴。」陸承謙微微一笑,把書放回了書架。

「點解唔撕左佢?」天馬問道。

「。。。因為錯嘅並唔係佢。」

書本身並不能為人帶來不幸,真正讓人不幸的,是強制灌輸思想的制度。不對的人遇上不對的書,本應該在相遇之時便相忘於江湖;正因為制度強行把他們關在了同一個房間,才讓他們討厭著彼此,才讓每一個人都受傷。

也許正因如此,老者進行神會之前才會不自覺的哭了出來。

「嘿!我唔會多謝你。」老者拋下一句,返回了書裡面。

陸承謙收起了翅膀,回身打算找回李詠賢,剛剛趕到的李詠賢剛好撞進了陸承謙的懷。

「返去咯。」陸承謙差點忘記自己原來也是可以笑得這樣由衷。

李詠賢踮起腳尖,輕輕的把自己的唇印在了陸承謙的嘴上。

「又撞壞左個腦呀你?」陸承謙口上這樣說著,卻沒有把李詠賢推開,只是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頭。

「嗯,有少少。」李詠賢伸手捂著被陸承謙拍打的前額,低頭說道。

陸承謙若有所思的看著李詠賢,剎那間心裡浮現了許多問題,但他只是笑著摸了一下李詠賢的頭,因為他明白自己其實並不想知道答案。

四樓的升降機緊閉,外面亦沒有時計,看樣子二人要返回一樓才能離開。李詠賢提議去看一看四樓和一樓之間的樓梯是否相連,但陸承謙直接把李詠賢抱了起來,從自己撞出來的洞口跳回了一樓。

陸承謙並不是不清楚這樣做也許會讓自己受傷,但他知道若然自己發現兩層樓之間的樓梯被鎖上了,他將無法繼續迴避心裡的問題;若然自己一定要受傷,陸承謙寧願受傷的是腿,而不是心。

安全到達一樓,升降機外的時計歸零,升降機發出「叮」的一聲,紅色的燈光變回了平常的白色。陸承謙按下G字按鈕,升降機正常的關上了門,緩緩上升,將二人帶回了熟悉的圖書館G樓。

二人走向側門的出入口,坐在旁邊的內地生正在呼呼大睡。二人並肩走出了圖書館,李詠賢往右返回宿舍,陸承謙則往左前往考場。

在這一個五月的清晨,圖書館外面正下著雨。如果五月雨是春天的淚,那會是懷念曾經愛過的冬,還是泣別未曾遇上的夏?陸承謙看著天空,覺得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答案其實都一樣悲傷。水珠滑過陸承謙的臉龐,他舉起右手,掌成爪形,拇指用力向後一扳,又再邁步前往考場。

「咔」

(完)
劉案底 2019-03-27 23:57:32
有無馮平山外傳
取名真是難 2019-03-28 00:47:07
所以結局係男女主都俾濁靈附左身?
月牙狗聰 2019-03-28 02:48:42
先多謝巴打支持!!濁靈嘅外傳應該唔會了,因為按現設定再打落去都打唔出咩新花樣當初亦都係純粹因為被逼睇Fuller睇到好崩潰所以先寫呢篇野發洩下對制度嘅怒火同感激當時陪伴我嘅人,所以設定上比較粗疏應該支撐唔到外傳。

但當一個新嘅hku懸疑故可以開發下
月牙狗聰 2019-03-28 02:51:51
陸承謙我有意留白,有同無都講得通。而李詠賢就係同天馬進行完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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